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宴辞没应,看向温思慕的眼中带着一丝不悦。
温思慕心如针扎,她只是把他们是恋人的事实说出来,为什么贺宴辞要这样看自己?
沉寂间,唐婉再次开口:“温小姐,能拜托你帮忙再鉴定一次我表弟的死亡原因吗?我怀疑他的死另有蹊跷。”
从业五年,温思慕从未鉴定失误。
她微微皱眉,刚要拒绝。
却听贺宴辞语气淡淡:“她表弟在2号鉴定室。”
他也让自己再鉴定一次?
温思慕心下一沉,他们共事五年,难道贺宴辞也不相信自己的专业程度吗?
她想从贺宴辞的脸上找出答案,可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唐婉身上。
……
2号鉴定室里,温思慕再次将唐婉表弟的死因做了鉴定。
最后的结果和上次一样——中毒身亡。
以防万一,温思慕还摘了手套动用了能力。
触碰到尸体的一瞬,她眼前浮现出一个少年,只见他仰头吞下一大把药片,毒发而亡。
她的鉴定是对的!
温思慕睁开眼撤回手,眼前却突然一阵晕眩,撑着解剖台才站稳。
这是使用能力的后遗症。
温思慕缓了缓,脸色苍白地出了鉴定室。
门外,唐婉急忙迎上来:“怎么样?”
贺宴辞跟在她身后,同步看了过来。
“还是服毒自杀。”
听到温思慕的话,唐婉却依旧不相信:“不可能!肯定是有人害他!温小姐,你再好好鉴定一次!”
贺宴辞伸手扶住情绪激动的她,看向温思慕:“你确定吗?”
温思慕心里一瞬涌上万千情绪,有为死者的悲哀,有对贺宴辞不信任自己的失落,有醋意……
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使她喉咙发涩。
“我确定。”
贺宴辞深深的看了温思慕一眼,最后低头对唐婉说:“结果应该不会有错,我先送你出去吧。”
唐婉一脸脆弱,没有拒绝。
鉴定所门口,温思慕目送着贺宴辞送走了唐婉,犹豫半晌还是开口:“你对唐婉……是不是还有什么想法?”
贺宴辞不悦看来:“你想说什么?”
温思慕不是怀疑贺宴辞对自己的感情,只是想要一个承认,一个保障。
可是贺宴辞却连回答的意思都没有,冷漠转身离去。
蝉鸣阵阵。
温思慕凝望着他背影,眼眶泛酸,心里也跟着蝉鸣烦忧不已。
晚上七点半,温思慕身心俱疲地走出鉴定室,正要寻找贺宴辞的身影,只见手机弹出一条信息:
“唐婉情绪不太好,我过去看看,你自己回去,不用等我。”
看到信息,本就疲惫的温思慕更是摇摇欲坠,几乎站不住。
她扶着墙慢慢蹲下,脑袋嗡嗡作响,心疼得像被刀绞一般。
在她抽出时间给唐婉做鉴定的时候,贺宴辞陪着唐婉,自己好不容易下班了,贺宴辞还是和她在一起……
温思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第二天一早,她刚到解剖室,就被领导叫到了办公室。
“小温,我昨天接到举报,说你做鉴定时用手直接触碰遗体?我们不是三令五申过不准出现这样的问题吗?你为什么还会犯?”
“念在你这么些年兢兢业业的份上,这次就不计较了。再有下次,直接开除!”
温思慕低下头,带着愧意:“对不起,这是我的错,我保证没有下次。”
领导应了声,示意她可以走了。
温思慕转身要走,却在拉开门的那刻停顿了下。
解剖的时候都是单人进行,几乎不可能有人知道她触碰了遗体。
她回头看向领导:“我能问问是谁举报了我吗?”
领导迟疑了下,还是告知:“贺宴辞。”
温思慕浑身血液被冻住了一般,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办公室。
共事五年,恋爱四年,同居三年,换来的却是举报?!
解剖室里,她找到贺宴辞,颤声问:“为什么?”
贺宴辞眼中并无情绪:“你违规了。”
温思慕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感觉很陌生。
她认识的贺宴辞,是个外冷内热的男人。
按照规定,解剖室是不允许家属进入的,可贺宴辞却会在完成鉴定后,让家属进来进行最后的告别。
也是贺宴辞告诉温思慕:“规定之外,也可以有人情。”
从记忆中回过神,温思慕对上贺宴辞的视线,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
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违规的原因,说自己的特殊能力?
小时候那些小孩子用石头砸她,骂她丧门星,是怪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没有勇气坦白。
比起误解,她更怕贺宴辞知道之后也离她而去。
沉默间,贺宴辞看了一眼手表:“没事的话,我去工作了。”
纵使千言万语,温思慕只能憋在心里,眼睁睁看着贺宴辞离开。
就在这时,温思慕的电话响了,是老家的外婆打来的。
她压下心中的万千情绪,换上轻快的语气:“外婆。”
电话那头的外婆乐呵呵的:“思慕啊,这周日是你生日,我寄了点东西过去,刚好今天你就能收到。”
从小到大,别人说她克死父母,是丧门星,只有外婆护着她,对她好。
此时听到外婆的话,温思慕内心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就要溢出胸腔。
可她不忍心外婆这么大年纪还要为自己担心。
温思慕逼自己把那些情绪压回去,佯装平常:“知道了,我下班就去拿。”
可外婆和温思慕朝夕相处了二十年,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她的异样:“思慕,我比谁都希望你能幸福。要是受了委屈,只管和外婆说。不管怎么样,外婆永远支持你。”
听着外婆的叮咛,温思慕的心又被暖流填满:“放心吧外婆,我没受委屈,工作也很顺利。”
又陪着外婆聊了很多,温思慕才挂断电话,投身工作。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晚上。
下班之后,贺宴辞和温思慕一起回家。
可早上的不欢而散,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堵无形的墙。
温思慕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突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贺宴辞提过一次结婚。
但是结婚之后接踵而至的事情太多,两个人又都是天天加班的法医,除非有一个人做出牺牲辞职,否则婚姻是维持不下去的。
可他们都不愿放弃梦想,只能将结婚的想法暂时压下。
而现在,唐婉出现了。
温思慕鬼使神差的开口:“你去年说要和我结婚,还算数吗?”
贺宴辞的回答和去年一样:“只要你辞职。”
温思慕落在腿上的双手猛地收紧,垂下眼睫没有再答话。
做一个法医,为死者言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她不可能轻易辞职。
两人之间又只剩下沉默。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周日。
餐厅里,贺宴辞和温思慕隔着桌子对坐着。
灯光浪漫,音乐悠扬。
温思慕不想这么沉寂下去,撑起抹笑开口调节气氛:“宴辞,我们……”
结果话没说完,贺宴辞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起身离席去接电话,温思慕只好咽下没说完的话。
不一会儿,贺宴辞回来了,却没坐下:“账我结过了,还有事,生日就不陪你一起过了。”
说完,就转身离去。
餐厅里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温思慕孤零零被抛在原地。
看着面前径直的菜肴,她胃口全无盯着贺宴辞的红酒杯出神。
莫名的,之前在鉴定室时唐婉对贺宴辞的邀约又浮响在耳畔,温思慕忽然涌起一种强烈的预感,匆忙离开赶去了展览馆。
下车那刻,她清楚的看见等在门口的那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赫然就是贺宴辞和唐婉。
这一幕比寒风更凉,温思慕像被泼了一桶冷水,从头冷到脚。
眼看着贺宴辞和唐婉进了展览馆,她没追上去,脚步凝在原地,像是一座水泥雕塑。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温思慕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
她记得交往后的第一个秋天,贺宴辞牵着她的手在银杏树下散步,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那时,贺宴辞的手很凉,说出来的话却让她暖到了心里:“别人碰我我会觉得不舒服,但是你就没有关系。”
而现在呢,亲密接触不再是自己的特权,在她过生日的时候,贺宴辞甚至跑去陪唐婉看展!
想到这,温思慕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她追了贺宴辞一年,交往了四年,以为终于能捂化这块冰,没想到唐婉一出现就让一切化为泡影。
温思慕有些呼吸不畅,连带着头晕目眩,恶心感止不住地上涌。
她知道,这是过度使用特殊能力的后果。
为了能够让今天空出来,这个月她已经使用了两次特殊能力,加上唐婉的表弟,一共是三次,已经是她的极限。
温思慕蜷缩成一团,身心的双重折磨让她痛不欲生,浑身冒着冷汗。
床上残留着贺宴辞的冷香在此刻闯进鼻腔,令人心生眷恋,却也让温思慕难过的想哭。
贺宴辞,为什么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在陪别的女人?
……
等贺宴辞回来,就看到了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温思慕。
“你怎么了?”
温思慕撑着坐起身看他,脑海里他和唐婉一起走进展览馆的画面挥之不去。
她忍不住问:“你去哪儿了?”
贺宴辞顿了下:“鉴定所。”
温思慕撑着床的手猛地攥紧,贺宴辞在骗她,为了唐婉。
她没再说话。
贺宴辞也沉默不语。
压抑的氛围在两人中蔓延。
这时,温思慕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接电话吧,我去书房。”贺宴辞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温思慕看着他背影,好不容易压下的情绪又在心中翻涌。
许久才压下,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外婆的声音传来:“乖孙女,生日快乐!现在是不是正在吃蛋糕呢?”
温思慕连忙收了眼泪,却还是藏不住浓重的鼻音:“是啊。”
“怎么哭了?”
温思慕抹着眼泪:“没呢,昨天气温下降,我没注意,着凉了。”
外婆信了,叮嘱了几句要她照顾好自己,转头又说起:“家里的李子,杏子都熟了,你和宴辞什么时候回来看看?”
温思慕也是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成为法医之后,因为工作繁忙确实很久没有回过老家了。
“下周吧,我休假就回去。”
挂了电话,温思慕坐在寂静的房间里,望着走廊地板上的那一抹昏黄的光线。
最后,还是没有去找贺宴辞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天之后,她用工作麻痹自己,自欺欺人般维护这段感情。
很快就到了周五,温思慕还要加班,没法休假。
她打了个电话,想告诉外婆自己这周回不去了,可铃声响了很久,还是无人接听。
解剖室里的同事又在催,温思慕只能挂断电话,转身朝鉴定室走去。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她接起,就听见电话那头陌生的女音:“温女士您好,您的外婆胡翠云于今天下午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