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这话是何意?”
陆昭瑶心里咯噔一下,有种莫名的恐慌袭来。
穆夫人正要说话,身后的老夫人赫然咳嗽一声,叫住了她。
“一点小事哭哭啼啼做什么!”
她又看向陆昭瑶,缓声道:“你莫要担心,无忧这几日有公事在身,忙了些,待他回来,我定会让他去寻你。”
陆昭瑶的担忧却并未消退,她凝眸问:“最近南境安平,无忧每日不过是去军营演练,可昭瑶去过军营寻他,并未见到人,不知无忧去了何处办公事?”
看出陆昭瑶非要问出个下落,老夫人沉默半晌没搭言。
可穆夫人向来藏不住话,当即拉着她说:“九千岁派无忧去了灵松谷。”
陆昭瑶心下一惊,“灵松谷?那里毒物甚多,常人鲜少踏足,派他去那作甚?”
灵松谷在南境也被人称死人谷。
里面树木杂草繁盛,有各种灵药,同时也是蛇蝎毒物的聚集地。
穆夫人擦擦眼泪:“千岁道因为那里常人难进入,也正是境外探子及逃亡犯人最佳藏身之所,让无忧该多加视察,无忧去了后便没了消息,可偏偏九千岁不肯派人去支援探查,说是无忧未发送求救烟雾弹便无碍……”
一听这话,陆昭瑶心下重重一沉,“他这分明就是故意刁难!”3
但很快,她深吸一口气,转而问道:“夫人,您说让我去救他,有什么事昭瑶能做的吗?”
“我……”穆夫人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老夫人,犹豫片刻还是道,“九千岁刚来南境那日在军营之事我们都听说了。”
陆昭瑶唇色抿了下,而后拧起眉:“那不过一场误会,千岁认错人了。”
“这是自然的,我们并非疑心你,”穆夫人忙不迭解释,紧接着又道,“只是或许你同千岁夫人长相有几分相似,我想让你能否去求求千岁,让他派人去支援一下灵松谷。”
站在穆夫人的角度,救子心切提出这个要求倒也意料之中,可陆昭瑶还是免不得有些心情奇异。
她沉默片刻,陆昭瑶深吸一口气点头:“昭瑶明白了,夫人放心。”
穆夫人见她答应得爽快,仿若才察觉出不妥,复又拉住了她的手嘱咐:“当然,你只需尽力即可,若千岁依旧不同意,你也不必勉强自己,这事本不该麻烦你的。”
“夫人不必担心,昭瑶理解的,无忧是我未来夫君,我为他做这些也是应当的。”
陆昭瑶答完后,很快便出了镇国公府。
督军府就在旁不远。
陆昭瑶凝神半晌,旋即便还是走了过去。
到门口时,她同门童自报身份:“烦请通报一声,就道民女陆昭瑶求见千岁。”
话才落定。
哪知门童却当即朝她拱手,做出请进的手势来。
“原来是陆姑娘,千岁吩咐过了,您可随时出入督军府,不必提前通报。”
这般一来,仿若是笃定了她会过来。
陆昭瑶的脸色冷了几分。
进去后,见到晏圣凌的的神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她微微欠身行礼:“民女陆昭瑶见过千岁。”
此刻的陆昭瑶垂发编成了小辫,一身利索的南境服饰,身上银饰随着她行礼的动作叮咚作响。
晏圣凌坐在矮榻之上,见到她时,眸色微亮。
“你穿南境服饰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陆昭瑶没说话。
晏圣凌随后又淡淡向她招手。
“过来,靠我近点。”
陆昭瑶眉间因他这话不悦敛起。
“千岁自重。”
晏圣凌并不恼,眉梢只轻挑:“陆姑娘,既有求于人,你便不该是这个态度。”
陆昭瑶没动,依旧将背脊挺得笔直。
“千岁既然知道民女是为世子爷而来,又何必提出如此无理要求?”
晏圣凌静静凝视着她,忽地笑了:“陆姑娘,你这副敢反唇相讥的态度,倒是也跟晏某亡妻如出一辙。”
听了这话。
陆昭瑶身形僵住,抿紧了唇,似是极为无言。
好在晏圣凌也点到即止,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倒了杯茶,放在对面。
“陆姑娘不必害怕,本千岁也没那般无理,只是想让你过来坐下喝杯茶。”
这次陆昭瑶并未拒绝。
她到晏圣凌对面落座,轻抿茶水,深吸一口气道:“千岁,世子已进灵松谷三日有余,还请派人增援探查。”
“陆姑娘,你就这般不信任你的世子爷?”晏圣凌不急,气定神闲地端着茶水在手里晃动。
陆昭瑶不解:“千岁这是何意?”
晏圣凌道:“你可知,进灵松谷是穆无忧自请过去的,他亲口同我说,灵松谷内虽毒物众多但只要进出得当,并不会伤及性命,他怕扰了谷内生灵,这才自带了一小队进去,还特意嘱咐如非万一,不必派人大张旗鼓进谷。”6
这倒是符合穆无忧的性子,只是……
陆昭瑶记起穆夫人的担忧神情,不免还是心下一沉:“可他进谷三日,没有丝毫消息难免让我们担心。”
“世子爷说了谷内有万一,会发送求救烟弹,至今尚未有迹象,那便是安全的。”晏圣凌悠悠回答。
陆昭瑶抿唇不言。
直到过了一会儿,她放下茶杯:“千岁这话不无道理,那昭瑶便不再打扰了。”
说完,陆昭瑶起身就要走。
晏圣凌却再度叫住了她:“若想让我派人探查也并非不可……”
“恐怕千岁还有要求吧?”陆昭瑶眼里的防备并未褪去。
晏圣凌笑了起来:“陆姑娘这种机灵反应也实在是像极了她,没错,我确实是有要求,但陆姑娘放心,没那般可怕。”
“本千岁只是想再喝一次陆姑娘亲手做的莲子羹罢了。”
听闻这话,陆昭瑶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却并没有答应。
她淡淡行礼告退:“昭瑶仔细想过了,千岁不派人也是于理之中,昭瑶若擅自要求您派人进谷,世子爷兴许还要怪我多事,因此我便也不愿强求千岁派人,但这莲子羹,昭瑶也只想做给世子爷,昭瑶告退。”
说完,她不顾晏圣凌骤然变难看的脸色,一身叮铃大步走出了督军府。
后方。
晏圣凌脸色黑沉,目光沉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良久,他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唇角轻勾。
“林静月,你倒是会气人。”
他轻叹一声,而后走入后院,叫来属下。
“让你去查的消息如何?”
暗卫现身,递来一封信纸。
“千岁,这是从上京传来的回复。”
“按您所言,找了仵作重新量骨验身,仵作言,那尸骨符合夫人特征,应当不会错。”
这个结果显然不是晏圣凌所期望的。
他眸色泛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查下去。
难道……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有人匆匆赶来禀报——
“千岁!陆姑娘出府后独自一人去了灵松谷!”
晏圣凌霎时脸色一白。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表面说不要他派人,暗地里自己就能孤身去进谷寻人,她真以为自己命大吗?
晏圣凌心思复杂起来。
他看着手里的信,一方面想着,若认定此刻面前的人不是林静月,她非要去送死,他便不该管她生死;可另一方面,他光是想到她同林静月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和她仅有的这几次相似刚毅的性子,他就无法说服自己陆昭瑶和林静月不是同一个人!
沉思许久过后,晏圣凌终究还是冷着脸动身。
“来两个人,跟我一起去灵松谷!”
另一边。
陆昭瑶一路出了城门便去往灵松谷的方向。
她的身上斜斜挎着一密封小竹篓,手里有称手的木棍,腰间别着一把短小却锋刃的匕首。
南境地处特殊,虽地势良好,四季如春,但同时也有不少毒物出没。
因此,在南境人人皆懂基本的毒医之术。
她从来到南境后入乡随俗,在穆无忧的教导下,也学了基本的医毒之术护身。
简单的毒物伤不得她,竹篓里也放了几味能解毒的草药。
灵松谷虽险毒,但也并非可怕至极。
陆昭瑶之前跟着穆无忧来过几回,对灵松谷也算是有几分了解,总不至于像其他人那般对这灵松谷如此讳莫如深。
其实一开始,陆昭瑶是不准备过来的。
毕竟晏圣凌说的那番话也并不无道理,以穆无忧的性子,若真有事是绝不会逞强的,但凡是他遇到不测情况,定会发送求救烟弹,没发送便说明他暂时并无性命之忧。
可就这么回去,陆昭瑶心里始终不安得很。
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心自己过去寻一下。
灵松谷就在距城门不到半里路,陆昭瑶是午时出发,到时还不到未时。
到达之际,她并未急着进入,而是先从竹篓里翻出一瓶药水来,将其涂抹在脖颈脚踝手臂等容易被袭击之处。
这是特意调制过的药水,能防止被虫蚁咬伤。
涂抹完毕,陆昭瑶抬腿正要进去时,身后骤然传来马蹄声。
“陆昭瑶!”
回头看去,晏圣凌的马匹正停在她面前。
他迅速翻身下马,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神色愠怒:“你不要命了吗?敢一个人进谷?”
陆昭瑶见他这架势,吓得瑟缩了下,随即抽手后退一步。
“千岁,您来这里作甚?”
晏圣凌眉梢泛冷,再度拉着她就要往城里走去。
“这里不是你该去去的地方,我会派人进去打探消息的,你跟我回去。”
谁料陆昭瑶这会儿却坚持得很,她伸手挣脱开。
“不劳千岁费心,民女进过灵松谷数次,不算陌生,只是想进去寻个安心。”
“你就这么担心穆无忧?”晏圣凌见她坚持要进谷,一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黑着脸便问,“那里面凶险万分,你进去就是找死!他值得你如此做吗?”
“值得。”
陆昭瑶只说了两个字,随即深吸一口气看着晏圣凌,“千岁好意民女心领了,您放心,民女还得留着命同世子成婚的。”
一句“还得留着命同世子成婚”震得晏圣凌心头发闷。
他眸底深沉,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
“你竟这般爱他?”
陆昭瑶被他这话问得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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