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音脸色终于变了,转身直接往外门外走去。
谢安打算去追她,问清楚到底又摸了什么香料!又是从哪儿摸到的香料!可雪音走的极速,他才抬脚走了一步,想起尚未苏醒的夏氏,烦躁的跺了跺脚:“急死个人了!”
雪音离开正室后,直往书房走去。
书房外无人留守,何青与陆元亦都在里头。
雪音敲了门,在门外恰好听见他们提及慕家大小姐身旁的侍女雇佣了死士伏击夏姑娘。
当下无法冷静。
按夏姑娘所言,能送香囊的,可能就是慕家小姐。
不等耶律肃允她入内,径自推门而入。
引来耶律肃冷冷一撇。
雪音双膝跪地,清冷的声音夹杂着一丝颤意:“属下有要事要报!请将军听后,再行处置!”
陆元亦与何青也一并看向她。
略有疑惑。
难道是夏氏出事了?
耶律肃扬了下下颚,准许她继续说下去。
雪音才敢继续说道:“昨日将军带回来的香囊中的东西有异!请将军卸下后,交由谢先生检查!”
她这一言,让人何青狐疑。
香囊一事,仅有他一人晓得。
雪音是如何得知的?
还一口咬定有问题?
耶律肃脸色未变,下了指示:“何青,你去正室将谢安换来,若夏氏有任何不妥,即刻来报。”
何青急忙去换谢安。
谢安一见他来,如遇神明,双手合了合,问了句雪音去哪儿了,得了回复小跑着往书房去。
进书房后,第一眼就看见雪音跪在地上,张口欲问,一个东西朝着他扔来。
谢安不自觉的伸手接住,放到鼻下轻轻一嗅,沉思须臾后,才向雪音问道:“你说的就是这个香囊?”
雪音点头,声音稳了些:“是,谢先生,这香囊里的东西对姑娘此次的病及……”她含糊了一句,“将军,可有影响?”
谢安端正了姿态,向着耶律肃的方向略一拱手,神态严肃的回道:“回禀将军,此囊填充的香料的确有问题,此为东罗传来的一种情药,其中滴入一人的鲜血作为香引,长久使用此香料者便会对献血之人情根深种,不能自已。若长久使用此香,会伤及动情之人的心智情绪,逐渐出现暴怒,再至痴傻。这香料听着虽为吓人,但短时间内不会对人体有害,夏姑娘昏迷至今未醒,怕是与此香的关系不大。”
“有劳谢先生,”耶律肃得知香囊有问题后,并无愤怒等情绪,只眼底的寒色浓重几分,对谢安时,口吻还算平和,“今夜未过,夏氏身边离不得人。”
谢安解了心中的疑惑,耶律肃也未中毒,他便离开了。
耶律肃的眼神再一次落在雪音身上。
语气变化。
厉声寒气:“雪音,你是如何知道香囊有问题的。”
雪音垂下头,并不作答。
紧咬着牙齿,脸色略微发白。
见她这番反应,耶律肃心中已有了猜测,面色沉下,语气愈发冷凝:“你一直呆在暗卫营中从未离开,我更不记得请了什么先生教你闻香识毒。香囊有问题这话,是谁教你的,说!”
最后,手掌抬起,在案上重重落下。
动了怒气。
神情愈发骇人。
雪音一心爱慕、敬重于他,此时被呵斥一声,早已生了惧意,怕今后将军不再用她,暗卫营也不会留她一席之地。
她失了坚持,便将什么都供了出来。
“是夏姑娘与我说的……”
她垂着眉眼,内心煎熬。
知道自己背弃了姑娘,但——
比起夏姑娘,将军才是她的主子。
耶律肃想起那晚香囊掉出后,夏氏掩鼻,又用帕子捂嘴的动作,当时他看在眼底,只认为这是夏氏的妩媚做作之态。
并未上心。
现在想来,怕是她闻见味道的那一瞬间,便知道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她自小长在天青阁中,这种的东西对她而言,并不陌生。
夏氏知道后,却故意不说。
反而说给说雪音听。
她为何不说?说了香囊有问题后,怕自己会疑心她善妒而不在恩宠于她?
不会。
夏氏最爱邀功。
一点小事,便求这要那。
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譬如允许她外出,允许她习武强身。
若她说出香囊有问题一事,他说不定会动了将夏氏留下来的念头……
她不愿留下?
是要回小院?
她心心念念着小院里的那些下人,想要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另一念,却又浮上心头。
又或许是——
几个异样的瞬间被拼凑起来,所有的违和之处似乎都能绕着这一念联系起来。
耶律肃的强压下心中腾起的愤怒,眼神极寒极冷,开口是的语气冷冽冻人:“传赵刚来书房,立刻!”
赵刚一直在将军府里游荡。
他被分去了小院跟着夏宁。
近日夏宁呆在前院正室,有何青、将军等人坐镇,他这贴身侍卫便派不上用场了。
得知将军传他去书房问话,正了正着装,提着轻功一路半走半飞着去了。
进书房行完礼,耶律肃命他将坠崖的前几日,小院里发生的事情巨无事细的回禀。
即便离着有些日子,但赵刚只短暂回想了下,就一一仔细说来。
“自卑职去了小院后,夏姑娘只出了两趟门,一次是去京城参加中秋灯会,一次就是出门上香,其他时间大多都在屋子里绣花、作图、练功,小院也不曾有外人来访。自从——”他斟酌了下语气,说的谨慎了些:“得知将军的婚事后,姑娘开始难以入眠,就说要去上香祈福。”
说完后,赵刚又想起来一件事,忙补充道:“还有一事,天青阁送来了个妆奁盒子,说是天ᴊsɢ青阁收拾物件,翻出来姑娘的旧物,特地送来的。”
耶律肃凝神听着,眼神淡漠,见他停下,又加了句:“出门上香那日的情形,你仔细回忆后再说一遍。”
耶律肃素来不喜欢听人说这些琐碎之事。
做事向来只听结果。
眼下被将军这般仔细的听着‘废话’,赵刚愈发认真起来,将那日所见所感不论有无用,通通说出来:“那日清晨,卑职套了马车架在小院门口候着姑娘,那日拉车的马匹有些不安烦躁,卑职以为是天冷后就不出门马匹不适闹了情绪。夏姑娘出发那日并无不妥,只是在上马车前忽然改了主意,不愿意穿城而过,说是那日在摘星楼前被吓到了。”
赵刚还要继续说下去,被耶律肃抬起的眼神打断。
“那匹马是早上起就情绪不定?而非是进了山里闻到路边的汁液后,从未温顺转而直接发狂的?”
赵刚仔细回想,他不是懂马之人。
留意到马匹早上有异已是难得。
现下被耶律肃盘问,一时之间也答不周全。
耶律肃再一次传来府里的马奴。
小院的马车,是从府里套出去的。
在离开将军府之前,一直由马奴饲养照看。
马奴得了命令,来的亦是十分迅速。
他还是头一回进得前院,更是头一遭能进书房重地,进去后,书房内压抑的气氛令他双腿一软,还未来得及开口请安,膝盖就先一步跪下。
“奴、奴、奴才见过将军——”
哆哆嗦嗦,才说完了这句话。
耶律肃对马奴见了自己战战兢兢的态度并未露出不屑之意,反而让他起来后,再问道:“前些日子从府里的马厩套了一匹马出去,你可还记得?”
马奴见赵刚侍卫与雪音姑娘都跪着,自己却还站着。
愈发拘谨、胆怯。
脑袋都快垂到胸前去了,好在回话还算完整:“记、记得……小何大人与奴才说……是要……送去外头的,奴才就选了匹……温顺的母马。”
耶律肃不再继续追问马奴,让赵刚把方才说的话与马奴在复述一遍。
赵刚心知是那匹马可能有问题,绞尽脑汁的回想当时那匹马的异样。
但隔了些日子,当时情况混乱紧急,他想起的实在不多。
与刚才说的并无太大出入。
马奴听后,盯着耶律肃的目光,大着胆子颤颤巍巍的询问:“敢问赵侍卫,那匹马在进山后立刻就到了龙竹叶汁液洒落之地吗?”
“并不是,”赵刚仔细答道:“在山路上行了一段路后,马匹才逐渐失控,我勒紧缰绳也无用——不,有一瞬间马匹像是要安静下来,紧接着愈发癫狂,彻底甩开我们朝着崖下奔去。”
“逐渐失控?而不是瞬间失控?”
马奴抓住了一个疑点,问道。
赵刚略作一想,“进山后,山路颠簸马车难驾,那时夏姑娘还说被颠的不行,不知是否是因山路崎岖,马匹才会逐渐狂躁不安。”
马奴听后,愈发疑惑,思考思索,面上倒是少了几分卑怯之色,语句也通顺不少:“因小何大人与奴才说,那马是要给夏姑娘使的,选了匹母马,性格最是温顺,其中还混了西疆的马种,耐寒喜冷,脚力足能日行千里,出事那会儿天才冷了没几日,”说道这儿,马奴小心翼翼的询问赵刚,“请问赵侍卫,在出发前是否换了新的马具?”
赵刚想说没换,在开口时,忆起一事。
出发前几日,梅开似乎换了缰绳。
念及此事,赵刚脸色发黑。
耶律肃眼尖,立刻看出赵刚的异样,质问:“果真有人换了马具?”
赵刚以头杵地,“是属下疏忽!那日之前梅开给马匹换了缰绳,之前的缰绳的确也旧了……是属下失职!”
马奴生怕因自己的一句话惹了将军的怒火,大着胆子解释道:“将、将军……奴才只是怀疑……更换马具会、会令马匹不适……若、若马具舒适得宜……恐、恐是马匹身体忽、忽染疾病也、也说不定——”
他哆哆嗦嗦的说完,背后已是湿透。
何青揣度着耶律肃的脸色,柔声与马奴道:“将军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些事切勿外传,知道么。”
声音虽为温和。
却浮着一层命令之意。
马奴连连磕头:“奴才、奴才就是脑袋掉了也、也绝不敢外传!”
何青这才让他退出去。
马奴一走,耶律肃的面色沉下,眼底的暗色翻滚浓郁。
心中生出的那一念,逐渐有一桩桩事冒出头来,已证实那一念为真。
过度巧合,必是有人刻意安排。
夏氏,当真会令他失望么。
耶律肃掀起薄唇,眼底的神色已压下,恢复如常,“夏氏身边的几个下人,死契都捏在她自己手里?”
何青躬身回道:“张嬷嬷、兰束、菊团这三人的死契在将军府里压着,而竹立、梅开二人是跟着夏姑娘一起进的小院,都是没爹娘的人,为着令她们死心塌地的侍候姑娘,便签了死契交给夏姑娘保管。”
眼下之意,梅开与竹立才是夏氏信得过的。
耶律肃早已定了主意,令赵刚行事,末了还添一句:“再办不好,我不愿养一个废物,滚出去。”
赵刚接连犯了两次错。
在听清楚自家将军的安排下来的事情后,心中惊疑不定,立下了军令状,这次再行差踏错半步,他自行处置,绝不再给将军添任何麻烦!
离了书房后,他看了眼正室的方向。
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夏姑娘,会起这样的心思。
因着一衣之情,他更希望,此事只是一场误会。
书房里,何青听了耶律肃下的命令后,亦是在他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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