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朵朵邬童小说在哪里可以看 庄朵朵邬童最新章节阅读

时间:2023-07-29 22:28:05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早晨七点半,整座城市苏醒了。
南来北往的车流像饿了一夜的兽,急匆匆地挤进灰蒙蒙的水泥森林。
出城的道路上显得空荡荡的,只有那么三五辆悠闲地行驶在高架路上。
庄朵朵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自从报名学车之后,她已经很久没能睡个懒觉了。
她像以往那样,懒洋洋地倚靠在后座上,掏出包里放好的牛角包和燕麦奶,再掏出粉饼、眉笔、睫毛膏,依次排好。
“你好白啊。”司机说这话时,庄朵朵正把嘴巴张成一个小小的 O 型,细致地涂着唇彩。
“啊?”庄朵朵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大脑还在想着昨夜追了一半的剧、今天将要见到的新学员、教练强调了好几遍的倒车入库。
她只是用余光隐隐地瞥见,司机好像在半侧着头对她说话。
“我说,你好白啊。”司机笑了笑。
庄朵朵僵在半空中的手腕放了下来,下意识地搭在腿上。
司机看起来年龄不大,大概比她还要小几岁,穿着黑色的紧身 T 恤衫,脖子上戴了一块佛牌,红绳被后颈部的肉皮夹在中间。车里的烟味很重,副驾驶旁边扔着几个啤酒易拉罐,里面塞满了烟头。偶然一个急刹车,蔫了的烟头滚得满地都是。
庄朵朵咳嗽了几声,这话让她相当不悦。她本想板着面孔告诉这司机,“喂,前面就是绕城高速了,好好开车,别看我。”可她看到车窗外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麦田,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这条路上,原本还有几辆疏疏落落的车,此刻也不知去了哪。
“哪有,没有吧。”庄朵朵讪讪地笑着,尽量向一侧收了收腿。
司机似乎放慢了车速,使劲抽了抽鼻子。
“你一动,这车里都是香味。”
庄朵朵把包也搭在了自己腿上,勉强回答:“可能,可能是这面包香。”
“不是。”司机闷闷地笑了,告诉她,“是你身上的女人味。”
庄朵朵不再接话,她若无其事地把手探到包里,瞥了一眼导航。
地图显示,这辆车已经偏航,现在在离玉兰驾校二十多公里以外的西南方向。
“这条路,新修的吗?以前没走过呢。”庄朵朵强行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
司机舔了舔嘴,告诉她那边在修路。
庄朵朵急了:“怎么可能!前几天我一直走的那条路。”这辆车里的烟味极大,她说着,下意识地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而司机立刻“吱啦”一声又把车窗玻璃升上去了。
“开着空调呢,开窗浪费。”司机哼了一声。
庄朵朵撇撇嘴,想分辨两句,但一看窗外的景色,又闭上了嘴,什么都不说。她看了看时间,驶上这条路有七八分钟了,道路两旁满是农田,一个人都没有。
“穿这么少还热?”司机回头望了一眼庄朵朵,意味深长地说。
庄朵朵看清了这张脸,这张面孔的主人不会超过 22 岁,下颌还带着一点孩子气。然而他应该是有几天没刮过胡子了,两眼通红,下巴上一片青黑。
“我是去驾校学习的,得从那待一天。教练让我们这么穿的,说车上空调不好,当心中暑……”庄朵朵不动声色地向门边靠了靠,试图拉远自己和这个司机的距离。她抻了抻 T 恤衫的下摆,想尽可能多地盖住短裤下露出的那一截雪白。
“教练这是不怀好意呐。我要是有机会和你这样的美女天天在一辆车里,我也会建议你少穿。”司机从嗓子眼里发出一阵闷笑,庄朵朵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人,能发出这样老、这样干枯的笑声。他翻着眼皮,捏出一根烟塞到嘴巴里,从后视镜里盯着庄朵朵。庄朵朵佯装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在手机屏幕上飞速地给丈夫郭劲发着消息——“郭劲,这司机不正常,车号我发给你了。收到消息后请马上给我打电话!”
3.
庄朵朵的丈夫郭劲在一家国有投资公司工作,今天有上级部门来巡检,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感到西裤侧兜里的手机在震动,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庄朵朵的未接来电 7 个,未读信息 22 条。
郭劲一阵眩晕。他和庄朵朵认识的时候,庄朵朵还在上大学。那时的庄朵朵有个习惯,特别喜欢分享自己的一举一动。从早上一睁眼起,就会接连不断地给郭劲发消息,汇报自己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在做什么。
这个习惯庄朵朵一直保持到了结婚后,郭劲已经不能像刚上班那会儿似的时时刻刻捧着手机回她的消息了,只能趁着工作的间隙,拣紧要的回几条。
一看到手机里有那么多未接来电、未读消息,郭劲感到自己血压都要高了。他知道,一旦回拨过去,庄朵朵要么生气要么撒娇,总之没有半个小时这个电话肯定是挂不了的。他回头望望会议室里半人高的材料,再看看表情严肃紧张的几位领导,犹疑地把手机调成了静音,重新放回兜里。
“求求你,求求你,接通啊!”打出几个没有回音的电话后,庄朵朵彻底死心了。       -         她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在心里默默地鼓励自己:“朵朵,到了靠自己的时候了,放心吧,你没问题的!”
结婚前,庄朵朵曾做过三年的空乘。
这三年的工作经验给她留下了良好的体态和时时刻刻微笑的习惯。
尽管此刻心里慌乱如鼓,她还是眨着圆圆的眼睛,让嘴角努力保持上翘的形态,像一个亲昵、不拘小节的大姐姐那样,笑眯眯地问司机:“嘁,我弟也这么说。你多大啦?有姐姐没有?和我弟弟长得好像。”
这是当初乘务长教给她的办法——在飞行途中遇到那些格外不讲理、怎么都说不通的旅客,可以和他们拉拉家常,套套近乎。最初庄朵朵飞的是日韩国际线,这条线上常有廉价的夕阳红旅行团。那些老头、老太太苦了半辈子,很多人是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国。他们喜欢大剌剌地互相喊话,站在拥挤的过道上和家属视频,一得了空就悄悄地把安全带解开。面对这样的乘客,庄朵朵只能是一口一个“阿姨”,一口一个“叔叔”,说他们像自家长辈,用半是规劝半是撒娇的语气请他们坐回位置、关闭手机、系上安全带。
“亲姐姐?没有。干姐姐倒是有几个……”司机自说自话地吹了个口哨。
车子压住一块石头,猛地一颠,庄朵朵险些栽到前排去。她绑好的丸子头散开了,一头刚洗过的头发蓬乱地搭在肩膀上,车里弥漫着她那款名叫“海岸幽兰”的洗发水香味。
这种香味又甜又清爽,像是玫瑰花和椰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原本庄朵朵最喜欢这款香味,闻也闻不够,此刻心里却满是懊悔。
司机回头看看她,狎昵地抽着鼻子,“学车还喷香水啊?是去学车的还是去……”
“嗳?可别说,你长得和我弟弟还真像!”庄朵朵用一阵哈哈大笑打断了他猥琐的猜测。
她怀抱着两条胳膊,小臂在颤抖着,她感觉得出来,车速在逐渐放慢。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地,道路两旁的玉米秆长得比人都高。她虚构起一个并不存在的亲人,不由分说地给司机从侧面拍了一张照片。
“把照片删了。”
一个急刹车,庄朵朵险些滚到前排去。司机一只手臂搭在副驾座椅后侧,另一只手直接在车窗上摁灭了烟。
车里的氛围凝滞起来,庄朵朵假装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嘻嘻哈哈地把那张模糊的照片发了出去。她端详着毫无回应的手机屏幕,连说道:“太像了,太像了,我这就发到家族群里让我弟弟、舅妈、舅舅都看看。这个驾校还是他们给我报的呢,他们家好像就在这附近。要不是赶时间,我就请你去他家看看了……”
庄朵朵像念经一样,噼里啪啦地向外蹦着话,她一刻也不敢停,她害怕自己一旦停下了,车厢里就要被那令人窒息的沉默挤满了。
2.
然而沉默还是蔓延开来。
司机搭在副驾的上臂上青筋爆现,它们一鼓一跳的,似乎发出了某种挑衅的信号。
庄朵朵几乎要尖叫出来,她浑身肌肉紧绷,一只手搭在车门上,另一只手在随身携带的小包里胡乱摸着,渴望能在那堆零零碎碎的口红、钥匙、纸巾之中翻出个防身的武器。
“你平时见了男人也这么多话吗?”司机吐出厚重的烟圈,然后回头审视着庄朵朵。
庄朵朵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那双眼睛里全是血丝,眼下一片青黑,眼白里还有几个隐约的黄点。他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庄朵朵,像在用眼神测量她的轮廓。
“我,我没有啊。我就是觉得你长得像我弟弟……”庄朵朵还在嘴硬,她垂着头,装作在回消息。她怕自己一抬头,司机就能看到她眼里恐惧的泪水。
手机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是微信语音通话的铃声。
庄朵朵几乎是哽咽地接起了这个电话——对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女音。
“是你吧?庄朵朵。咱们不是在群里约好今天一起上方教练的小课吗?你还来不来?不来的话我们就重新找人拼课了。”
庄朵朵已经无暇顾及到底是谁打来的这通语音电话,她只知道,今天这条命是这个人救的。
“大舅妈!!照片看到了吧?是不是很像我弟?”庄朵朵飞速地用手背粘掉了眼角溢出来的泪,接连不断地说道,“对,对,我就在附近。定位啊?噢,好,我这就发。这个司机和我弟太像了,车牌号?就是我群里发过去的那个。哎呀,说不定这就能看到我们这车……”
3.
玉兰驾校里,宿秀丽轻轻皱了眉。
她只给自己留了三秒的时间皱眉,刚一察觉到自己在做这个会增长皱纹的动作,连忙把手机拉远了些,用闲下来的那只手在眉心拨了拨。
“喝多了。这个叫庄朵朵的。”她用唇语对站在一旁的两位女伴说。
庄朵朵似乎还在电话里胡言乱语着,每当宿秀丽想说“哎,好,等会见”之类的话时,庄朵朵就爆发出一阵刮人耳膜的大笑,强行延续通话时间。
“哎,大舅妈,我给你说,这个司机,你是不知道有多像我弟——叫什么名字呀,小朋友?我给我大舅妈说一声,她说不定认识你……”庄朵朵的声音在电话里忽近忽远,听得出,她那边信号不算好。
“算了,别等她了。咱们直接升级一对三的私教课不就是了?浪费这个时间干什么呢?”邬童反复看着手表。她已经不耐烦了,她的时间很宝贵——在律所,约她见面一小时,是要付一千五百元咨询费的。
她和宿秀丽是楼上楼下的邻居,这个驾校还是宿秀丽推荐的。
当时宿秀丽说的很好——“服务好得不得了,随时都有车,来了就能练。还有小班教学,划算得很!”
她心里已经对宿秀丽有了埋怨,“秀丽姐,一对三的小课比一对四的也就贵 80 块钱,咱至于为了那点钱等半个小时吗?”
“抱歉,我可能也没法和你们一起拼课了……”有个声音怯怯地说,“老家来人了,我得……”
邬童根本不在意说话的谁,她只是不耐地挥挥手。
等那个身影走远后,她倾吐出了满腔的不满:“这个庄朵朵,是不是也是什么全职太太?和刚才走的那个一样是吧?我猜也能猜得到,不是孩子不舒服,就是家里老人病了,总之啊,这全职太太出门干点自己的事,家都转不动了……”
说完这句话,邬童才觉得有些不妥。宿秀丽也是全职太太,从搬过来后就没见她出门上过班。
幸好,宿秀丽一副压根没往心里去的样子,一手盖住手机,一手摆了摆,“别乱说,人家小庄之前是…可能是飞行员。我听教练说的。嗳?来了,来了,大门口那个就是。”
4.
抵达驾校时,庄朵朵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她像一个刚从水里被打捞上来的人,几乎是半跪着从车上下来的。
迎面走过来一位短发女子,太阳在她的正后方,炽烈的阳光吞噬了她。庄朵朵看不清她的五官,只看到那利落的短发上挑染了几抹棕红色,看起来格外热情。
“回市区走不走?”短发女子已经拉开了车门。
庄朵朵迟疑地转过身,“这个车……”
“不好意思,家里有点急事,一直没叫上车。”短发女子抱歉地对着庄朵朵笑了笑。仿佛生怕庄朵朵不信,她还扬起手机,让庄朵朵看了一眼叫车软件里的等候时长。
“注意安全。”庄朵朵干巴巴地说。
司机从后视镜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她像被定身了一样,在门口那块空地站了好久。
短发女子的手机屏幕似乎一直在她眼前晃荡,过了许久之后,她才意识到底是哪里不妥:那台手机的电量,只有 7%了。

第三章 “敏感”
1.
庄朵朵的这份敏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
“姐,你有没有刚才走的那个短头发的学员电话?”一见到宿秀丽,庄朵朵就要求她帮忙报警。
邬童和宿秀丽半抱着胳膊,越听越困惑,“什么意思?那个司机怎么个不正常法?”
“他……”庄朵朵咬了咬嘴唇。她看到,宿秀丽和邬童都是穿了长袖的运动套装,只有自己露着两条白花花的胳膊和腿。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也在怀疑,是不是真的是因为自己“穿少了”。
“他说我白。”庄朵朵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一句。
“你是挺白,然后呢?”邬童接着问。
“他,他还问我是不是喷香水了。”庄朵朵发现自己的大脑像断片似的,出现了断断续续的空白。她甚至无法完整地回忆起自己是如何挺过那漫长的、无人的乡间道路的。
邬童抽了抽鼻子,“我也闻出来了。然后呢?”
宿秀丽一直没说话,她眯着眼睛,思索着庄朵朵的话。
“然后……然后我就到这了。刚才那个学员就上车了……”庄朵朵的声音渐小。
“对。那个挑染了红色短头发的是吧,那是沈雪。我认识她,和我一起练过好几次。她家里有急事。”宿秀丽解释着。
庄朵朵还在试图从回忆里抓取那个司机的可疑之处,“对了!他绕路,他绕路。他根本没按照导航走。”
“咱之前从市区来这里的路,确实封了。说是有地下线路要维修。”宿秀丽从手机上找出最近的新闻,拿给庄朵朵看,“我觉得吧,这大白天的,司机真不至于怎么着。他怎么敢呢?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那个司机真的很奇怪!真的,真的。我一上车,他就从后视镜里看我,我……我一上车就觉得不自在。”庄朵朵着急了,急切地比画着手势。
邬童笑着耸耸肩,说:“行了。别这么敏感了。咱们抓紧练吧。你早一天学会开车,不就早一天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吗?凡事得学着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找解决方法。”
庄朵朵想争辩两句,但邬童说的似乎又句句在理。自小到大庄朵朵都是被那么教育的——“凡事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难道真是我穿得太少了?庄朵朵困惑地看看自己的牛仔短裤,再看看坐在树下纳凉的那群男教练。他们哪一个不是露着胳膊露着腿?还有个别资历老的,干脆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吆喝学员练车。
庄朵朵胸口好像堵了一块又油又厚的年糕,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却偏偏什么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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