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大褂的邵云谦提着保温盒走进来,轻轻坐下:“昨晚回家的时候听陈医生说你醒了,我就炖了黑鱼汤给你送来,趁热喝。”
说话间,他看到郁朵满头冷汗,眼里还有未褪的惊慌。
她又做噩梦了吧……
邵云谦眼底划过丝心疼,倒出一碗热腾腾的汤来。
浓厚的鲜香并没有勾起郁朵的食欲,她摇摇头:“谢谢,我吃不下……”
微垂的眼睫洒下一片阴影,让她本就消瘦的模样更添一分虚弱。
邵云谦想劝慰几句,却又听她问:“傅司年……在外面吗?”
他目光微微一沉:“不在。”
闻言,郁朵神色滞了瞬。
走了吗?
走了也好,一看到他,自己好像就会回到之前那无望的等待和一无所有的绝望中。
见郁朵沉默,邵云谦的心不由收紧:“你想见他?”
郁朵又摇摇头,淡泊的仿佛已经不在乎一切:“我只是想起,我跟他还没办离婚证。”
听了这话,他才觉心松了几分。
舀起一勺汤送到郁朵嘴边,温声劝:“你不吃东西,身体怎么能好起来。”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而且阿姨也会担心你。”
这话犹如戳中了郁朵的内心,让她鼻尖一酸。
母亲……
她答应过母亲,要好好生活的啊。
哪怕在以为要死了那一刻,都在担心母亲误会自己不爱惜生命。
想到这儿,郁朵强忍胃里不适,喝下邵云谦喂来的汤。
邵云谦这才放下心,喂完汤后看她满头冷汗,担心她受凉,便拿出纸轻轻拭去她的汗水。
“你在干什么?”
猛然间,傅司年阴冷的声音如利刃刺破病房里的平静。
郁朵抬眼望去,只见傅司年站在那儿,一身黑色大衣下是裁剪得体的西装,微乱的黑发沾着水珠,目光清冽。
但与之强势气势格格不入的是,他左手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右手还提拎着个热水壶。
或许是习惯了傅司年冷不丁的出现,邵云谦并没有受影响。
他冷静地擦掉郁朵额头的汗后收起保温盒:“我先去忙了,一会儿再来看你。”
说完,邵云谦一如既往无视掉傅司年刀子般的眼神,从容离去。
一时间,病房陷入沉寂。
郁朵转头望向窗外,全当几步外的男人不存在。
她刻意的冷漠让傅司年心狠狠一揪。
他宁愿她叫自己滚,或者痛骂自己,也不想被这样忽略。
想起医生的话,傅司年生生压下胸口的妒意,上前将从护士那儿临时借来的热水壶放下。
而后从里面拿出一个热水袋,灌满后将它放进被子中。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郁朵浑身一滞。
她转过头,只见傅司年脱掉了大衣,卷起袖口后把热水倒进洗脸盆中。
“你干什么?”郁朵怔愣问。
话音刚落,热毛巾贴上了她干涩的脸。
傅司年动作很轻,眼神认真地像对待一件决定命运的大事。
“做一个丈夫该做的事。”
说话间,他小心避开郁朵手背的针头。
没有预想的讽刺和冷漠,这让郁朵很是猝不及防。
然梦里的画面再次浮现,她挪开视线后抽出手,冰冷甩出一句。
“等我能出院,我们去把离婚证办了。”
病房再次安静。
傅司年手僵在半空,定定望着不愿看自己的郁朵。
哽在喉咙的解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良久后,才悻悻放下手:“好。”
听着傅司年毫不拖沓的回答,郁朵眸光一怔。
明明已经死掉的心又在隐隐作痛。
可下一秒,耳畔又传来傅司年低沉的嗓音:“在此之前,我会照顾好你。”
郁朵愕然看向他。
他不应该质问自己和邵云谦的关系吗?或者出言讽刺自己吗?
她正想开口,可傅司年并不给他机会,端起洗脸盆出去了。
回避的态度搅乱了郁朵的心。
总以为足够了解他了,可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看透他……
水池前。
来来去去的家属看见西装革履的傅司年,不jsg免有些惊讶。
看他的穿着,怎么也像个该请护工的老板。
傅司年并未在意别人的目光,只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布满血丝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挫败,还有一抹难以自抑的担忧。
他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郁朵。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傅司年的思绪。
低头一看,竟然是许久都不联系的父亲。
当年父亲将许明薇赶走后便去了国外分公司,之后也就在自己和郁朵结婚那天回来过一次。
走到楼梯道,傅司年才按下接听键:“有事?”
电话里,傅父的声音沙哑却不失威严:“你就这么跟父亲说话?”
傅司年不言。
他们父子关系一直很不好。
他六岁那年,母亲病危,父亲却迟迟不来。
直到母亲去世下葬,父亲都没出现,甚至开始周旋在各种女人之间。
商场的人有惧于他的雷厉风行,有恨他的手段狠辣。
而情长的女人不过是惦记他的钱,她们没有真心,他也不会动心。
没有听到傅司年的回应,傅父重新开口:“我明天回国内总部,顺便看看你跟郁朵,她怎么样了?你们没吵架吧?”
傅司年望向郁朵病房的方向,面色微沉。
良久,他才回答:“她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
“什么?”
傅父的声音一下高了八度,斥责道:“你一个男人,连自己老婆都照顾不好?”
这话让傅司年立即冷下脸:“在照顾老婆的问题上,你没资格说我。”
话落,他直接挂断电话。
没一会儿,傅父再次打来。
傅司年没有理会,静音了后便回了病房。
正在闭目养神的郁朵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被子下的手不由握紧,却没有睁眼。
他的动静很轻,像是怕打扰到自己。
紧接着,身上的被子被往上提了提,带着薄茧的手擦过脸颊。
细微的摩挲感让郁朵眼睫颤了颤,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难以理清。
“郁朵。”
刻意压低的嗓音有些沙哑,又带着某种犹豫。
她装作睡着,没有回答,也不愿理会。
傅司年接着说:“我知道,等我知道真相后一切都迟了,但我不想就这么结束……”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至少不是现在结束。”
远处的车流声传进病房,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听着傅司年坚定的口吻,郁朵内心五味杂陈,更觉无力。
这个男人,从来不会给她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