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赵霞直接将文件一把抽出来，把里面的东西连带着支票一起撕碎丢在颜汐的身上。
颜汐看不见，被砸得向后踉跄了一步。
支票是奶奶每个月给的，她全攒着不敢动用，就这么轻飘飘的被撕了？
她眼眶通红，紧咬着牙关。
“你还不服？”赵霞看见颜汐这窝囊样就来气。
过去颜家就只是个小门小户的，一场火灾让颜家所有人都死绝了，只剩了个病秧子颜母和瞎了眼的颜汐，赵霞就更加看不上眼了。
偏偏这丫头会上眼药，拿捏住了姜家老太太，让老太太逼着姜序娶了颜汐。还逼走了赵霞亲自给姜序挑的儿媳妇宋染落，这么多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论是哪一点都是名门贵妇们调侃赵霞的笑料。
现在这瞎子竟然还敢给她摆脸色？
赵霞抬手就准备抽颜汐的耳光。
手底下力道不轻，狠狠的照着颜汐那张精致苍白的小脸就猛抽！
可这一次。
颜汐没有像以往那样乖顺的站着让她打。
她纤瘦的手腕有力的攥住了赵霞的手腕，眼眶里蓄着泪水，却没有落下来：“请把钱还给我。”
字字清晰有力。
“让她死了早超生，我可是为了你好。要我看你们家全家死绝，就是因为你妈妈克的。还害的姜序差点也死在里面，要不是宋染落救了姜序一命，哪儿有你现在在姜家享福的机会！你妈妈那个丧门星早该在那场火灾里死了！”
刻薄。
狠毒的诅咒。
颜汐一耳光抽在了赵霞的脸上。
“啊！”赵霞惊叫一声：“反了你了！”
对着颜汐的脸就是狠狠的一爪子抓下去。
颜汐吃痛，被赵霞一把向后猛推，后腰狠狠的撞在了桌案边角，颜汐痛得一声闷哼，手里的导盲杖也因此断成了两半。
赵霞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
颜汐察觉到有手向自己靠近，根本来不及多想，抓住那手就狠狠的咬了上去，力道很重。
眼泪也顺着脸颊大颗大颗的滴落到了那手背上。
“颜汐！你疯了吗！”赵霞大叫，冲过来：“你松开姜序！”
姜序？
颜汐的手顺着那手臂向上摸，果然摸到了一块熟悉的腕表。
她慌忙松开后退。
眼泪挂在精致的小脸上，无措的呆怔着，后腰处一层一层的痛感更是让她的身体微微的蜷缩在了一起。
身形娇小，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
但姜序的眼底，却是森冷的寒意。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语气更是冷戾的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
颜汐被这一声吼得身子一颤，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他的手，指尖颤抖：“疼吗？”
心痛、自责、委屈在这瞬间涌上心头。
可姜序冷冷的抽出手。
家里的佣人很少，只有刘妈一个，连忙拿了医药箱过来准备为姜序消毒。
看见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刘妈犹豫的问：“先生，需不需要去打一针狂犬疫苗？”
“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先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吧。”赵霞连忙接话道。
这场晚宴她筹备了半个多月了，姜序可千万不能缺席！
颜汐听见这话难堪到无地自容。
姜序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导盲杖上，看见地上被撕碎的支票后对着颜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妈妈的手术费……”
“要钱呗，还能是什么？”赵霞匆匆打断颜汐的话，“要不到钱恼羞成怒，还要动手打我呢！”
颜汐性子温和，不可能主动伤人。
但是想到今天颜汐回来之后的状态，确实有些不对劲，不等颜汐再解释，姜序便道：“这件事就此作罢，谁都不要再提了。颜汐，上去换衣服和我一起去参加晚宴。”
“她也去？”赵霞急了：“她现在这个精神状况，去了只会给咱们姜家丢脸，还是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吧。”
颜汐试图撑着身子起来，但后腰传来的痛感让她紧咬着牙关，痛到双臂都在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也摇了摇头：“我不去了。”
姜序：“有事？”
“嗯。”颜汐把到嘴边的那句身体不舒服咽了回去：“想睡一会儿。”
她很清楚。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姜序了解她的性格脾气，但还是选择了相信赵霞的空口污蔑。当然也不会关心她。
姜序深邃的目光一沉。
再没有开口跟颜汐说半个字，处理好伤口就离开了。
刘妈在姜家工作了这么些年，也是个人精了。姜家没人喜欢这个落魄的哑巴孤女，除了姜家老太太，没人待见她，于是收了药箱就走了。
颜汐自己在地板上坐着缓了许久，直到电话铃声响起，她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喂？”
“颜小姐，我是您母亲的主治医生——张医生，您还记得吗？您这边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付款呢？后面还有不少人在等着这颗肾源，我恐怕为您留不了多久。”
“实在抱歉。”颜汐深吸一口气，“最迟什么时候缴费？”
“最晚明天晚上，再拖我也不好保证了。而且你母亲的状态很差，也熬不住了……”
张医生的声音有些动容，每次见到颜汐，他都会为这个纤瘦温柔的姑娘感到心疼。
颜母自生病以来，病情反复不说，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好的时候温润至极，坏的时候用尽伤人刻薄的词汇打骂颜汐。
要换了普通人，早撑不下去了……
“谢谢您，我一定会尽快将钱凑齐交给您的。”颜汐道。
张医生再嘱咐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颜汐摸索着地上的碎纸，心像跌落进了谷底。
奶奶给她的帮助已经够多了，她实在没有脸再对奶奶开口。
思来想去，颜汐拨通了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小汐？”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
“是我，周学长。你上一次说可以借给我钱的事情，还作数吗？”
她温软的声线因为紧张而轻轻的颤抖，惹得周迟轻笑：“当然算数，你想要借多少钱，我明天去银行汇给你。”
颜汐的指节因为紧张而泛白，“一百三十万……可以吗？”
“你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嗯，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急需用钱。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是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我可以给你立字据写借条……”
“阿迟，躲在这里偷闲，你不签字这些东西我们可都不敢动呢！”
周迟那边传来一个带笑的女声。
颜汐紧咬着唇，内心有些紧张，开口询问：“学长，你在忙吗？”
“你现在有空吗？”周迟又问。
“有空。”
“见面聊吧。我这里暂时确实有点忙，你在什么位置，我叫人用车去接你。刚巧我今晚在晚宴上没有女伴，已经被笑了半天了。”
颜汐想了想，“好。”
她将地址报了过去，撑着身子起来，到楼上卧室里去换衣服。
后腰上有大片的擦伤和淤青，她简单的包了一下，在衣柜里摸索着换了一条晚礼服，顺便从抽屉里取了一张纸和一支笔，装进小手包里，一路摸索着下了楼。
没有备用导盲杖，走得有些磕磕绊绊的。
刘妈看不下去了，过去搀扶了一把。
颜汐软声道：“谢谢。”
刘妈叹了一口气：“你说你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怎么骨子里就这么轴，姜先生心里有人，你都撞在南墙上头破血流了，还不肯回头。今天晚上可有你伤心的。”
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颜汐没有明白。
但还没问出口，周迟那边来接她的车子就已经到了。
她上了车，拘谨的坐着，半晌之后，才听见驾驶位上传来周迟的一声低笑，一如他整个人般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周学长？你怎么亲自来接我？”
“那边不太忙。”周迟说着，把快要被消息轰炸了的手机扣过去，目光落在了颜汐的身上。
她穿着一条月色的晚礼服，后背上半部分的镂空设计将她白皙的肌肤露出，肩膀莹润精致，锁骨清晰，脖颈修长。
脸上只有淡妆，头发也只是柔顺的披散着，衬着这一袭长裙，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清冷的美感。
但看见她那双因为失明而无神的双眼，周迟还是不免觉得可惜。
她的设计天赋和对时尚的敏锐度，是当年在学校里出了名的，他至今仍然记得看见她的设计稿时的惊艳。
她乖巧的坐着的小模样让他腾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是伯母的病情吗？”周迟问。
颜汐也不扭捏：“嗯。”
颜家当年在宁城也算名流，那场火灾和颜家的破灭陨落，成为了宁城所有人的谈资和笑料，母亲的病情自然也早就公之于众了。
她拿出纸和笔，“我可以写借据，也可以付给你利息，只是我现在暂时没有工作，还得可能会有点慢……”
周迟轻笑：“那这次作为我的女伴陪我出席晚宴，就当做利息吧。至于本金，颜汐，你有没有想过重新做设计师？不如用你的设计来抵债，怎么样？”
“我……”颜汐垂眸。
她现在是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怎么配再做设计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