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穿过层层云雾间，平稳飞行。
七小时后，飞机落地。
韩紫却率先叫住的众人，说要请客吃饭。
机组的人碍于韩紫与薄西洲熟稔的关系，只能应下来。
包厢里，韩紫坐在薄西洲的身边，温袅袅则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薄西洲一眼。
这时，包厢里突然响起韩紫的声音：“多亏了亦峥，让我和大家认识，希望往后的日子，我和亦峥能和大家继续和谐相处下去。”
她三句话不离薄西洲。
机组的人听这话，不禁问：“韩姐和薄总是什么关系啊？”
韩紫眼露羞涩，轻轻挽住薄西洲手臂：“目前是情侣，不过再过不久就会修成正果了。”
众人瞬间愣了一下，而后起哄声不断。
温袅袅拿筷子的手微微发颤，酸涩感不争气的湮没了整个心间。
她再待不下去，只对身边的人说：“我出去透个气。”
后起身离开包厢。
露天的阳台，吹起丝丝凉风，夹着雪。
皖江四季如春，温袅袅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这般雪花纷飞的样子。
看到雪，她总是莫名想起薄西洲。
一样的无暇，也一样的冰冷无情。
温袅袅忽然感觉身子一暖，肩上多了件外套。
待她侧眸看去，薄西洲已经站定在身旁：“怎么出来了？”
温袅袅双眸微垂：“有点闷。”
短暂的沉默后，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我的转组申请，小叔什么时候同意。”
薄西洲没有回答，只是问：“当初你为什么要做空乘？”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温袅袅有些愣神。
随即，她找了很大众的借口：“想飞行到每个国家，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那你也该记得，在飞往世界的航行中，空乘担着上百名旅客的安全，在工作的时候，不要掺杂私人感情。”
温袅袅不知道薄西洲这话是在指对他的感情，还是对韩紫的事情。
但这话的确没错。
护送乘客安全抵达目的地，是作为空乘最大的成就感。
虽然当初她是为薄西洲成为了空乘，但后来也慢慢喜欢上了这个职业。
更何况从毕业后，她就一直待在风行航空公司，团队里的人也很少变，感情也都深厚。
晚风吹来。
吹散了两人的僵持气氛。
这一番谈话后，温袅袅想要转组的想法有些松动。
毕竟这个团队里她待了年，说要放弃，内心还是不舍的。
当晚，返航途中。
温袅袅刚刚给乘客分完晚餐。
一个空姐急忙走来：“乘务长，韩紫和周安吵起来了。”
温袅袅脸色一变，立刻跟着赶去。
可周安比她在机组待的时间还长，性格也最为安静，怎么可能会突然和人吵起来？
刚到休息室门口，温袅袅就听见韩紫一人的喧哗声。
她推门而入，挡在两人中间，看向韩紫：“有什么事情等下飞机再说，不要在这里吵，影响乘客。”
但这一幕，在韩紫眼里，只觉得温袅袅是在故意针对自己，更加不依不饶。
事情闹得很大。
不一会儿，薄西洲也闻讯赶来。
看见的就是两人对峙的场面。
韩紫最先见到薄西洲，一改方才嚣张的气焰，委屈地喊了声：“亦峥。”
温袅袅身形一僵，转头就见沉着脸走来的薄西洲。
她攥紧了手，率先开口：“是韩紫没有做好自己的本分，该她负责的乘客她不去，非要差遣别人。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机长，按着规定，韩紫应该停飞一段时间。”
薄西洲眉头一皱：“处理好空乘人员之间的关系是你身为乘务长的责任，这件事是你失职。至于韩紫，还不到停飞的地步。”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维护韩紫，甚至连一句斥责都没有。
温袅袅直直地看着薄西洲，第一次感觉面前的男人，如此陌生。
薄西洲已经发话，众人也不敢再议论。
温袅袅看着薄西洲会驾驶舱的背影，只觉得心头一阵冷寒。
飞机落地后。
温袅袅直奔薄西洲办公室，开门见山：“我的转组申请单，希望薄总尽快批准。”
她来得匆忙，甚至都没有换下制服。
薄西洲眉心紧皱：“昨天说完那些话，我以为你会改变想法。”
温袅袅回想到昨天的话，再想起他今天对韩紫的维护，只觉得可笑。
从始至终，言行不一的难道不是他吗？
温袅袅不想再多说：“既然薄总不同意我转组，那就把这个签了吧。”
话落，她将一张填好的离职单放到薄西洲面前。
温袅袅甚至没有听薄西洲的答复，转身便走。
收拾好柜子里的东西，她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径直回了家。
她很少面对离别，所以干脆选择逃避。
回到家，温袅袅就开始收拾起了有关风行航空的东西。
到最后，洋洋洒洒装了好几个纸箱。
温袅袅望着手中机组人的合照，那是韩紫来之前照的，上面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那时他们还在讨论先离开的人会是谁，却没想到会是自己。
温袅袅鼻间有些发酸，这时电话响起，是薄西洲。
温袅袅迟疑了阵儿，还是接过。
电话里，薄西洲的声音有些失真：“下来，我在楼下。”
简简单单一句命令，就好像温袅袅一定会听从。
温袅袅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想要拒绝。
可想到递上去的离职单，想到也许这就会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她终究还是舍不得。
“好。”
随便抓了件外套下楼，她一眼就看到停在那儿的黑色保时捷。
夜色微凉。
车前窗映出淡淡的光，露出驾驶位上男人英俊的面容。
温袅袅脚步顿了顿，捏着外套的手微微收紧，坐上了副驾驶。
“小叔要说什么？”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疏离。
薄西洲眉心微皱，扫过温袅袅冷的发白的手，打开了暖风。
“为什么突然提离职？”
“原因重要吗？”温袅袅反问。
却听薄西洲问：“你就这么容不下韩紫？”
温袅袅动作一顿，不敢置信的看向男人。
可最后，那抹不信消弭在他眼里的疑惑中，慢慢化为了自嘲和失望。
“我第一次知道，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
薄西洲像是看不出她的难过，面露不虞：“你非要这么和我说话？”
“是你逼我。”
温袅袅哑声提醒着，这一刻，她一直紧压在心里的委屈憋闷再也抑制不ʐɦօʊ住。
“小叔是觉得不喜欢一个人，就可以随意伤害吗？我也会疼，你知不知道你在我面前一次一次袒护韩紫时，我有多难受？”
温袅袅眼眶微热，却偏扬着头，不肯让泪落下来。
她深吸了口气：“因为我一厢情愿的喜欢你，所以我认了，可小叔，你不能连我认输，逃走的资格都剥夺。”
薄西洲第一次见她这样，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车内渐渐寂静下来，只有温袅袅哽咽的呼吸声。
许久，温袅袅望着车前窗外的黑夜，目光茫然，没有聚点。
“我曾问过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消失在你的世界里。”
她微哑的声音再次传来，薄西洲一愣，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袅袅……”
可他话还没说完，温袅袅便打断了他。
“我曾经以为这件事不可能发生，可现在我却发现已经到时候了。”
你要结婚了，你的以后也即将与我无关，我也是时候道别。
扔下这句话，她推开车门下车，快步离开。
一直到回到家里，隐忍在眼眶的泪止不住的落下来。
闷闷的呜咽声渐渐萦绕在寂静的客厅中。
而楼下，薄西洲目光定定的望着温袅袅家的窗，很久很久，才收回视线，拨出了一个电话。
夜风寒凉如水。
温袅袅在沙发窝了整整一夜，不得安眠。
放弃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放弃的勇气。
翌日清晨，阳光照进屋内。
一旁手机却突然响起，是风行航空的官方号。
温袅袅顿了顿，点击接通。
很快，对面就传来经理的声音：“袅袅，薄总通知，你转到顾衡那组，三天后跟着飞巴塞罗那的航程。”
温袅袅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明白薄西洲为什么不放自己走，却陡然想起了昨晚他的那句问话。
自己和韩紫之间，他的选择从来不曾变过。
视线落在沙发上叠得整齐的空姐制服，许久，温袅袅才压着沙哑的声音回：“我知道了。”
然后挂断了电话。
巴塞罗那。
她和薄西洲飞行的第一站，也是那里。
所以是不是连上天都在告诉自己，从哪里启程就该从哪里开始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