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话语既委婉又直白，都是半点不让。
“我听说当年你高中榜眼，不少人都很看好你。若无意外日后是定可以平步青云，可你却偏偏离开了京城，”唐渝似闲聊般开口，“甘心做了小城里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夫子。”他抬眼盯着张生，“功名利禄都留不住你，如今就为了一个女子卷了进来？”他摇了摇头，“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值当啊。”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张生轻笑，“没什么值当不值当之说，只不过是心里怎么想便怎么做了而已。”语气一如平常，淡淡的，仿佛是在说今日天气如何。
二人倒是旗鼓相当。
唐渝看着眼前人风轻云淡的姿态，心中是有几分敬意的，从容冷静，不卑不亢。单这份气度而言，绝非一般的文人书生可比的，一开始是自己想得简单了。只身闯京城，不是莽撞，是自信。他自信可以一搏。
“嘉王眼光倒是不错。”唐渝出自真心的夸赞，“所以这事是没得商量了？”这话也就顺口一问，答案如何他心中再清楚不过。
张生摇了摇头，“唐小少爷谬赞了，”他对上唐渝的目光，“这事当然有商量的余地，唐小少爷若是愿意退一步，成人之美，这事儿不也就商量好了吗？”语气带着些许打趣，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并不缓和。
唐渝不禁笑出声来，“张公子真是幽默啊，”他伸手给自己续了杯茶，“可惜了，君子才成人之美，而我似乎算不上。”
张生啧了一声，“其实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唐小少爷。”
唐渝看着他示意他说。
“阿九除了做糕点还算拿手，其他的都不太会，不知唐小少爷是看出她什么其他潜质了所以非要留下她？”
这话南乔自己也说过，除了做糕点，别的什么都不太擅长。只是张生语气中透着的他与南乔的熟稔亲密，唐渝听起来有些刺耳。
“这有些人，也说不上她到底哪里好，反正就是挺好的，”唐渝缓缓开口，“非得要说个什么出来的话，那就是她太过惊艳。”他轻笑了一下，“唐渝不才，就是这么个肤浅的人。”不算走心的回答，但也不算谎言。
似是没想到唐渝会如此说，张生顿了片刻才开口，“若爱美之心算是肤浅，我想这世间之人十之八九都是肤浅的。”
“那张公子是属于这十之八九，还是另外十之一二呢？”
“实不相瞒，与这世间大多数人一样，我也只是个俗人，”张生摩搓着手心的杯子，“只是既不属于那十之八九，也不属于那十之一二。”
“哦？这话怎么说？”
“喜欢美色不假，但更喜欢别的东西，所以，一半一半吧。”
唐渝没再接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张生重新沏了一壶茶，给他满上，等着接下来的动静。
唐渝安静喝完这盏茶，随后看向一旁的棋盘，开口道，“张公子喜欢下棋？”
“算不上喜好，不过是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那咱俩来一局？”
“荣幸之至。”
棋盘摆好，两人不再多话，你一手我一手安静的下着，黑白子渐渐摆放的密密麻麻。
“这局棋，恐怕是胜负难分了。”张生开口道。
唐渝看了一眼天，时辰不早了，起身告辞，“今日叨扰了，我该回家了。”他盯着棋局，沉默片刻后问道，“你觉得你能赢我吗？”
一语双关，张生听后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唐渝没再答话，转身离去。张生站在院子里，一路目送后低头看了看二人的棋局良久，才进屋去。
今日唐渝回来的要比往常早上一两个时辰，正碰上萧阑和阿九在厨房做糕点。
唐渝靠在门边，“哟，萧阑，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厨房了？”
萧阑睨了他一眼，“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怎么着？我就不能来厨房了？”随手把刚出炉的酸枣糕塞了一块给他，“吃！”
唐渝接过来，尝了一口，“这不是南乔做的吧？”
萧阑轻咳一声，“我做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唐渝表情故作夸张，“你看看我，像是不错的样子吗？”他把手头没吃完的塞回给萧阑，“你要是想毒死我就直说，别说是做糕点弄得这么委婉。”他撇撇嘴，“为了积德行善，你以后还是离厨房远点吧。”
萧阑瞪了他一眼，“别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唐渝揶揄着回道，“是呢是呢，是我无福消受。”
两人斗起嘴来谁也不饶谁，阿九走了过来，“小少爷，你说的太夸张了，楚怀公主做的味道明明是好吃的。”像是为了证明她说的是真的，阿九吃了一块，肯定的点了点头。
唐渝没理两人，径直走向另一侧，也是新鲜出炉的糕点，瞧着应是南乔做的，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果然还是南乔做的好吃。”他小声嘟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