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弦月一怔,别开眼:“在谈。”
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可信性,她又说:“我和他高中就认识,我喜欢他八年了。”
八年。
这个数字让谢观棋的表情不由的滞了滞。
他看得出她第一句话是在说谎,但后面这句,不是假的。
怪不得……她在大学里独来独往,对身边的追求者视而不见。
原来早就有一个人在她心里住了这么久。
谢观棋沉默了片刻,还想说什么时,飞机广播传来机务长的声音——
飞机要落地了。
于是他没有再说话。
谢观棋说的对,宋弦月不会喜欢上海这座城市的。
她刚走下飞机,只听天边一道雷,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小雨就落下来。
空气里的潮湿像会附着在皮肤上一样,平白带来一种厚重感。
站在路边,宋弦月抹了一把胳膊上的水汽,正准备打车去预定的酒店。
谢观棋喊住她:“我送你吧。”
宋弦月有些犹豫。
在飞机上,在谢观棋说完那一番莫名其妙的,甚至不知道算不算表白的话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尴尬。
当然,是宋弦月单方面觉得尴尬。
她不明白为什么谢观棋要说那些话,按理说,一个人暗恋失败,尤其又过去了那么久,不是都应该羞于启齿的吗?
想到不久前的凝固气氛,宋弦月还是拒绝:“不麻烦你了。”
谢观棋也没有勉强,只是问:“你的手机号码还是以前那个,没有变吧?”
宋弦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下意识点头。
谢观棋点点头,突然拿出手机低头操作了几下。
然后宋弦月的手机一震,微信跳出一条新好友的添加申请,正是谢观棋。
他扬了下手机:“这段时间我都在上海,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至于我说的那些话,你也不用在意,毕竟都已经过去了,至少,我们以前还是同学。”
他这样说,宋弦月也不好再拒绝,只能同意了好友申请。
林之越的电话就是在谢观棋转身离开时打来的。
估摸着是他知道了自己搬走的事情,宋弦月接起,正想解释。
不料刚接通,林之越的第一句话却是:“沈星野在你民宿被人给打了。”
宋弦月一下怔住:“什么?!”
……
林之越挂断电话,从便利店走出来,将手里的冰块递给坐在外面椅子上的沈星野:“拿着,自己敷一下。”
沈星野接过,却没立刻敷在嘴角的伤口上,而是抬眼看他,很笃定的语气:“你能联系到宋弦月。”
林之越不以为然:“怎么了?”
沈星野没说话,垂下眼,好半天才闷声说了句:“我没有她的号码。”
看上去就像只被遗弃在路边的小狗。
林之越顿了顿,觉得是自己的错觉,沈星野怎么可能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在椅子上也坐下来,开口:“我说,你也是个成年人了,人家打你,你不会躲,不会还手?”
要不是他正好路过民宿门口,听到声音进来看了眼,还不知道沈星野要给人打成什么样。
沈星野抬手用冰块敷在嘴角,有点疼,但没出声。
“我是公众人物。”
而且,他也不知道那男的会突然动手。
林之越像看傻子一眼看他:“沈星野,这么多年,你那个脑子还是除了学习什么都学不会啊?”
沈星野眸色微暗:“你什么意思?”
林之越根本不在乎他散发出来的那点不满的气息,不屑的嗤笑一声。
“你但凡长点脑子,就该在五年前宋弦月提出分手的时候察觉到不对,她那么喜欢你,会无缘无故说分手?”
提到这件事,沈星野沉默下来不说话了。
而林之越早就想为宋弦月打包不平,继续说:“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妈是个什么人,还有那个蒋凝,打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也就你傻的,jsg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
“我猜你这五年,应该恨过宋弦月吧?恨她突然说分手,恨她不吭一声离开。”
“可你知不知道,她这五年,就没过过一天开心的日子?”
沈星野突然问:“你刚才告诉她我受伤的事了,她会回来吗?”
林之越顿了下,而后冷冷撇开眼。
“不会。”
是预料中的答案,可沈星野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疼起来。
他拿着冰块的手缓缓垂落,眼睫也跟着低垂:“她……怪我,也是应该的。”
毕竟是他没有遵守约定,是他太相信蒋凝,受了蒙骗。
以至于现在想弥补,都来不及。
林之越见他这幅模样,没来由的觉得烦躁。
说实话,他对沈星野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好感。
他自己虽然不算是不学无术那挂人的,但学校里有沈星野这么一号人物,每次考试回家,都免不了要听他爸提起沈星野怎么怎么样,絮絮叨叨一番。
而他和宋弦月从小一起长大,就没见她喜欢过谁。
偏偏她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沈星野。
他还记得,也是这么一个夏日的艳阳天,他去宋家找宋弦月出去玩,一进门,就看见宋弦月坐在院子里,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傻笑。
他上前,抬手在她眼前挥:“怎么了宋弦月,你傻了?”
然后就听宋弦月说:“林之越,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林之越还很不屑:“谁啊?”
“嗯……”宋弦月脸上是害羞的粉,语气却是自卑,“他很优秀,也很好看,感觉他就像月亮一样,可望而不可及。”
这形容词听得林之越一阵恶寒,不由得想起被他爸骂的时候。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不会喜欢沈星野吧?”
宋弦月浑身一震,没说话,但表情明显心虚起来。
“不是吧……”林之越眼角抽搐,不理解,“沈星野到底有什么好的?”
她狠狠白了他一眼:“沈星野哪里都好。”
林之越觉得自己得了一种“只要听到沈星野就会浑身难受”的病,挥挥手走了。
他本来以为,宋弦月对沈星野的喜欢,也就和学校里那些女生的喜欢没什么差别。
而且所有人都传,沈星野的女朋友是数学,老婆是高等数学,就没见过他对哪个女生感兴趣过。
所以林之越觉得,这段单相恋迟早会被扼杀在摇篮中,就没管。
谁料想,沈星野竟然也喜欢宋弦月!
两人没公开说过什么恋不恋爱,什么在不在一起的话,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沈星野对宋弦月就是不一样。
他自己的卷子不做,跑去给宋弦月补习功课,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可怕。
对此,林之越从一开始的惊悚,到后来彻底看开了。
他想,只要宋弦月开心,他看沈星野那小子也能……算了,还是不太能看顺眼。
就这么到了毕业。
高考结束那天晚上,林之越又跑去找宋弦月,本来想打趣她终于可以和沈星野光明正大的谈恋爱了。
没想到,宋弦月一个人躲在角落哭着。
她说:“林之越,我和沈星野……结束了。”
后来宋弦月没有去北京,也没有去南京。
她随便填了志愿,不看专业,不看师资,只想离沈星野远一点,再远一点。
四年,她一个最讨厌下雨天的人,去了常年潮湿的南方城市,一次都没回临川。
林之越去找过她几次。
可宋弦月早已不是原来那个纯粹开心的女孩,她变得沉默,变得寡言,变得拒人千里之外,变成了另一个人。
回忆结束,林之越侧眼看向仍垂头丧气的沈星野。
却也没觉得多痛快。
半晌,林之越别开眼,突然有些别扭地开口:“我投资你拍个广告吧,在上海,去不去?”
沈星野发的那条微博,在十个小时后,迟到的被宋弦月看到。
此时她已经坐在预定的酒店的房间里。
宋弦月看着那句“我在没有你的夏天,一直等着你”,耳边回响起半个小时前和林之越的通话。
他说,沈星野在她的民宿被人打了。
她解释:“不是我的民宿了,我把房子转租了,以后都不打算回临川了。”
林之越并不意外,又说:“就是因为这个,沈星野想把房子买下来,被新租的老板误会抢生意,给打了。沈星野没还手。”
宋弦月沉默下来。
沈星野回到了临川,回到了她的民宿,为什么?
又为什么要买下那栋房子?
还有,为什么挨打了却不还手?
她想不到答案,也下意识逃避,不想知道答案。
林之越挂断电话之前问了她一句:“真的不打算回来了?沈星野看起来可挺可怜的。”
可怜?
宋弦月脑海里浮现出五年前的那一天。
她佯作冷漠,跟沈星野提出分手:“以后我们都别再见面了。”
她在见他之前,幻想过很多种可能。
可唯独没想过,沈星野会一瞬红了眼。
他紧紧攥住她的手腕,问她:“为什么?”
就这一眼,宋弦月差点就要维持不住自己的伪装。
她只能别开头,说:“不为什么。”
后来宋弦月很多次回想起这一幕,都不明白,沈星野怎么会露出那么脆弱的表情?
他可是天之骄子,是众星捧月的月,他怎么能因为她,红了眼呢?
宋弦月咬咬牙,一狠心,回答林之越:“不回去。”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一旦见到沈星野,那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决心,就又会溃于一旦,
就像五年前,她那么艰难的提出分手后,如果不逃得远远的,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去找沈星野坦白一切的冲动。
就像现在……
宋弦月看着那条微博,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可到底,她还是狠心下来,将沈星野的微博给拉黑,然后关掉手机,丢去一旁。
落地窗外,雨还在下。
乌压压的天色给人一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那雨水的潮湿感好像顺着门缝、窗户缝,止不住地往屋子里钻。
宋弦月整个人蜷缩在床的一角,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淌下来,流过鼻梁,流过耳廓,沾湿枕头,和雨水的潮湿混在一处。
她想,沈星野一定不会猜到她在上海,在这个梅雨缠绕的城市。
可她忘了,人和人的缘分,不是一场不出门就能避开的雨。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过去的。
宋弦月连轴转着,早已精疲力尽。
而耳边的雨声就像是梦魇一样缠着她,让她有种沉溺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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