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叶宁予被他凶戾的眼神吓了一跳,“我不干什么……你别生气……”
陆昭:“……”
生气生气,难道他天天有那么多气可以生吗?
青年脸色肉眼可见阴沉下去,叶宁予哆哆嗦嗦,却还是豁出去了:“展……展昭哥哥,我来……我找你,问……问……”
叶宁予颤颤巍巍,手里的汤差点洒出来,“那日……那日我……送……送你的玉佩……后来,扔……扔了吗?”
“扔了,”陆昭又想起那日的不堪情境,心里的火又开始窜上来,“你指望我给你留着?都碎了,留着干什么?”
叶宁予听到这个意料中的答案,心里的失落还是幽幽冒上来,沉默了半晌,“对不起。”
陆昭目光狐疑地在她身上转了两圈,最后落到她脸上:“你别哭了,真的很难看。”
她哭了?
叶宁予有些茫然,只觉得脸上凉凉的,抬手一摸,果然是水。
“你来如果是想说玉佩,那已经没有了,”陆昭摆摆手,漫不经心道,“没别的事,你就出去,别碍事。”
叶宁予垂眼,想了想,轻轻把元宵搁在他桌上:“展昭哥哥,我知道你不吃甜的,但是这个能暖身子。”
她终归还是不想就这样端着来,又端着走。
“……”陆昭没作声,探究地看了她一会儿,“你已经恢复正常了。”
叶宁予一惊,惊慌地看向他,想说她不是故意欺瞒,然而张嘴“我”了半天,“我……我……不是要……”
“你这恢复了和没恢复,有什么区别?”陆昭嫌弃地率先转移了话题,“没什么事就滚吧。”
叶宁予踌躇了两下,没动。
“你又干什么?”陆昭耐着性子又问。
他真的觉得把她买回来,不像是为了折磨她,反而完全是在折磨自己。
“我想……见见阿姐……我想阿姐了……我,我就去看一眼。”叶宁予之前有尝试过要出门,但门卫根本不放行,和从前大不一样了,但又想了想自己奴隶的身份,理解了。
现在奴隶已经越来越少了,叶家也没有,但叶宁予以前也听过,奴隶根本没有自由可言。
然而,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怒了陆昭,陆昭挥手把元宵洒了一地。清脆的声响惊得叶宁予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我把你从叶文成手里捞出来,你倒挺惦记着回去啊?”陆昭冷笑一声。
叶宁予嗫嚅着,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第23章 只属于我
叶宁予又沉寂了几日,这几日自己钻进了厨房,陆昭总能在几盘菜色中,觉察出有一盘不大相同。
吃起来味道确实是不一样的,总的来说,比起以往更有滋味。
可不知为何,他又能吃出一股熟悉的感觉,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吃过。
陆昭没太在意,时间一晃过去就是五天。
他买奴隶的事情就钻进了皇帝耳朵里,其实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总有些散漫的达官贵族会豢养奴隶,皇帝也都默许了。
但今日,皇帝快散朝之前,突然提起了,美其名曰关心自己这个最亏欠最宠爱的儿子。
陆昭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对上皇帝温和带笑的眼睛,承认了这件事。
奴隶越来越少,除了经济发达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皇帝好不容易得来这个和平的时代,都崇尚仁和,虽然不禁止,但却也明显地不提倡,陆陆续续,就只剩下一些纨绔们或者有特殊癖好的达官贵族,会豢养奴隶。
皇帝又问:“听说,还是叶府的那个女儿?”
“……”就站在最前面的叶文成眼角一跳,捏着牌子的手紧了紧,眼神沉下来。
“有算计在先,父君总不会想劝儿臣大度吧?”陆昭不慌不忙。
皇帝放心下来,温和一笑,说:“罢了,一报还一报,朕就不插手了。”
陆昭退了回去,冷漠地想,他这好父亲惯会这一套,若真仁爱,当初怎会那般轻易赏了叶宁予奴隶的身份?
却不曾想这短短两句对话,把另一个人吸引了过来。
陆昭刚出宫,没走几步,身后走来一人,与他并肩。
抬眼看去,是侍郎家的公子,朝中任了个小官,但陆昭记不大起来了,只沉默着看他。
“见过殿下,”段誉清拱手,颇有些狗腿,“今日恰好得了个与殿下同行的美事,段某深感荣幸。”
陆昭:“……”
青年神色冷恹,心里同样厌烦,这人有八百个心眼子,但这八百个心眼子全写在了脸上,着实让他厌烦。
陆昭冷着脸没回话,继续往前走。
但这段誉清也是厚脸皮中的个中高手,全然不在意陆昭的冷待,看着陆昭上了马,自己也牵了一匹马颠颠跟了上去。
一个慢悠悠走,一个喋喋不休说。
“殿下,下官也听闻您买了那叶府庶女,哦不,现在应当叫做奴隶了。”
“……”
“当日还有人说,那叶相特地没刻奴印,是真是假?莫不都说,这叶相对自己女儿也真是狠啊……”
“……”
“不过也是,一个姑娘家做下这样的事,丢了叶相的脸面。”
“……”
“下官也养了几个奴隶,在这种事情上,下官也算是颇有心得,当初刻奴印的时候,那滋味……”
“……”
“还真别说,刻下奴印的时候,下官也是怜惜的,但,又觉得,彻底拥有的感觉,更胜一筹……”
“……”
陆昭看着段誉清越加荡漾的神ᴊsɢ色,嘴唇抿起,心里有了一点异样,但很快就变成了厌弃。
穿过闹市,就是昭王府,但陆昭觉得今日似乎有哪里不同。
远远瞧见一道娇小的身影站在门前,旁边的护卫紧紧跟着,似乎生怕她跑了。
娇小身影身上落了不少雪,站在那一动不动。
*
叶宁予忍了几天不曾找过陆昭,那日陆昭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但现在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真的想阿姐了,好久不曾见过叶落雨,她们从没有分开这么久过,也不知道阿姐过得如何,会不会因为自己而愁的不愿意吃饭。
叶宁予抹了抹眼泪,她现在知道,无论再怎么哭,也不会有人哄自己,更不会有人心疼。
因为唯一一个把她捧在手心里的阿姐以后也不会在自己身边。
她一个人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知道能干什么。她并不知道别人家的奴隶都是做什么的,昭王府什么都不缺,也没人告诉她自己该做什么。
最后叶宁予还是想再争取一下,看看陆昭能不能让自己见叶落雨一面,再不济,递封信也可以。
可她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让陆昭不生气,陆昭总是对她生气。想到这里,叶宁予惆怅地叹了口气,而且她除了做饭,似乎别的也不会了。
至于弹琴……之前弹了一次,陆昭发了大火,还把她骂了一顿,她至今记着。
也不大愿意碰琴了,总觉得,那些话言犹在耳,对她充满了嘲讽,多回想一遍都是难受。
犹豫半天,叶宁予最终还是钻进了厨房里。
厨子看见她,见有人乐意顶班,也知道了她就是府里唯一的那个奴隶,自然高高兴兴把位置让出来,自个儿搬了把椅子翘着腿坐在了门口旁观。
却见这姑娘竟然丝毫不手生,他原以为就是个花拳绣腿的,都准备好上去指点了。一张圆墩墩的胖脸充满了惊奇,乍看之下,有些憨厚的可爱。他凑上去请教,直到叶宁予端着菜离开,这才依依不舍放人。
叶宁予摆好菜,却不见人,左思右想,跑去了门口等人。
门口的护卫还以为她要跑,好说歹说,才允许她在门口等,两眼黏在她身上,盯得死紧,生怕一不留神人就不见了。
雪还簌簌下着,虽然不大,但站在门檐下的叶宁予多少还是被殃及了一些。
所幸没一会就看见了渐渐靠近的人。
青年骑着马,一身墨青色朝服给他添了些庄重。拉着缰绳的手修长结实,赏心悦目,狭长的凤眼微垂,唇线绷直,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
叶宁予眨了眨眼,有谁惹他不高兴了?
她心里打了个突,现在就不高兴了,等会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哄好,免不了又会被一顿凶。
“展昭哥哥,你回来了。”叶宁予看着从马上一跃而下的青年,眼睛里自然而然流露出仰慕。
陆昭没应声,态度颇为冷漠。
一旁的段誉清难得安静下来,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后在陆昭即将进去时,说:“殿下,下官斗胆,邀您薄暮一同用宴。”
“下官可有好几个奴,等着您来呢。”
段誉清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陆昭这奴隶,是叶府从前的庶女,就算是庶女,家大业大,应当也养的细皮嫩肉。今日一瞧,果真如此,白白嫩嫩的,面容更是精致小巧,除了气色有着些许病态之外。
就是这小奴隶,从头到尾眼睛里都没有他呢,若是到时候殿下能送他,征服起来,相比更爽快。
全然不知自己被惦记上的叶宁予跟着陆昭往里走,陆昭没回头看她,叶宁予也不敢叫。
“干什么?”陆昭坐下,看着眼前一桌的菜,扫了眼对面一脸拘谨的叶宁予。
叶宁予一边给他布菜,一边细声细气道:“我……这些是我做的菜,你……你先别生气……我问了后厨的人,这些是你平日吃的。”
言下之意,是她不敢再自作聪明做一些他不爱吃的。
陆昭冷嗤:“那又如何?”
“不……不如何……”叶宁予鹌鹑似的,弱弱地应了一声,脖子下意识缩起来。
陆昭继续戳她心窝子:“我不爱吃那些,你真觉得是因为我不喜欢?”
叶宁予看着他,只觉得他那冷沉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恶意,她心里升起害怕,害怕接下来陆昭的话是她所感到难过的,于是逃避般,说:“我……我不知道……展昭哥哥,你吃饭……菜要冷了……”
菜要冷了,但陆昭不在乎:“你做的我都不喜欢。”
叶宁予布菜的动作一僵,随后指尖抖了一下,恍恍惚惚收回了手,心脏揪了起来。
这简直是明明白白的事,以前不是没少给他做菜,他也恶心的很,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吗,心痛什么呢?
有什么好难过的。
叶宁予掐了掐手指,激起疼痛,勉强笑了笑,“今日是我不对,我去找厨娘,再做一份。”
刚刚被段誉清看叶宁予的恶心眼神刺激到的陆昭,看见叶宁予,就忍不住想让她不痛快,可现在真看她难过,自己也没讨到什么好,心里还更闷了,陆昭越发厌弃这样的自己。
“算了,”陆昭阻止了她,“别浪费食材,你挥霍得起,我一个小小王府可经不起你这么造。”
叶宁予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跪在对面,安安静静布菜。
陆昭吃完,正准备离开,安静了一顿饭的叶宁予叫住他:“展……展昭哥哥。”
“……”陆昭回头,眸色冷淡,没作声。
“我……想去……见见阿姐,可以吗?”叶宁予越说,声音越低,头也越低。
陆昭冷着脸,静静地看着她,往她面前走了一步,猛然抓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扯:“我接下来的话,你给我记住了。”
“从你被我买回来那刻起,你就不属于我以外的任何人了,只属于我,明白吗?”
“你没有阿姐,没有叶府,只有我。”
“如果你还是执意如此,丝毫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陆昭凑近了她,白玉般的脸,落在叶宁予眼里,犹如修罗,“你的下家,我就说不准是谁了。”
叶宁予眼睫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