车子在路上打了几个来回,纵然是姜书瑜这样的路痴也知道陈妄兜了圈子。可是她不知道,在原本驶向酒店的中途陈妄忽然改了主意。
姜书瑜紧张得一言不发,她不敢问,他自然也不会说他这是要带她回家。
鬼知道,也许只是酒精作用。或者,山野吹来的风太冷。再或者,身边人有些不同。
陈妄喜欢静,别墅安置在远离喧嚣的城郊,有山有水,树木葱郁。如果在白天来,姜书瑜一定喜欢。可是现在是午夜,要不是陈妄的身份,她随时会怀疑自己是要被毁尸灭迹的。
一百万?
拿了,真能活着离开吗?
姜书瑜怔悚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车。陈妄沉默着一路拉她的手,下车,开门,上楼。
陈妄打开了璀璨的水晶吊灯,一室明朗,“随便坐。”
做?什么做?这么快就做?姜书瑜瞳孔放大,一脸的惊慌失措。
陈妄完全不知道这样的话也能引起歧义,如果让认识他的人给陈妄贴两个标签,那么一个是严肃,一个是正经。
当然,姜书瑜目前没办法把他和这两个词联系起来。以后,恐怕更不能。
陈妄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巨型沙发上,一手随意地扯了扯领带。举手投足间,满是成熟男人的俊朗风度。
姜书瑜心怦怦直跳,不得不承认眼前这男人真是有种让人迷醉的魅惑感。一失神,那人不知何时晃到了眼前。
“想什么呢?”陈妄好笑的盯着她,忽然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这一吻猝不及防,姜书瑜几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结束了。
看着姜书瑜瞪得圆圆的眼睛,陈妄眯起了眼,忍不住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蛋,“我去洗个澡,等我。”
等?姜书瑜深吸了口气,真想晕过去算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那是刚刚他吻过的地方。
今天是多少号?她要记住,这是她失去初吻的日子。
不!搞不好还会失去更多。想了想她蹑手蹑脚地伏在浴室门口,听着里面清晰的水声,心如擂鼓,一切是如此的荒诞而又如此真实。
怎么办?姜书瑜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四处打转。陈妄的家主打黑白两色,大气而简约,没有零碎的装饰,一切规矩而必需。
最不搭的大概就是惶惶然立在客厅的自己。
姜书瑜无心再看,打开那张支票,数了数那么多个零,惊讶:还真是一百万呢!
她真不理解土豪的消费方式,就算她以后有了钱,给她吴彦祖加谢霆锋加贝克汉姆,一夜一百万她都不干。这人……喝多了吧?明天不会要倒找给他吧?
姜书瑜挠了挠头,从纸抽里取出一张纸巾擦拭了一下刚刚那个位置,心又开始乱跳了起来。看着纸巾,姜书瑜没有注意自己鲜红的唇印,反而想到了另一个用处。
陈妄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不见了。皮夹摆在客厅的桌子上,压着一张支票和白色纸巾。
纸巾上面写着:
陈妄,我跟你的钱包借了三千块钱,我会尽快还给你。不过别算利息,你把我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我还得打车回去呢。这个抵利息,不找你报销了。相信我,我说话算话,存了你的号码,能还的时候一定给你打电话。
言而有信的姜书瑜
某年某月某日
陈妄打开皮夹看了看,的确少了一些现金,数目不详,毕竟他没有数钱的习惯。不过,他信这个女人,虽然只认识了几个小时,但是就是信了。
抽出纸巾看了看上面略微潦草的字迹,试图从中读到她有关自己的心情,眼睛瞥过一抹亮色,翻转过来一看,那上面有半个暧昧的唇印。
陈妄无声地笑了笑,放在鼻间轻嗅,心里有一扇从未开启的大门忽然吹进一缕温润的风。
姜书瑜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五点了,许娜的烧退了一点正熟睡着,听见她回来挣扎着起来。
“没事,数数,”姜书瑜从包里取出一沓现金拍到的她手里,“你看,我说我有办法吧。”
许娜惊诧了一会,仍旧不敢相信,“大姐,你快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
姜书瑜一边卸妆换衣服,一边把事情从头到尾交代了一遍。当然,她省略了被打和被亲的部分。
许娜一边呸呸地吐着口水数钱一边搭话——
“这个姓陆的也太奇葩了吧?不过选你,算他有眼光。”
“啥?一百万?你傻了你,拿了就回老家过逍遥日子去,你还没折腾够啊?”
……
“不过你这样也行,放长线钓大鱼。要是以后能嫁给他,几百万都是小意思。”
……
“雯子,你怎么了?”许娜见她许久不说话,伸手扳过她背对着自己的背,意外看到了她眼角的泪痕和手臂上的创可贴,许娜急切地问:“怎么了?胳膊怎么弄的?”
姜书瑜微微一笑,“没事,不小心划树上了。创可贴是他帮我贴的,还用碘酒消了毒。”
想想那人的样子,连语气都变得温柔,她闭着眼呓语似的娓娓说道:“今天,他亲了我一下。我觉得心都快跳出来,感觉他是一个很好的人,能遇见多幸运。但是我又想,在我这么落魄的时候,遇见他也挺不幸的,我们要是一样的人就好了。那样的话,或许有机会发生一些故事。可是在那样的场合遇见,想必他也没把我当成什么……”
话到嘴边,才发现说出来就伤人了。姜书瑜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的眼泪,“睡吧。”
黑暗中,许娜翻了个身,“我从来没见你这么难过。”
姜书瑜静静地躺在床上,黑暗让她的心思越发沉静,“没事,不用担心。只是觉得有些遗憾,不过不属于我的东西本来就不该碰。”
许娜没懂,“你说钱还是人?”
“都一样,”姜书瑜靠近一些,“你信我一句话,不要指望任何人来改变你的生活。靠自己,才是最安全可靠的。”
许娜点头,“嗯,我信你。”
“睡吧。”姜书瑜合上眼,一声叹息。
第二天早上还没睡醒,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姜书瑜从被子里钻出来,皱着眉ʝƨɢ划开了手机,“喂……”
“姜书瑜呀,你怎么还在睡觉啊?有个活动你接不接呀?三百块哦,也就六个小时的活啦……”电话里的人女人操着浓重的方言,叽叽喳喳说了一阵。
姜书瑜一看来电显示——带队红姐,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给她发过资料报名过什么活动。不过今天吗?才睡了几个小时,总感觉自己还没缓过来似的,不过……三百块,拿了至少可以还那人十分之一了。
“什么活动啊?”姜书瑜一边往起爬,一边问着。
红姐解释说:“就是那个导演协会的提名晚宴啦,什么颁奖的,我搞不懂那叫啥子,名字很长哩!”
“啊?”姜书瑜蹬着裤子僵住了,“我报过这个活动啊,不是资料没过吗?”
那边明显尴尬了一下,“那个……有个女孩子临时有事不来了,我又把你的资料发了一遍,那边就给通过了。你来吧,就当给姐救个场,红姐忘不了你。”
“呵呵,成。”挂了电话,姜书瑜笑了笑,自己这是走什么运?成专业救场的了。
导演协会提名晚宴,是这个圈子里一年一度的盛会,除了网罗了导演、演员、编剧,还有一些影视投资圈的大佬来凑热闹。
当然,晚宴也包括这类场合的标配:浩浩荡荡经纪、助理、宣传大军,以及无处不在的媒体。
所谓三教九流,藏龙卧虎,娱乐圈向来是什么货色都有。
前半场大家都清醒着,德高望重的主席上台致辞,在镜头前与大家审视当下畅想未来,颇为风雅。大家彼此交流的还是题材和尺度,尽量不扯到钱上去。
可是,到了下半场媒体走了大半,那些老艺术家们走完了过场早早回家去了。一些小鲜肉终于不用装作万分谦恭的样子,直起腰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了二郎腿,打一个响指,“服务员,拿点冰块来。”
“好的,您稍等。”身着红色旗袍的姜书瑜微微颔首,微笑着应答。
她一大早过来彩排,怕穿旗袍太紧不好看,中午放饭一口没吃,捏着个瘪肚子赚钱。
晚宴要求穿高跟鞋,脚上的十三厘米黑高跟还是前两天刚买的。新鞋,磨脚磨得厉害,不用看,她就知道至少有两个水泡。不过这都不要紧,她来这不仅仅是为了那三百大洋,主要是想争取个机会。
姜书瑜的目标时刻在心上,那就是做一名演员。
“现在离梦想很近了,反正已经开始给演员加冰块了。”她这样乐观地想。
行走间暗暗摸了摸自己藏在托盘下的文件夹,她今天准备了十份资料,那上面写着她参与过的所有拍摄作品,虽然大部分角色都只有一两句词,但她有信心通过一两句的表演打动对方。好歹,留个印象。
何况,她还有嘴呢,说服别人是她的特长。
可是……今天很邪门,到目前为止她竟然一份资料都没送。大概,是没遇到觉得可以信任的人。
不远处是一群高谈阔论、满嘴酒气的糊涂人和意图明确的商人们。
所谓的公关,就是不管是不是对眼,先加个微信,日后再说。这类人好像是天生带着触角,哪里都够得着。
得,今天算是泡汤了。
姜书瑜躲到卫生间,把资料贴到小腹上裹起来,衣服放下一遮还真看不出来。肚子饿得发空,喝了两口酒,继续出去熬着。原本说好八点结束,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八点四十五了。
“好,熬过来了。”她对自己说。眼前一个人影闪过,姜书瑜连忙拉住,“哎红姐,快结束了吧?跟谁结账啊?”
被叫红姐的中年女子一愣,一把将人抓住,“还结什么账啊?先跟我走。”
这红姐是今天的带队,一口唐山话一身肉,力气大得捉姜书瑜就跟捉小鸡仔似的。
姜书瑜一边咧咧钩钩地跟上,一迭声问:“咋啦?咋啦?出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