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歌舞不好看?”
宋晚意霎时扭转了身子,看到的是吕贾捧着酒壶,含笑的眼。
他刚刚离得极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话,口气喷在她的颈侧,宋晚意浑身竖起了汗毛,也竖起了防御的盾甲。
“啊呀,惊扰到小公子了,真是对不住。”
他垂眸,轻轻为她满了酒。
他的手很大,苍白而修长,微青的指骨突出嶙峋,指甲有一点长,勾着酒壶像妖精一样。
“别人都看歌舞,就你不看,可是觉得不好看?”
宋晚意此时心里戒备高筑,表情微不大自然。然而歌舞欢乐,并无人注意到他们这里。
“没有,只我不爱看罢了,”宋晚意扫了酒杯一眼,“也不爱喝。”
“哦?”吕贾弯着眼笑了,慈眉善目,“那真是遗憾。”
他说完便走到下一桌,继续倒酒。
宋晚意胸口起伏快了几分,有些心神不宁。
少顷,她被一阵掌声唤回神,见歌舞毕,几个舞姬退了下去。
许是祁煜不感兴趣,所以没有进献成功,吕贾命人奉上了一株火红的红珊瑚。
“听闻殿下好器玩,小人不久前偶得的红珊瑚,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祁煜好像真的感兴趣,上手摸了摸,问道:“这是哪来的?”
“回殿下,此乃南洋红珊瑚,是小人从旅居的客商手里所得,贱命难承珊瑚所重,愿将它献与殿下!”
祁煜似乎很满意,收下了,与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夜宴过后,扬州刺史安排祁煜住在了顶楼唯一一间房,也是整座酒楼最好最大的房间。
宋晚意被安排在中间楼层,沐浴梳洗过后,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正欲入睡,门外却有人敲门,说世子有请。
宋晚意本不想去,可想到那株红珊瑚,还是整理好衣物去了。
廊道昏暗,婢女打着灯笼走在前面,淡淡的暗香幽幽袅袅,那点圆圆的橘黄变成了两个,三个,无数个……
宋晚意猛地扶住了阑干,心中顿感不妙,出声想喊“右大哥”,声音却如崽猫一般,绵软无力。
她转身踉踉跄跄跑了几步,婢女追了上来,用力捂住她的嘴,强行将她拖拽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
看到吕贾坐于房中,宋晚意难以置信。
“你敢在殿下的眼皮子底下,对我出手?”
吕贾露出一丝笑,露骨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宋家小南都敢女扮男装,我有何不敢?”
宋晚意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是不是?想不通我为什么会知道,是不是?”
吕贾站起来,缓缓走近,眼底的不怀好意慢慢放大。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
“好几年前,有个姓黄的小商贩,跟我有生意往来,为了讨好我,说要给我送最漂亮的孩子,送来一叠画像,几十个水嫩嫩的男童,我独看中了宋家小南的好相貌。
“我说,不是小南,生意就免谈了。后来,他说出了人命,宋家小南带不来了。再后来,就听说,宋家小南飞黄腾达,成了状元郎。
“今日看你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你,而你,是女郎。你伪装得再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
他是花丛老手,荤素不忌,男女通吃,阅人无数,老练到只消一个打眼,就能看穿衣物,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是肥是瘦是美是丑。
宋晚意身心震颤。
原来是他!
当年黄忠明要拿她讨好的人,就是吕贾!
宋晚意头更沉了,脚脖子软得像面条一样,就快要站立不住。
吕贾目光黏腻地在她脸上身上滑来滑去,宋晚意呼吸微急,扶着身边的桌椅墙柱,跟他周旋着脚步,对方近一步她就远一步。
“你说,我和你,是不是很有缘?七年前,我一眼就看上你;现在,我还是一眼看到你就心生欢喜。你比小时候更美更诱人了,看来,我这七年,也算没有白白害了相思。”
他要牵她的手,宋晚意一把甩掉。
“你别躲呀,来,陪我一夜。”
吕贾双手在腰间一扯,松开,绣金线水纹腰带掉到了地上。
“你要是不依,明天寿王世子就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宋晚意转开几步,心怦怦跳。
“你又怎知,殿下不知我的真实身份?”
吕贾哈哈笑了。
“因为我摸了你,骨骼柔稚,皮肉纤薄,我摸你那一下,你首先是警惕,而不是一下子酥了骨头,还有,你身上的处子体香……他要是知道你是女儿身,放着这么个娇美人在身边,能不动邪念?”
宋晚意直泛恶心。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她没有力气,声音太轻。吕贾微微弓腰看她,像是当她在打情骂俏,言语亲昵道:“是是是,是我不好,是我对你动了邪念,小南便大发善心,让我抱一抱,一解相思之苦吧!”
他扑过来,宋晚意啊一声惊呼,险险躲过,却撞到一个木灯架,扑倒在地。
吕贾在身后嘿嘿笑了两声,走上前,手捏住她束发的发带稍稍一提,青丝如瀑披散下来,散发着干净的香气。
“你别害怕呀,过来。”
他撩起她一缕长发,放在鼻子下面一点一点地嗅,手在她的后背上摩挲。
宋晚意颤抖起来,艰难往前爬了几步,又被捉住脚,拽了回来。
一只脚的鞋袜被脱掉,吕贾捧着她的脚丫,来回抚摸,宋晚意挣都挣不动。
“乖点,别惹我不高兴,我不高兴了,就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大魏,出了一位女状元。
“到时候,欺君之罪,你看谁能救得了你。”
他扶起宋晚意轻软的身体,扳过肩膀,突然白光一闪,一柄白刃朝他心口刺去。
吕贾侧身避开,胸前还是被戳了一个小小的口子,鲜血渗透了他的衣服。
他摸了摸伤口上的血,眯着眼看宋晚意。
“你不乖哦。”
吕贾说完,扭过宋晚意的手腕,把小刀夺了下来,一脚踢开,然后扯下束帘子的细绳,扯了扯。
“你不乖,可别喊疼了。”
第100章 得救
祁煜还没睡,红珊瑚在桌上放着,他肢体舒展地坐在锦榻上,一页页地翻着宋晚意的札记。
她记得很随性,没有任何形式框架,想到什么写什么,除了自己看到遇到的事,还收录了很多民间故事,和自己觉得好玩的趣事闲话。
还不到十五岁的少年,经历已经如此精彩,可笑他们这些坐在家中,便可享尽天南地北奇珍异宝的王孙公子,还自以为见识广博,无所不知。
“宋晚意你……”
祁煜叫了一声,这才想起,宋晚意不跟自己住一个房。
说话都没那么方便了。
他想了想,从匣子里拿出一个白瓷小虎。
自己要买的东西,也不拿回去。
正好他要出去走走,就顺路捎一下吧。
他下了楼,看到宋晚意的客房火烛犹明,敲了敲门,喊了几声。
没有回应。
宋晚意虽然促狭,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难道她不在房中?
他推开门,门内没有下钥,床上被褥掀开,还带着余温。
除了他,还有谁能让她睡一半爬起来去碰面?
祁煜一阵心慌,直觉她出事了,迅速转身,刚要迈出内间,就见一个婢女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头朝身后望,手熟练地去摸灯台准备灭灯。
祁煜猛地甩出一只镖,扎在婢女手背上,婢女失声痛叫,看到祁煜高大的身影立于内室之中,惊恐地睁大了眼。
“说!宋晚意在哪?”
……
宋晚意撞在门板上,闷哼一声,艰难地抬起手想拍门,被吕贾一把扭住细腕,拽了回去,两只手并在一处,用细绳绕了又绕,捆严实了。
吕贾拎起她两只手,将她扯回内室,扔在了床前。
宋晚意本就中了药,刚刚一直用刀割手臂才能勉强得一刻清醒,现在酸软从脚趾重又冒上手指尖,浑身瘫软无力,连一根头发丝,都会觉得重。
眩晕一阵阵地提醒她,她就要昏死过去了。
她死死咬住牙,鲜血从嘴角溢出。
吕贾捏住她的下颚,把她脸转对自己,乱发拂到耳后。
“姑娘家的,不要对自己这么狠,就一晚,明早我就放你走,也绝不往外多说一个字,好不好?”
他把她身前的头发撩到后面,然后连着中衣外衣一起扯开衣领,两个雪白娇小的肩头便露了出来。
吕贾充满色欲的双目迸发出狂热的欣喜,紧紧盯着锁骨,嘴里哄道:“好心肝,乖宝贝,让我再看一看……”
他去摸衣带,宋晚意猛然往前冲,用头撞上了他的前额,然后整个人扑了过去,将一枚细长的钉子塞进了他的口中。
门嘭的一声被踹开,祁煜提剑走了进来。
一眼就看到宋晚意长发披散、香肩微露,身上衣物俱是被扯乱的痕迹。
他大为震惊。
“宋晚意!”
他急忙上前,割开了绳子,接住了宋晚意软倒的身子,亲自给她掩起衣襟。
脚下的吕贾捂着脖子,嘴里咔咔冒着血,呜呜了两声,颤抖的手直指宋晚意。
祁煜一脚把他踹飞,怒气使他呼吸粗浓。
“他意图染指你?”
宋晚意声音有气无力:“殿下……我、我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