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渡却仍旧抱着盛嫣不松手，那姿态仿佛是在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盛嫣沉默片刻才开口：“再等一会儿吧。”
钟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么狼狈的秦渡他也不想开口催促。
“是，那就听姑娘的。”
可是秦渡能留下，却不能允许其他人就这么看皇帝的热闹。
钟白吩咐人拿了帐子，将这处暂时封了起来，回鹘王子也送回行宫让太医医治了。
林子里又安静下来，刚才的痛苦和绝望，也都随着那些渗进地底的鲜血不见了影子。
只有经历过那些的人迟迟回不过神来。
“皇上好些了吗？”
秦渡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盛嫣被那力道勒得胳膊发疼，轻轻嘶了一声，秦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用力了，逼着自己松了手。
“抱歉……”
盛嫣轻轻摇头：“皇上没事的话，就回行宫吧，钟统领很担心你。”
她起身要走，却被秦渡拉住了手。
“盛嫣，再陪我一会儿吧。”
盛嫣看着那只抓着自己胳膊的血淋淋的手，许久都没说话。
秦渡默默地将手收了回去：“我不碰你，再呆一会儿吧。”
盛嫣这才坐了下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皇上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秦渡好一会儿才开口，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经历，声音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我以为你走了。”
盛嫣微微一怔，他刚才那副样子，是因为她吗？
双手忽然再次被抓住，秦渡半跪在她面前，全无皇帝的威严，像极了当年那个在梅林初见时，略带几分羞涩的少年郎。
“盛嫣，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求你现在就决定永远留下来，但至少再等我几年，等到你二十五岁，如果你那时候还是不想陪着我，我就放你走，我不会再骗你。”
他抓着盛嫣的手抵在自己胸口，那里曾经被人狠狠刺穿过，此时却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将伤处再次暴露在他以为的施害者面前。
急促的心跳透过掌心传过来，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那寸皮肤滚烫，烫得她竟无法碰触。
她不自觉蜷缩起手指。
秦渡把这当成了拒绝，精神骤然颓靡下去：“是我太想当然了……”
“你说的南巡，是真的吗？”
盛嫣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秦渡一愣，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后，脸色刷地亮了：“是，是真的，工部已经在造龙船了，两年就能造好。”
“那为什么不下旨筹备南巡？”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原来是因为这件事盛嫣才不信他。
他声音打着颤：“历代皇帝南巡，无不花费巨众，我不想劳民伤财，更不想给贪官污吏借口，让他们搜刮民脂民膏，我想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再说，即便各处接待时有所怠慢，总也好过让百姓遭殃……”
“那龙船也别造了。”
秦渡一愣，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让盛嫣生气了，她生在世家，想要排场一些也正常。
“我没有怠慢你的意思，我这就下旨……”
“奴婢是说，先皇也有一艘龙船，修补一番还能用，就不用特意造龙船了，既能节省钱财，也能早日出发。”
秦渡像是听愣了，好一会儿加重了握着他手的力道，颤抖的却比之前更厉害，可这次不是因为后怕，而是喜悦：“盛嫣，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了，是吗？”
盛嫣没开口，沉默仿佛就是默认。
秦渡眼睛亮得有些晃人眼，他像是忘了该怎么说别的字眼，一遍遍的念叨着盛嫣的名字。
盛嫣垂下眼睛，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皇上回宫吧，该换套衣服了。”
秦渡这才停下了他的碎碎念，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着盛嫣，仿佛在等她。
盛嫣慢慢走过去，却在秦渡转身的瞬间，眼神淡了下去。
机会？
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南下。
秦渡回行宫时一身的血，朝臣们立刻被惊动了，纷纷赶了过来，乌压压一群人都挤在秦渡暂居的兴庆宫里。
蔡添喜好说歹说才劝走了一批，但秦适和老安王却死活不肯走，前者是真怕皇帝出事，太医包扎的过程中一直提心吊胆地看着。
后者私心里如何不好说，面上倒是一副慈爱担忧模样，一直在旁边哭嚎，不知道大约要以为皇帝已经不好了。
可事实上秦渡虽伤在了要害，却并不致命，只是看着吓人，他这一身的血，大都是那头虎身上的。
“秦卿和安王叔都回去吧，朕没有大碍，不必记挂。”
眼见他说话中气十足，秦适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念了句佛，听得秦渡有些想笑，秦适是儒家学子，从不信佛的，刚才大约确实是被那身血吓到了。
他心里多少有些触动，虽然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不管是谁，对方都会效忠，可这点温情，他仍旧不愿意忽略。
“听说虎骨滋补，让人泡坛虎骨酒给秦卿送去。”
秦适连忙谢恩，他一生喜好只有两件，一件是书，一件是酒，秦渡这赏赐实在是赏进了他心坎里，一出宫门就拉着蔡添喜问那酒什么时候能好。
老安王有些羡慕，过来的路上他瞧见那头虎了，那么健硕的虎，身上的皮毛还几乎没有破损，简直太难得了，他一眼就看中了那虎皮，眼巴巴地等着秦渡赏给他。
然而秦渡和秦适说完话，却只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安王叔也费心了，回去歇着吧。”
老安王有些着急，秦适就说了几句话就能得一根虎骨，他可是皇上的亲伯父，怎么能什么都没有呢？
“皇上，臣放心不下，不如在这里侍疾吧？”
“不必。”
老安王犹自不甘心：“皇上……”
“老王爷先前受伤，皇上一直惦记着，生怕您劳累了，”蔡添喜笑吟吟接了话茬，“这不，还特意吩咐奴才备下软轿，好送您回去呢。”
有了前车之鉴，蔡添喜对老安王说话的时候格外客气，可没想到对方还是变了脸色，眼神也在瞬间阴冷下来：“真是个好奴才，这么尽心，这人情本王记下了。”
话音落下，他摔袖走了。
蔡添喜忍不住皱眉，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刚才那话是哪里说得不对，怎么能又把人招惹了，浑然不知对方是因为没拿到想要的，又不能对皇帝如何，所以迁怒了他。
可他是在宫里伺候的人，和老安王交集不多，即便关系不好也碍不着什么，他索性将疑问抛在了脑后，快步凑到秦渡跟前想看看他的伤。
太医却已经将伤口包扎了起来，正一圈圈地用细布缠着秦渡的脖子，这么看着，生生胖了一圈。
他愣了：“廖太医，皇上伤得厉害吗？怎么包这么厚啊？”
他是想着夏日天热，这么厚一层包上去会热。
却不想这么体贴的心思换来的却是秦渡的白眼：“别废话……再包一层。”
后半句是和太医说的，廖扶伤不敢怠慢，只能又给包了一层。
秦渡这才看向蔡添喜：“看起来怎么样？”
蔡添喜有些拿不准他什么意思，只能据实说了：“瞧着像是伤得很厉害的……您到底怎么样啊？”
秦渡只听见了前半句，像是很厉害？
他眉梢微微一挑，抬手摸了下，目光却穿过门洞看向了院子，盛嫣在看那头虎，身边几个御厨正拿了剔骨刀小心翼翼地拆解。
他无意识地站了起来，朝门口走了两步，蔡添喜连忙扶了一把：“皇上？皇上？您说句话啊，到底伤得怎么样？”
“……就是皮肉伤。”
“皮肉伤怎么包成这样？这大夏天的，让太医重新……”
“别啰嗦，”秦渡挥挥手，边说边往外走，“忙你的事去，这里不用你。”
蔡添喜哭笑不得，他一个奴才，要做的事情就是伺候秦渡，现在被主子撵了，他还能忙什么？
可他也没跟秦渡讲理，大不了找个地方歇着，就当是恩典了。
他带着太医退去了耳房，刚要关门就见秦渡迫不及待地朝着盛嫣去了，他仍旧是龙行虎步，瞧着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可头却歪着，原本就包得有些夸张的脖子，被这姿势一衬，越发醒目起来。
一瞬间蔡添喜福至心灵，总算明白了秦渡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脖子包成这样。
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将拆解老虎的御厨们都撵了下去。
兴庆宫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了秦渡和盛嫣。
眼见对方还在看那头老虎，秦渡用力咳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讨好：“你喜欢这虎皮吗？回头让人把硝好了，给你送过去。”
不知道盛嫣是不是没听出来，反应十分平淡：“奴婢要这个没什么用处，只是想着虎骨难得，正可以拿来做恩典。”
秦渡顿时有些不情愿：“已经赏了秦卿一坛酒，剩下的留着吧，你此番受伤，很伤元气，该补补。”
他说着上前两步，借着查看虎皮的幌子，特意在盛嫣面前晃了晃，眼见对方的目光看了过来，眼睛微不可查地一亮，头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