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去淮渭要怎么联系你。”裴纪航诚恳发问。
“微信，电话都可以。”周可将自己的工作手机号报给他听。
裴纪航嘴里默念了两遍，重重点头：“我记住了。”犹豫片刻，他又开口，“那我可以知道你的住址吗？”
周可一愣：“这没必要吧？”
她就是客气客气。
裴纪航一愣，也有点懵：“没必要吗？我们不是在谈——”
“好，我知道了。”
周可忙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有些事情说太明显，她就不能含糊过去了。
那就随便报个位置吧，反正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萍水相逢，自己就是社会给他的第一个巴掌。
这样想着，周可立马编了串地址，有零有整，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裴纪航心里美了。从包里摸出纸笔来，刷刷刷写下自己的家庭住址，叠好放在她掌心。望着她的眼睛亮亮的：“放假的时候，我在学校，除此之外，你也可以来我家找我。”
周可管不住嘴，问：“你家啊。那你爸妈也在咯？”
裴纪航点头。
“你这是邀请我去见家长吗？”
裴纪航顿了顿，不自然地挺了挺背，强装镇定：“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
周可Zꓶ没忍住笑了起来，“严格算起来，我们才认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诶。狗狗，你就这么......”她思索半天，“天真？不怕我是骗子？小心仙人跳你哦。”
裴纪航知道她在取笑自己，别过脸去，小声说：“我不叫狗狗。”
“是吗？”周可撑着脸，好整以暇，“可我就是想叫你狗狗诶。”
餐厅的顶光柔和，落在她脸上，好像一层柔纱，那双眼里的笑意动人。
裴纪航开始动摇，一边想：怎么能把人叫成狗呢？那岂不是把他当成了宠物？而且有点难听啊；
一边又在想：她这么叫也没什么，反正只是个代号。她喜欢不就很好了吗？
周可收回手，故作惋惜地叹气：“诶，可惜了，这还是我头一回这么给人取外号呢。我还觉得挺好听的，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留着给别——”
从消费的角度来说，“最后一件”、“全年新低”、“首次折扣”这一类的词往往能在人纠结是否下单的时候起决定性作用。
显然，周可把这种措辞运用得很好。
“你喜欢叫就这么叫吧。”裴纪航立马坚定了立场。
管什么难不难听，宠不宠物的，他可是她的例外！
头一次这么取外号诶！这还不够重要吗？怎么可以留给别人！
周可嘴角微扬，满意地伸手掏了掏他的下巴，“行啊狗狗。”
吃饱喝足，人的思绪也跟着古话往别处跑。
她拢了拢衣服，双手插在兜里，等出了门，没头没脑地问，“做吗？”
“什么？”裴纪航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直白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在他某个部分停留许久后又回到他脸上，略一挑眉，“你说呢。”
实在是很难不明白。
裴纪航：“你要听实话吗？”
“嗯？”
他老老实实地作答，“我硬了。”
周可笑，朝四周看了看，“这儿可不行，太冷了。”
他尴尬地咳了两声，“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啧，不经逗啊。
周可双手插兜，颇为冷酷地转身，“那走吧。”
“右边。”裴纪航提醒道。
“我知道。”
周可站定在路灯下，柔顺的头发泛出光泽的黄，影子踩在脚下看不大清。
她稍稍转过脸，巴掌大的脸线条流畅清晰，明明是清冷的五官长相，语气也正经，但话语的内容却直白又热烈。
“先给你换个合适的套。”
裴纪航第一次见到周可的时候，才大一。
A 类决赛定在了庆航，他被抽去当志愿纸，负责接别校队伍，跟他一样的还有好几个其他年级的同学。
比赛队伍从不同地方过来，日程很少能准时。
原本裴纪航等一干人是要候在门口及时接应的，但又临时被老师抓走布置会场，只留下了两个女生候在那里，说是等人来再通知他们回来。
等通知递过来，他们赶到的时候，好几支队伍都已经开始往教学楼走了。
两个女生人单力薄，有的学校晋级队伍又多，她们通知了这头顾不上那头，满场乱窜，挨个儿拦着给人发参赛证。
相比之下，另一边人群就安稳很多。
女生手上拿了一堆日程单，镇定自若地说：“请大家稍等。”
她声音不大却很郑重，脸上表情认真带了些笑，上半身微曲十分礼貌，莫名就让人信服。
做志愿者的大多是学生，她看着年纪不大，安排事情却井井有条。
有人混在里面嘟囔抱怨说浪费时间，她也能第一时间辨别出声音大致方向，诚诚恳恳道歉。
裴纪航因为被指负责的区域和她临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结果就和她对上了视线。
她眼睛很漂亮，不是那种圆溜溜的大眼，眼长，尾部略微上扬，黑白分明的眼眸泛着水泽。被人打量也没有丝毫不自在，冲他微微点头，而后走过来。
裴纪航有些摸不清她动作的目的，只站在原地。
“同学，这个剩下的交给你可以吗？”她将手中多余的参赛证往前递了递，“不好意思，我要去抽签了，麻烦你。”
“没事。”
她笑了笑，眼睛弯成好看的形状，把带子拉开放在他手上，又小小地说了声“谢谢”。
还没等裴纪航说话，她又像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颇为懊恼：“啊，我忘了拿自己的了。”
她手指拨过他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掌心，修剪干净的指甲泛着粉，从一堆带子里勾出一个：“谢谢你哦。”
“不客气。”
裴纪航垂下手，被触到的手掌又痒又热。
三两句的交谈里，他只听见自己张的两回嘴和稍稍错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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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会面是在比赛的准备室。
裴纪航受老师所托来看看本院队伍的项目准备情况。
她换了身西装，头发扎成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鬓角几缕碎发凌乱又不夸张，恰到好处的衬出脸型流畅。
“我好紧张啊。”她旁边的女孩子声音有些颤抖。
“紧张什么。”她声音很轻，末尾两个字咬得清晰绵长，落在人耳朵里又痒又麻，“我连决策树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可能比我更水的。”
裴纪航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现在都是决赛了，这么基础的算法她竟然不知道吗？
参赛的队伍多，答辩演示时间只能划个基本区间。那些候场的队伍调试好设备就在准备室里等着不敢乱跑，连午休吃饭也是每队派人拿着饭票去食堂兑。
裴纪航不参赛当然不用跟他们一样，看了一眼调试结果运行无误就准备离开。
她背对着俯身不知道在干什么，从背影上都能读出“认真”。
裴纪航有点好奇，难道说安慰完别人就开始恶补决策树了？
那也不算太水嘛，最起码上进。
等到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她是在努力地往打包盖里挑小葱。
那架势比答辩前准备要紧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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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航很大，学校里面就有校车，到站停车。
她跟同伴并排候着车，抱着西服外套手指勾着参赛证，时不时说些什么。
看得出来她们关系很好，尤其在这种没有外人的场合。
她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是一味的乖觉礼貌，举手投足都多了些亲昵。歪着头听旁边人讲话，翻了个白眼，夸张的扬手想要打人，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刚才紧张的女孩子，这会儿一点儿都不发怵，双手把着她胳膊，像小狗耍赖似地蹭着。
裴纪航在路对面的站牌等车，离得有些远，听不清她们的窃窃私语，却也能感觉到那种愉快的磁场。
很难描述那是什么样的画面，傍晚的阳光很美，给她们蒙上一层橘红璀璨，像是升腾定格的烟火，迷得人挪不开眼睛。
但很快这种美丽迎来了其他人。
裴纪航没费什么力气就认出来了，是大二的学长。
他听班上女同学讲过八卦，这人不怎么样，平日里招惹女孩子没个分寸，还有个庆航小炮王的混名。
她们像也听到过传言一样，那种温柔亲昵的磁场尽数敛起。
尤其是她，恢复成彬彬有礼的和煦模样。
裴纪航不自觉蹙了眉，见识到她生动明媚的样子，再回过头来看现在，总觉得不真实。
就好像带了层假面，看起来诚恳，实则疏离。
那学长无知无觉，说着说着就往另外那个女孩子旁边蹭，人家退一点儿他就跟着近一步。
她很快发现端倪，嘴角绷直，把人抓到身后护住，眼神犀利：“你刚刚往她身上蹭什么？性骚扰是吗？”
学长脸色变了又变，驳斥道：“你瞎说什么！”
他一贯是这样撩妹的，凭着好皮囊得逞的概率不少。就算有人觉得不适，顾忌着面子也不会多说什么。
“你大几的？哪个院的？辅导员谁？”她语速不是很快，吐字相当清晰，端着手好整以暇，“周老师？丁老师？”
“你有病吧。”学长心里发虚，嘴硬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说完就要溜之大吉。
她往前一步将人拦住：“道歉。”
“什么？”
她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表情淡淡的，“要么跟她道完歉滚蛋，要么我报警你去跟警察解释。”
“傻逼吧你，我说了是不小心碰到的！不小心！你凭什么诬陷我！你有什么证据？”
她根本不废话，点开手机：“你这么想进去，我就成全你。”
“你少吓唬人，没证据你就是在报假警。”
在她身后的女孩子，探出个头：“这个路灯底下可就是摄像头。另外，我们就是法学院的，报假警什么下场我们比你更清楚。”
言语间，她已经把手机举到了耳边，问身后的女生：“学校具体地址多少号来着？345 还是 354 啊？”
一通闹下来，学长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行行行，对不起。”
她把听筒拿开：“没听清。”
学长面如土色，不得不重复一遍：“对不起！”
“听不出来你有任何歉意。”
“对不起。”学长神色屈辱，“对你朋友的事情，我做得不对，我很抱歉。”
“早这样多好。”她把手机屏幕按灭，恢复成那笑眯眯的模样，语气轻松，“小心点。下次再这样，阉了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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