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亮正一脸怒意地站在我身边,周身散发着一股子酒气。
他扬起的手正缓缓放下。
「哥,你打我!为了这个疯婆娘,你竟然打我!」小姑子哭喊。
「亮子!你是不是马尿灌多了,发昏了!你怎么打的是莎莎呢?」婆婆一脸困惑地呵斥。
这意思,该打的是我。
「啪!」
又一记耳光甩过去。
小姑子另一半脸上登时挂了个大红手印。
「打的就是你!有你这么对嫂子的吗!」赵亮怒言。
「妈——好疼,你可要为我做主。」小姑子泪如雨下。
「你个熊孩子,喝醉了也不能……」
婆婆话未说完,只听「咚」的一声。
小姑子头上又挨了我老公一巴掌。
「你多说一句,她就多挨打一巴掌。」
老公阴沉地瞪着我婆婆。
婆婆困惑地张了张嘴。
我彻底惊呆了。
过去的这两年多,自从我婆婆和小姑子来到我家,大大小小的矛盾发生过太多。
每一次,愚孝的老公都站在婆婆那边,不断地指责我打压我。
他将婆婆当个老佛爷一样供养着。
对他这个抑郁症的妹妹,比对妞妞还要呵护。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们发火。
他这是怎么了?
骄纵惯了的小姑子,又羞又恼,梨花带雨恨恨道:「我和妈一心想把鱼给你留着,你良心喂了狗了!」
说着,她跺了两脚地上的黄花鱼,转身跑回了卧室。
摔门的巨响,让人心头一颤。
我担忧地看向老公。
只见他目光深沉,一边打量着我,一边伸手将我额前的碎发抚了抚。
他目光里都是温柔呵护,仿佛我是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真好,宝宝还是这么漂亮,能娶到你,我真有福气。」他喃喃轻语。
我困惑又慌乱,这样的他,我太久没有见过了。
我和他,从校园到婚纱。
也曾甜美浪漫,也曾如胶似漆。
妞妞出生后,虽然柴米油盐代替了浪漫光阴,可我们的日子温馨顺遂。
他外表阳光帅气,工作能力强,有责任感,对我和孩子也好。
转折就是妞妞三岁那年,婆婆和小姑子搬来和我们同住,说是要帮我带孩子。
为了照顾妞妞我不得已辞职时,她们都不肯来帮我。
妞妞要上幼儿园了,倒说来照顾孩子了。
可见过她们对待妞妞的方式之后,我哪里敢把孩子交给她们。
这两年多,她们的自私霸道和老公的愚孝,让我在这段婚姻里越来越憋屈压抑。
原本,今晚我下定了决心,离婚,来个彻底了断。
没想到,他今晚像变了一个人。
我心里,意外和困惑远远大于感动。
我不禁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醉得厉害?」
他摇了摇头,眼圈红了。
「宝宝,我没有醉,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我以前做得不好,我以后不会让你和妞妞再受委屈了。」
我茫然地看着他。
只见他蹲下来,将妞妞搂在怀里,给孩子擦掉脸上的泪珠:「好孩子,不哭了。」
一旁的婆婆,看不下去了。
婆婆生气地瞥了我一眼:
「真不知道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亮子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现在就去给你妹道歉,要是惹她犯病了,我和你没完!」
婆婆啪一下,将手中抱着的那条大黄花拍在案板上。
老公抬眼看了看婆婆,缓缓站起身来。
他大步朝小姑子卧室走去。
婆婆挑衅地看了我一眼,嘴角浮上一丝得意的笑。
片刻,小姑子卧室里传出哭喊声:
「你又打我,你还是我哥吗!」
「妈——快救我——」
婆婆惊得立即飞奔过去。
小姑子撞开房门跑出来,扑在婆婆怀里嚎啕大哭。
「妈,他是想打死我呀,我还怎么在这个家里过下去。」
「从现在开始,你敢对你嫂子有一丝不敬,立马滚蛋!」
老公凌厉的语气和神色,让人不寒而栗。
婆婆也没了底气,试探地问:「亮子,你不会是喝多了发烧了吧?」
她说着,伸手朝他额头摸去。
他反手一甩,婆婆踉跄地转个圈。
婆婆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被小姑子扶住了。
她们恨恨地瞪着我,那眼神像是要活吞了我。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子。
老公抱起妞妞,又拉起我的手:
「走,我给你们做清蒸大黄花。」
老公将我和妞妞安顿在沙发上,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掏出一盒甜品。
「餐前甜点,你娘俩先吃点。」老公温柔地说。
我看着眼前的榴莲千层,思绪飘到月初的那天。
那天,婆婆买回一盒榴莲千层放在餐桌上。
妞妞吃了一块。
结果小姑子就不乐意了:「这可是我的特效药,该死的馋鬼。」
为了一块榴莲千层,她大闹一场,添油加醋地向我老公告状。
老公为了安抚她,罚妞妞当天不准吃晚饭。
我替妞妞解释,他就吼我:「再叨叨你就和她一起挨饿!」
清蒸鱼的香味飘来,他端着热腾腾的鱼走过来。
「这个甜点不合你口味吗?那我们吃鱼。」
他说着,夹起一块鱼肉,仔细地挑出鱼刺,送到我嘴边。
看着他深深的目光,我张嘴吞下鱼肉,鼻子一酸,五味杂陈。
「爸爸,我也要吃。」妞妞稚声稚气地说。
「好,爸爸给妞妞挑,你和妈妈,都是爸爸的宝贝。」
他怎么比以前恋爱的时候还嘴甜了。
我心头微微一动,抬眼朝他看去。
透过他的肩头,我看到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神,正透过小姑子卧室的门缝死死盯着我。
我后背一冷,不禁握住了老公的手。
他的手温暖有力,让我感到踏实。
夜里,他躺在我旁边,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我看了看睡在我身边的妞妞,轻轻推开了他的手,低声说道:「别吵醒了孩子。」
他转而握住我的手,轻声说道:「明天换房间。」
我愣住了。
家里三室,自从婆婆和小姑子来了之后,最大的主卧被婆婆占据。
小姑子住了阳面的次卧。
我们两口子和妞妞挤在光线最差的次卧里。
因为这件事,我以前和他吵过好多次,可每次他都和稀泥,不了了之。
后来,我们夫妻之间的那点事,越来越少。
「你确定要换?」我不敢相信地问。
「当然。」他语气十分肯定。
「妈和莎莎要是不答应呢。」
「由不得她们。」
见惯了他愚孝的样子,我实在想不通。
「老公,我觉得你今天有些反常。你给我说实话,你真的没遇到什么事儿吧?」我不禁问道。
耳边传来老公语重心长的声音:「你放心,有些事,你慢慢就明白了。」
第二天早上,我送完妞妞回来,小姑子的卧室房门紧闭,看来还在赌气。
看着餐桌上老公买来的早餐,是我最爱的肠粉,我心头一暖。
我刚夹起一块肠粉,「咣当」一声,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放在我面前。
「赶紧喝了,这可是五百一副的送子药方。」婆婆颐指气使地说。
我皱起了眉头,我原本想要个二胎,给妞妞做伴。
可我婆婆来了之后,口口声声要个大孙子,各种催生,搞得我不胜其烦。
「我不想喝,二胎这件事,顺其自然。」我推开了药碗。
婆婆一把又将药碗推回来。
「顺什么自然,就你这身板,不用点办法,啥也生不出来。搁我们老家,早就被人骂不下蛋了。」
「那我就要妞妞一个。」
我倔强地推开了药碗。
「妞妞丫头片子一个,能给我们赵家传宗接代吗,亮子可是三代单传!」婆婆振振有词。
我无力地端起了药碗,连争吵的心气都没有了。
因为这件事,我们没少争吵。
最后都是我在他们的围攻下低头。
身边的老公,突然猛拍一下桌子:
「丫头怎么了?妞妞就是最好的孩子!」
他说着,从我手中拿过药碗,转身就倒掉了。
我再一次惊呆了。
上次他帮着婆婆催促我喝药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婆婆更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糊涂蛋……五百块钱啊。」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老公欣然打开了房门,热情地招呼着:「对对,是我定的。」
老公竟然定了我半年前看上的那款床。
当时因为尺寸太大,就没有买。
老公指着主卧,冲工人说道:「里面那张床,麻烦你们帮忙扔掉,然后把新床放进去。」
婆婆见状,脸上堆起了笑容:「亮子啊,你咋知道我想换个新床了。」
老公看都不看她一眼:「我不知道啊,新床是给我老婆买的。」
「给她买的?那为什么要放我房间里?」婆婆不满地问。
老公看了她一眼:「以后,这间主卧我们两口子住。」
婆婆脸色一沉:「你让我去住那间小黑屋?」
「不,是你和莎莎一起搬到我们原来那间。」老公沉声说道。
莎莎从旁边的卧室里冲了出来:
「让我和妈挤那间又小又潮的?那是人住的吗?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莎莎三连问,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合着我们三口都不是人。
老公不理会她,继续指挥着工人搬运。
莎莎捂着胸口跌坐在沙发上,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婆婆忙上前轻抚她的后背。
「亮子,我不知道你这几天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妹妹要是因为换房间犯了病,你后悔都来不及!」
又拿抑郁症说事。
我这小姑子,三本毕业,过来之后说是找工作,可我都没见她投过几份简历。
犯过两次病之后,更是没人再敢对她提工作之事。
据我婆婆说,以前家里把钱都拿出来供赵亮读书了,没有及时给小姑子看病,才造成她的抑郁症。
「亮子,你别忘了,你妹妹可是为了你,才积下的这个病!」
瞧,又来了,台词都不带换的。
老公缓缓走到莎莎旁边:「你要是这么委屈,就搬出去住,刚好你嫂子也缺个办公的书房。」
「你……」莎莎委屈得眼泪直掉。
婆婆吃惊地看着他,似乎不认识她的儿子了。
换完房间,我刚拿起扫把准备打扫,老公上前捞走了扫把,转身塞到小姑子手里:
「打扫一下,我和你嫂子出去办点事,午饭就不回来吃了。」
在婆婆和小姑子惊诧愤怒的目光中,老公牵起我的手。
出门的那刻,背后传来扫把摔打在地上的声音。
走到楼下,我有些迟疑地问老公:「以前你那么惯着她,现在突然……万一再让她病情加重怎么办?」
「你放心,不可能加重的。」
「你这么笃定?这个病还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