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年目光阴鸷地盯着苏默的手,从牙缝中一字一句道:
「那不更好,疼了才能显示出她的诚意啊,不然这钱她可以不赚。」
屋子里安静下来,大家都看出来周斯年是在刻意为难我,想来是我哪里得罪了他。
华姐急得不行,跑来我身边压低声音:「窈窈,这个剧本咱不要了,身体要紧。」
娱乐圈惯会看人下菜碟,若是今天闹得不欢而散,以后怕是也没人敢找我拍戏了。
我缓缓推开苏默的手:「没事,我喝。」
苏默忍无可忍:「我替她喝总行了吧。」
周斯年挂着的笑彻底消失,面色沉了下来:
「只能她喝,你算什么东西?」
室内更加安静,他如今气势惊人,苏默站在前面脸色不太好看。
我伸手把苏默拉到我身后:「不用为难他,我会喝完的。」
周斯年看着我的动作,眼中冷意更甚,轻轻抬了抬下巴,把杯子往我这边推了推,迫不及待:
「请吧,江小姐。」
我伸手拿起杯子,闭着眼睛喝了一大口,随后猛地睁开眼睛看着他:
「你……」
他打断我的话,语气冰冷,不容置疑:「继续。」
我艰难喝完一杯,放下杯子还没来得及缓缓,周斯年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
「还没喝完呢。」
苏默上前想要夺过我手里的杯子,我躲开他的手,动作不停顿地喝完了剩下的酒,感受着液体缓慢滑过喉咙的感觉。
我重重放下杯子,喘了两口气看向周斯年:
「还满意吗?」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走上前来压低声音,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你不会以为这就够了吧?」
怎么会,我一向知道他是个记仇的人,分手时闹得那么难看,他心里不知道憋着多大的气呢。
我不躲不避地盯着他,低头扫了眼车上剩余的酒瓶,随手拿起一瓶,缓慢倒进杯子里。
我尤嫌不足似的,还加进去了几块冰,我打量着晶莹剔透的冰块,杯壁很厚,感觉不出什么温度,心脏处却仿佛传来冰凉刺骨的不适感。
他眼神变得格外危险,我眼皮一颤,不动声色地移开眼,抬高音量:
「既然周总不满意,那我就喝到您满意为止。」
手腕刚抬起就被一股大力攥住,他力气用得很大,手腕处传来难忍的痛楚,我竭力忍耐。
头顶传来周斯年的声音:「还算识趣,我勉强满意了。」
「那角色可以给我了吗?」
他像是在思索什么,没有说话。
他扫了安悦一眼,安悦委屈地看着他,走过来用手指隔着西装划过他的胸口,眼睛里满是诱惑,充满暗示的意味:「周总,悦悦更有感情呢,要不您感受感受?」
周斯年眼眸微动,看向导演:「你觉得呢?」
他话说出口,我心猛地下沉,导演不喜欢我众人皆知,不然也不会在当初明明选定了我当女主的情况下中途反悔,加进了安悦,把我变成暂定女主角,我想起当时导演说的话:
「这个圈子就这样,你不愿意做的事有人愿意做,我就看着你这么清高的人,能走多远。」
我知道娱乐圈里潜规则众多,不过真的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一秒,我还是觉得自己像是迷路的旅人,进不得,退不得。
是清高吗?不是的,我不过是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少年笑意盈盈干净清澈的眼,盛不下半点污秽,我从心底里对这些事感到恶心和厌恶。
果然,导演含着笑:「当然是悦悦了,她可不像某些人,木头一般。」
「某些人,」话好像从他唇舌间滚过一圈,周斯年喉结滚动,处决般下了决定,「那就安悦。」
他转身来看向我,仔细盯着我的脸,像是在等待什么。
华姐气得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我轻轻拉住她,叹息一声:「走吧,不要了。」
华姐出门就开始骂骂咧咧:「什么东西,既然这角色不准备给你,还逼着你喝酒干什么!」
「真不是人,亏我当初还觉得他帅呢,真是瞎了眼了。」
「我跟你讲,你别难受,谁稀罕啊。」
说着她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我都忘了,你喝了那么多酒,走走走,赶紧去医院。」
她张罗着让苏默打电话叫救护车,苏默也忽然惊醒,被她吓得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
我在他要按下通话键时抽出了手机:「你们看我这样子,像是需要去医院吗?」
华姐捧着我的脸来来回回地看:「奇怪,你脸色怎么这么红润?这可不对,按理说你这个时候就差吐血了。」
「怎么我瞧着你的脸色比刚来时还要好得多啊。」
我无奈地看着她:「不盼着我点好啊。」
华姐拍着我的脸:「快说,怎么回事,你来时喝药了?」
我甩开他俩大步往前走,声音飘散在风里:「走啦,去吃宵夜。」
身后传来他俩一声接一声的疑问,我故意装作听不见。
远处的湖泊上笼罩着一片柔软的橘色光辉,微风凉凉袭来,吹散一整天的郁气。
我抿了下唇,口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甜味,那杯子里,是加了糖的温水。
他低头观察的那段时间,应该是在寻找标记。
因为其他酒瓶里装的,都是实打实的烈酒,周斯年许是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我却看到了他装作不经意地尝了下沾在手指上的液体。
我最不爱喝水,周斯年就想着各种办法哄我,蜂蜜、糖块,甚至分不清到底是给谁的奖励——亲吻。
他经常端着水杯举到我面前,语速不急不缓:
「乖乖喝一杯。」
我摇头躲避,他带着诱哄:
「这样,你喝一口,我就亲你一下。」
「这算奖励吗?是你想亲我吧。」我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他笑着喝了口水贴近我,声音带着水分滋润过后的微哑,撩人得很。
呼吸变快,我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红润的唇,上面染了点水意,更显柔软,心跳乱了节奏。
我低头就着他的手喝完一整杯水,如愿以偿地得到奖励。
刚刚,拿起酒瓶倒酒时我是有十足的把握会被拦下的,周斯年说尽伤人的话,却还是注意到了我苍白的脸。
不过如今他没耐心哄我,只有威胁和逼迫。
想到他刚刚逼着我喝水的凶狠模样,又想到当年那双含着怨恨的眼睛,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只觉得,他应当恨我的。
不到三天,我就接到了一部新戏。
王安导演的片子,王安,是国内知名导演,不管你多大咖,他只看演技,背后家族十分强大,来娱乐圈拍片只是兴趣爱好,不看任何人的面子。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和华姐都十分震惊。
直到我看到了王安旁边的周斯年。
我垂下头,明白了什么,周斯年把上部戏的资源随意地给了安悦,转身就给我递来一部更好的戏,这算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不过也没什么,我如今哪还有那么多讲究?只要有钱赚,谁给的都无所谓。
晚上,苏默打来电话:
「窈窈,那部戏,男主换了。」
我手抖了一下:「什么戏?」
「上部戏,就你被换的那部,我也被换下了。」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知道,一定是周斯年,这部剧的导演很欣赏苏默,不会无缘无故把他换了的。只有周斯年,他怨恨我,以至于连累了苏默。
沉默了几分钟,苏默反过来安慰我:「没关系的,反正这部剧我也不喜欢,我讨厌那个导演,更不想和安悦搭戏。」
我听着电话那头故作轻松的声音,心里越发难受,苏默也缺钱,少拍一部剧就少赚很多钱。
周斯年为什么非要这样啊?他想报复我,我全盘接受,为什么还要连累到别人?我越想越生气。
怒火累积到聚餐那天,我把周斯年拉进空屋子里,周斯年愣了下,还是配合地跟着我走了进去。
门被关上,周斯年傲慢开口:
「不用感谢我,对你来说难如登天的事不过是我说句话的事。」
他说着,嘴角翘起一点弧度:「如果你实在想感谢我,请我吃顿饭吧,也不用去太贵的饭店,去你家就行。」
我看着他,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你为什么要撤了苏默的男主,为什么要让别人顶替他?」
「你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努力才有如今的成就吗?为什么你一句话就要毁了别人?」
他愣在原地,嘴角的笑容也淡了下去:「所以,你找我不是为了感谢我,是因为别的男人,来质问我的,是吗?」
我听着他避重就轻的回话,来前告诫自己的冷静荡然无存:
「对,是为了他,他不过是那日想帮我挡酒惹你不痛快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了一己私欲,把别人的前途当作筹码!」
周斯年平静的面孔被打碎,他的语气渐渐染上恨意:
「是,我就是这种人,曾经的周斯年早就被你抛弃了。」
「你这么在乎他,不如,你陪我一晚,我就考虑把他的戏还给他,如何?」
他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我瞳孔骤缩,一瞬间,屋内响起响亮的巴掌声,周斯年被打得偏过脸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我转身离开屋子,留他一个人在屋内。
我极力平复着呼吸,有些分不清现在的愤怒更多的是因为苏默,还是因为周斯年的那句话。
记忆中那个单纯干净的少年,被溺毙在岁月里了。
我燃烧着的愤怒在碰到苏默时戛然而止,我呆愣愣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
苏默也有些摸不清状况:「我昨天接到的电话,说这部戏定了我做男主。」
「定了我做男主」……几个字回荡在我耳边,我猛地抓住王安的手,带着希冀地问他:「导演,苏默是您选的男主吗?」
王安惊愕地看着我:「周斯年没跟你说吗?苏默是他推给我的,你别说,他还是头一次求我办事呢,你俩刚进去不是在说这事吗?」
「他说那个黄平不是好东西,让我照顾照顾你朋友,他人呢?」
黄平,是第一次让我见识到黑暗的潜规则的那个导演。
有一瞬间我听不清周围的任何声音,突如其来的耳鸣让我像是被罩在一个真空的玻璃罩中,连呼吸都格外困难。
直到有人慌里慌张地闯进来:「王导,周总走了,他好像被人打了,脸上顶着个巴掌印呢。」
王安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被打了?你没拦住他?」
那人哭丧着脸:「我哪敢啊?他黑着张脸,我都不敢说话。」
王安往前迈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看怪物似的看向我:「不会是你打的吧?」
我掐住火辣辣的手心,有些怆然无措。
我没回答王安的话,低声道别后慌张地跑了出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没有周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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