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医院。
晚上23点整。
“岑烟家属到了吗?岑烟家属?岑烟家属到了吗?”安静的走廊上,护士的声音格外清脆。
而产房里面,疼得几乎呼吸骤停的岑烟这会再也忍不住眼眶隐忍的泪水,滚滚滴落。
第五次了,这是护士拿着手术同意书第五次去走廊找她直系亲属签字,然而贺南屿还是迟迟未出现。
此刻,她本就体寒的身体这会犹如坠至冰窖,苍白的脸上更是血色褪尽。
“医生,我丈夫可能在忙,手术同意书我可以自己签吗?”哽咽又沙哑的声音听得接产医生都不禁鼻尖发酸。
但刻在骨子里的某些原则性观念,使她拒绝得特别干脆利落,“这怎么行,你现在怀的是双胞胎,胎位又不正,情况很不乐……”
“医生,我才想起来我丈夫前几天去国外出差了,所以这字他真的没法签。”岑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气才把这谎说得自然。
她只知道,说出这番话时,她的心又一次裂开了深深的口子,还是那种无论怎么修补都难以复原的口子。
贺南屿,呵呵,其实他根本没出差,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接她电话,也不回她信息。
哪怕她现在在产房生死攸关,可他依然冷血无情的泰然自若。
岑烟笑了,笑着笑着眼里就涔出了汹涌的泪,往事一幕幕像电影在眼前回放,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原来失望和心死就是这种感觉,如同一只魔手扯你入万丈深渊。
“那其他亲人呢,可以打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签字,比如你爸妈。”医生见岑烟状态越来越不好,语气染了几分着急。
不是她们院方怕担责任,而是现在她的手术异常棘手,除了胎位不正,胎动异常外。
还有她自身情况太过糟糕,虽说没做进一步检查确认,但从她的脸色还有虚弱情况看,她知道她定是患了什么重病才对。
所以她才坚持想等到岑烟家属签这手术同意书,要不然术中出现紧急情况,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跟她家属交待。
更何况这些年的医闹事件不少,还有家属无理取闹的无下限态度,都给她们心里留了一定阴影。
“我没有爸妈。”岑烟淡淡说着。
医生诧异了下正要开口,岑烟接着又道,“也没有兄弟姐妹,因为我是孤儿。”
顿的医生拧眉,看着她眼里哀莫大于心死的坦然绝望样子,她轻声道,“那朋友呢?实在不行可以让她们来帮你签下字。”
岑烟又笑了,说是在笑,但眼里的泪却怎么都控制不住,双手死死揪紧床单,她声音染着泣音,“我也没有朋友。”
医生:“……”
这?她无法形容此时心情。
岑烟再凄楚笑笑,“也不是没有,就是她现在不在北城,远水救不了近火,我……”
叮叮叮。
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岑烟话。
“是你的手机,快接吧,说不定是你丈夫回电话了呢。”
医生第一时间把手机给岑烟,视线落在她拧紧秀眉死死强撑的样子,心口微微酸疼。
内心更是把她丈夫狠骂了个遍,一个孤儿,没父没母,没兄弟姐妹,唯一的朋友又不在北城。
而就是这种情况,她那不是人的丈夫竟然还不在她身边,眼看她临盆在即,说句难听的,你不出力,特么的出钱请个人照顾她总行吧。
孕妇啊,难道他忘了她现在是孕妇吗,还是个随时要临盆的孕妇。
呸,他妈的什么个渣男玩意,快活完了就不管人死活,简直天理难容。
等着吧,等她这渣夫现身后,她非得好好臭骂他一顿。
岑烟也以为是贺南屿回电话了,然而当她看清屏幕上面的柒柒二字,顿时泪水汹涌决堤。
颤抖的唇更是急切滑开,哽咽道,“柒柒,你回来了吗?快,快来北城医院帮我签手术同意书,快救救我的孩子。”
纪柒柒接起电话一句话没说,脑袋直接就轰隆一炸。
她本来还想打趣一下岑烟,让她猜猜自己现在在哪的,谁知却听到她哽咽抽泣的声音。
“岑烟,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什,什么手术同意书?”
“我,我要生了,情况不是很好,你快,快……”嘟嘟嘟,岑烟的后话卡在了一阵忙音中。
纪柒柒顿时急了,“喂,岑烟,岑烟,你说话啊。”
一边焦急出声,她还一边拦车赶往北城医院。
而车上,她抖着手从黑名单里拉出贺南屿电话拨着。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机械的声音响了一遍又一遍,但纪柒柒还是固执的打,不停的打。
贺南屿,你这个王八蛋到是接电话啊。
岑烟现在在医院,急需人过去签字,而她虽然第一时间上车赶往了北城医院,但机场到那最快都得一个小时,她是怕自己来不及。
贺南屿在市区,所以他赶过去定然比她快。
可……
“我去,贺氏总裁还真金屋藏娇了,这回被人扒到了吧。”等待红绿灯时,司机看着手机突然戏谑说道。
“贺氏总裁?”纪柒柒拧眉出声,这不就是那个迟迟不接她电话的贺南屿王八蛋吗。
前面司机透过内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见她似有几分兴趣。
滔滔不绝道,“是啊,北城首富贺南屿啊,姑娘,你不是我们本地人吧,不然怎么会不知道贺氏总裁。”
“我告诉你啊,这贺南屿在我们北城可是不得了的风云人物。
长相出众,能力超群,身家更不用说,千亿级别以上,听说海外各地的分公司也是开得如日中天。
你说说,这样一个有颜有钱的男人哪个女人不喜欢?最重要他还是单身。
说句不夸张的,整个北城几乎就没有不削尖脑袋想嫁他的女人。”
纪柒柒听着司机一阵夸赞贺南屿,脸上开始浮出愤怒。
有颜有钱是不假,但单身是什么意思?贺南屿对外说的吗?那岑烟是什么?
贺南屿藏的女人生了张绝美的脸,身材也窈窕纤细,而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睛像岑烟的一样,十分漂亮。
纪柒柒越看越气愤,退出热搜再次拨打贺南屿电话。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依旧是机械的声音响起,纪柒柒再也控制不住体内怒气咒骂,“王八蛋。”
前面司机:“……”
纪柒柒赶到时岑烟已经在做手术,她第一时间签了手术同意书,然后又在手术室外心急如焚徘徊踱步。
而清秀干净的脸上,满是对岑烟的担忧,心房处,更是隐隐抽痛又愤怒的替她不甘。
贺南屿那个王八蛋,想起璀璨灯光下,他俊朗英气,风度绅士和那个女人对面而坐的儒雅样子,她火气就蹭蹭往下冒。
烛光晚餐,呵呵,贺南屿可真是好心情啊,岑烟在医院手术同意书都没人签字,他竟然还有闲情陪女人玩浪漫。
“天哪,你看了吗,贺总那个神秘女友终于被人扒到真面目了,你猜是谁,姜雪苒,近期流量顶尖,名气最高的小花旦。”
“是啊,我看了,姜雪苒好漂亮,和贺总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
“可不是,像贺总这种有身份的人,身边的女人自然不会差。”
“嗯,之前还有人造谣说贺总隐婚,还说他的妻子是个没家世没背景,又上不了台面的孤儿。
现在好了,人家姜雪苒和他关系一官宣,看那些造谣者还怎么瞎编乱造。”
“可不是,贺总的妻子是孤儿?呵,她们当这是演白马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呢,真是可笑。”
两护士的声音渐行渐远,纪柒柒却气得心脏都是痛的。
官宣,贺南屿那王八蛋竟然在岑烟生产这晚官宣和姜雪苒的关系?
特么的这是人干的事吗,畜生吧。
没心没肺就算了,还如此羞辱岑烟。
哗啦。
突然,手术室的门打开,纪柒柒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神色焦急,“医生,我朋友怎么样了?”
主治医生见最终来替岑烟签字的是纪柒柒,心里大致猜疑到什么。
然后淡淡道,“虽然母子(女)都平安,但女宝宝情况不太好,最好是联系他父亲过来商讨一下治疗事宜。
还有产妇身体虚弱,我们的建议是给她做个全面检查。
因为刚才分娩时,她各项指数都出现异常,以我们的经验看,她应该是患了什么严重疾病,至于是什么,得检查之后才能确认。”
纪柒柒此时五雷轰顶,天旋地转。
母子?女宝宝?治疗?岑烟生的是龙凤胎?但她可能患了严重疾病?
天哪,她到底瞒了她什么?如果真如医生所说,她患了严重疾病,她不可能不知情啊,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瞒了她。
“宝,宝宝,女宝宝怎么了?”纪柒柒此时声音有些抖。
医生叹气,“羊水吸入,肺部性感染,后续可能还会出现呼吸困难等各种突发情况,所以尽早联系孩子父亲过来确定治疗方案。”
医生说完话便离开了,而纪柒柒揪疼的心却再也控制不住抽痛。
护士见她崩溃的几乎倒下,开口,“小姐,振作坚强点,你朋友现在需要你,而且她是剖腹产,身边不能没人照顾。
至于孩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救治,现在麻烦你过来搭把手把你朋友一起送到普通病房好吗。”
护士平静清脆的声音把纪柒柒心里骤疼的情绪一扫而空。
她猛的才恍惚过来,是啊,岑烟现在需要她,很需要。
***
次日,维纳酒店。
贺南屿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喂,贺先生,少夫人不见了。”保姆焦急的声音撞入他大脑。
猛的他一个惊觉弹跳坐起,嗓音冷厉低沉,“不见了?别墅都找过了吗?”
眼看岑烟生产在即,而远在国外治病的老爷子又惦记的紧,要是她这个时候出个好歹,老爷子定然接受不了。
“找过了,里里外外我都找过了,电话也打过,但是少夫人手机关机,我,我也实在是不知道她还能去哪。”
保姆声音打着颤,哪怕隔着屏幕,她也快被贺南屿那冷厉森寒的气息吓哭。
月薪三万的工资在北城虽然算不上多,特别还是像贺南屿这种身份,但贵在自由轻松舒服啊。
为什么这么说,呵呵,因为说句难听的,她连饭都不用做给岑烟吃,最多也就拖拖地上的水以妨她不小心摔倒,剩下的,全由岑烟自己做。
也好在她这个不得宠不得势的贺太太好拿捏,不会告她状,这才使得她越来越肆无忌惮不把她放眼里。
其实这也怪不得保姆势力,不把岑烟放在眼里,谁让贺南屿从来不回别墅一次呢。
但凡他要是会回来这里住一晚,她也不敢这副小人模样欺负岑烟不是。
“那么大一个活人你都看不住,我养你有何用,收拾东西,立刻滚出别墅。”
不容人置喙的声音愠怒出口,保姆瞬间哀求,“贺先生,你别赶我走,我找少夫人,我现在马上去找她。
我记得她以前很喜欢去湖边坐的,我这就过去看看。”
保姆说完话,直接快步出了别墅,虽说她横竖瞧不起岑烟,但这份工作打死她,她也不想丢的。
而且她很坚信,自己若是丢了这份工作,以后定然再也找不到像这样舒服又自在的工作了。
贺南屿撂下电话,伸手揉着吃痛的眉心。
突的,他脑海闪过刚刚保姆嘴里的什么湖边,黑眸下意识微微眯紧。
岑烟喜欢去湖边坐?她一个孕妇去那坐什么坐?存心给他添乱是不是?
也好在是肚里孩子没个好歹,否则他饶不了她。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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