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宁洲长吐了口气,垂眸往地板看了眼,在地板门缝里看到了个信封。
傅宁洲弯身抽了出来,信封很新,显然是刚放上去没多久,信封上是时忆晗的字迹,写着“傅宁洲(收)”几个字,文字一如既往地秀气好看。
傅宁洲抽出了信纸,里面有时忆晗留给他的信,很简短:“我估计你会过来,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和你道声别,省得你担心。我很安全,也很平安,你不用担心,这一阵谢谢你的照顾,但我们终归不是同路人,孩子不应该成为彼此的牵绊,我们就到这里吧。房子已经交给中介处理,估计很快会有新住户入住,你以后也别过来了,祝好。”
傅宁洲压在信纸上的手指紧了紧,纸张被压出了几道浅浅的褶皱。
他偏开了头,再转回来时人已恢复冷静。
他掏出手机,直接给林珊珊打了个视频电话:“时忆晗在哪儿?”
“……”视频那头的林珊珊一脸懵,“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了吗?她在苏黎世啊,家里地址我也给你了啊。”
傅宁洲:“她现在哪儿?”
林珊珊还是回以一脸懵:“啊?我不知道啊,她不是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公寓吗?”
傅宁洲看着她没动,也没有说话,但眼神凌厉,林珊珊被盯得头皮发麻。
“我是真的不知道。”林珊珊举手保证,“我最近都忙死了,又隔着时差,根本没空和忆晗联系。”
傅宁洲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了。”
挂了她电话,而后给柯辰打了个电话:“和林珊珊的合同走到什么流程了?”
柯辰以为他在调查进度,赶紧道:“法务部已经盖章了,很快就可以返回去了。”
傅宁洲:“不用返回。”
柯辰:“哈?”
傅宁洲:“压着。”
柯辰:“……”
接下来两天是周末,学校不上课,时忆晗音讯全无。
第三天的时候,傅宁洲去了学校,被告知时忆晗已经请假。
他没找林珊珊,林珊珊视频电话已经火急火燎地打了过来:“傅宁洲,你公报私仇啊你。”
傅宁洲看着视频里的她,也不和她废话:“时忆晗到底在哪儿?”
林珊珊起初还嘴硬不想说,但在傅宁洲逼视的眼神下,自己先扛不住,红了眼眶:“她在医院。”
傅宁洲视线一顿,看向她。
林珊珊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她不要孩子了。”
傅宁洲倏然起身。
傅宁洲赶到医院时已是半个小时后,尽管一路上他几乎是以着近乎超速的速度往医院赶,但不算近的距离和马路红绿灯还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车子刚在医院门口停下,傅宁洲已迅速拉开车门下车,快步往门诊大厅走。
“你好,请问产科中心怎么走?”经过导诊台时,傅宁洲问。
“六楼,电梯出门右拐,上面有箭头指示牌。”导诊台护士指着扶梯方向礼貌回道。
“谢谢。”傅宁洲道了声谢,转身就走,径直上了扶梯,三步并作两步一路爬到了六楼,转身时跟着箭头指示牌很快找到了产科中心。
下午时分,产科中心人不少,从导诊台到候诊室都坐了不少人,在导诊台排队等登记的的、旁边血压仪排队等量血压和称体重的、胎监室门口排队等做胎心的、以及各个诊室门口坐在长椅上候诊的,家属和孕妇一起,满满当当都挤满了人。
傅宁洲视线从一张张或疲惫或期待或兴奋的陌生面孔扫过,但没有一张是时忆晗的。
他走向导诊台,看向忙碌的护士:“你好,请问你们这里有一位叫时忆晗的孕妇来过吗?”
边说着边拿起笔在桌上空白纸张处写下时忆晗的英文名字和拼音名字,手机里也已翻出了和时忆晗的结婚照,指着上面的时忆晗照片对护士说:“她还在这里吗?”
护士朝照片看了眼,手往亮着灯的“产科手术室”一指:“在里面,她已经进去有一阵了。”
傅宁洲面色一下僵住,缓缓转过身,看向产科手术室。
手术室大门紧闭,里面灯光通透明亮,大红色的“手术中”几个字清晰又刺目。
傅宁洲木然地看着紧闭的手术室门。
导诊台护士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掌青筋隐隐浮起,喉结也在喉间上下剧烈滚动,俊脸线条紧绷,黑眸紧紧盯着手术室门久久没动,担心叫了他一声:“先生?您没事吧?”
傅宁洲扭头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而后朝手术室门口走去。
紧闭的手术室门恰在这时打开。
护士推着病床往外走。
蓝白相间的配色里,傅宁洲看到了病床上的时忆晗,眼尾发红,显然刚哭过,人看着也有些虚弱。
时忆晗也看到了站在过道里的傅宁洲,薄款黑色长风衣被风掀起了衣角,向来清爽齐整的黑发有些凌乱,依稀能看出些许风尘仆仆匆匆赶来的样子。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彼此都极端平静,平静到近乎死寂。
傅宁洲站在原地没动,就这么动也不动地看着她,看着她被护士推着一步步走近,向来平静的黑眸死寂得像一滩死水,不停上下剧烈滚动的喉结泄露了他此时剧烈起伏的情绪。
时忆晗嘴角微微抿起,微湿的眼眶又不争气地涌起了泪,她稍稍把视线偏开了些。
傅宁洲也偏开了头,视线转向另一边。
病床被推着从他身边经过时,傅宁洲垂在身侧的手掌动了动,轻轻握住了病床栏杆。
推床护士诧异看向他:“请问您是?”
问完询问的眼神已看向时忆晗。
时忆晗面色自始至终都很平静,没看她,也没看傅宁洲。
傅宁洲已看向护士:“我是孩子父亲。”
他嗓音徐缓而沙哑,像被砂石碾砺过般,粗粝得不像话。
护士迟疑看了眼时忆晗,看时忆晗没反应,也就没再追问,任由傅宁洲和她把病床推回休息病房。
一路上,傅宁洲推得很慢,平稳且缓慢,小心控制着节奏,没让病床有半点摇晃颠簸。
病床被推回病房时护士又忍不住困惑看了眼傅宁洲,只觉这个男人奇怪,面容和周身气场明明是隐忍克制的,但推车的动作又温柔到近乎小心翼翼。
病床被推回原处时,护士叮嘱了几声后便匆匆忙去了。
偌大的病房里一下只剩时忆晗和傅宁洲两个人。
谁也没说话。
傅宁洲沉默地去给她倒了杯热水,在她床边站定,弯身扶起她:“先喝点水吧。”
嗓音依然是砂石碾砺过的沙哑。
“谢谢。”时忆晗哑声道谢,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小口,干哑的喉咙稍稍缓解了些。
傅宁洲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完,接过水杯,沉默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他没有说话。
时忆晗也没说。
沉默在彼此间蔓延。
许久,如砂石般粗粝的嗓音再次响起:“就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说话间,傅宁洲已看向时忆晗。
时忆晗把被子拉上了些,沉默许久,才轻声开口:“傅宁洲,我提离婚不是在赌气或是测试什么,在我搬出你家那天,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孩子只是意外。之前不管我对她的去留怎么纠结,我都从没有想过要告诉你。”她看向他,声音很轻,“我一直觉得,她既然是在我们离婚后才发现的,可能这就是上天对我的补偿。”
“我有家人,但又没有,所以这个孩子的到来,对我弥足珍贵,我没想过要再婚,但我想要有自己的孩子,她的出现对我来说是馈赠,所以一开始,我就是存了去父留子的心思,只要我不回西城,我们可能一辈子都遇不上,你也永远不可能会发现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