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为了让她感念我。」
佩儿眨巴眨巴眼睛。
当日殿选,我作为京城第一美人,在新人中风头无两,无论是皇帝的恩宠还是其他后妃的关注,一时间全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我要的,就是碧桃替我分走这些东西。
「佩儿,我问你,宫斗一路赢下去的尽头是什么?」
「自然是……成为皇后啊。」佩儿小声嘟囔,「哦不,在本朝的话大概是成为贵妃,毕竟皇上在柔懿皇后过世后就放话说不再立后。」
是了,即使一路赢下去,最终的结果不过是成为皇后。
即便是幸运如柔懿皇后,也并不幸福,皇上爱她却不能只宠她,她在后宫一波又一波的争斗中心力交瘁,生下的皇长子不出三月就被其他后妃下药害死,她本人也在这之后一病不起、郁郁而终。
宫斗之中,从无真正的赢家。
我与佩儿说着话时,身旁负责洒扫的小太监一直默默无言。
良久,他走到我面前,用极低的声音道:「小主雄韬伟略,心思恐怕并不局限于宫中,如果小主愿意,奴才或许能助力一二。」
我看着这小太监,他一身粗布衣服,却眉目疏朗,隐隐有不凡之气。
我屏退其他人,问他:「你的名字?」
他躬身道:「奴才叫作小福子,但如果小主问的是入宫之前的名字——不才本名傅守谦。」
我眸光一震。
傅家曾是显赫之族,傅大人官至宰相,其独子傅守谦七岁时便有神童之名,在京城之中无人不晓。
然而皇帝年老后,朝中污流横生,结党营私日益严重,傅大人被卷入其中,获罪后发配远疆,死在路上,其妻儿的下落亦不得而知。
没承想,曾经惊才艳绝的傅家小公子,如今竟成了宫中最卑贱的洒扫太监。
我心中一动,想起了那一日我在商铺中兑换的木签——与贤士坐而论道。
我突然意识到,也许傅守谦,就是这个贤士。
于是我垂眸望向傅守谦,故意疾言厉色道:「我不过一介后宫嫔妃,有何雄韬伟略可言?你这样胡说八道,当心我叫人掌你的嘴。」
傅守谦并没有害怕,他拿起洒扫所用的抹布,蘸着水在地上画出了一幅星图。
「小主,奴才幼时曾经学过观星。如今紫微黯淡,天子式微,但有颗星自北方而来,其芒烁烁,奴才以为,此星名为……」
他抬起眼睛看我,一字一顿道:「帝女。」
殿内寂静无声。
这是杀头的死罪,傅守谦说出这句话,我要么立刻把他杖毙,要么有朝一日我们被发现,我也要被诛九族。
我的指尖在颤抖。
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
我等了太久,等的便是这一刻。
「如你所言,这颗帝女星不过是自北方而来的小星,怎可能取代紫微?」我淡淡道。
傅守谦一笑,他再度拿起抹布,这一次画出的,是当今天下的局势。
「得甘、豫二州之武将,以鱼米之乡为粮仓,大军压境之日里应外合,是日紫微将被帝女所取代。」
他画完后,又颓然地摇头:「但奴才也知道,这一切太难太难。」
我垂眸望向那张地图,它随着水渍渐渐蒸发,却在我心中越印越深。
我挑起傅守谦的下巴,人说粗布荆钗难掩国色,傅守谦平日里总是低着头不出声,但他抬起头时,仍是这样一张浊世佳公子的如玉面庞。
贤士总是如此,他们隐于山林或隐于闹市,每日过着普通的生活,心中藏着不灭的星火。
只有遇到明主,这星火才可燎原。
我淡淡道:「从今往后,人前你仍是小福子,但在单独面对我时,不必再自称奴才。
「傅卿,这是掉脑袋的大事,但人活一世,本宫同你赌这一把。
「你刚说的事,本宫记住了,北域的武将、江南的商会、京城的御林军,这些或许都很难,但并不是绝对没有办法。」
傅守谦的眸中闪出泪光,或许这一刻他已等得太久,带着亡命徒的兴奋眼神,他长久躬身:「愿为小主效犬马之劳。」
耳边传来系统的声音:「碧贵嫔驾到,要在小店买些什么?」
我眉心一震,挥退傅守谦:「本宫休息片刻。」
待傅守谦离开后,我在榻上合眼,跟着进入了系统商铺。
一进去,我便看到了碧桃满面春风的笑容,她回眸望向我,挑衅道:「哟,姐姐来了,可惜姐姐这次金珠不如我多,怕是买不到什么好东西了呢。」
系统似乎也奉碧桃为大顾客,热情地笑道:「是了,碧贵嫔封了贵嫔后,得了三万金珠,如今这店里的宝贝还不是任您挑选!」
碧桃笑了,她用纤纤玉指依次捏起琴曲、歌艺和冰嬉,毫无疑问,这些都是皇上最喜欢的技能,她一样也没给我留下,就是想堵死我复宠的路。
当然,大部分的金珠,她留给了一个最重要的木牌——「有孕」。
「等我诞下皇嗣,坐稳了位置,姐姐便是家族的弃子。」碧桃笑眯眯地用涂满蔻丹的指甲挑起我的下巴,她随即皱起眉,「啊,不行,虽然那些技艺都被我选走了,可姐姐毕竟还有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在,皇上若是哪天看到了,突然想宠幸一下也说不定。
「所以……」yź
碧桃突然用力,纯金的护甲猝不及防地划开了我的脸!
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出现在我的脸上,鲜红的血滴了下来。
碧桃笑着擦掉护甲上的血:「如此,本宫才安心。」
系统的声音在旁响起:「绮罗小主,小店有修复疤痕一流的金疮药,售价只要两千个金珠哦!」
碧桃眉头一竖,狠狠道:「你到底是帮着哪边的!」
系统赔笑:「小店迎八方来客,当然是将诚意送给每一位顾客!」
碧桃气结,她甩一甩护甲,冷笑:「算了,就算不能让你彻底毁容,浪费你的两千个金珠倒也算值得。」
我捂着伤口,血似乎总也捂不住,我索性松开了手。
很疼,我心里却觉得痛快。
我的蠢妹妹,系统名为宫斗,但真正使用它的方式,并不是宫斗。
任由脸上的血流下,我抽出一枚木签:「我要宫中珍品——干将莫邪剑。」
碧桃一愣,随即在旁边捂着嘴笑:「哟,姐姐这是要舞剑了,太好了,快舞吧,皇上没准看到姐姐英姿飒爽,重新宠爱姐姐了呢。」
我冷眼瞧着她。
她以为我挑这把剑,是在其他技艺都被她挑完后的无奈之举。
她也乐意我舞剑,因为皇上年老后喜欢柔媚的女子,最恨打打杀杀,我此举无疑是马屁拍到马腿上。
但我不在乎。
碧桃并不知道干将莫邪剑的来历——它曾是塞北主将徐驰飞的令剑,所指之处士兵无不死战。后来徐驰飞死于战场,马革裹尸,但只要是塞北军中的老兵,对这把剑都仍有感情。Ɣʐ
此剑已被当成摆设,束于宫中的高阁十二年。
下个月北疆现任统领来京述职。
这把剑,会是我送他的见面礼。
3
我的脸果然落了疤。
请安的时候,皇上问我怎么回事。
我平静道:「臣妾睡梦时忘了摘护甲,不慎划伤了自己。」
随行的小宫女沉不住气:「分明是碧……」
我一个眼风喝止了她,随即低声道:「就是臣妾自己弄的。」
碧桃坐在皇上身侧,闲闲地拨着指甲,她换了副新护甲,光芒犹胜从前。
「绮贵人也太不小心了。」她挑起嘴角,笑得恶毒,「如此愚钝,连自己都能划伤,又怎能伺候得好皇上?不如先把她的牌子撤了。」
身边的小宫女气得身子都抖了,我却只是平静地低首:「碧贵嫔教训得是,一切全凭碧贵嫔吩咐。」
回宫后,小宫女眼圈儿发红地问我:「小主,你为何不告诉皇上,一直是碧贵嫔在欺负咱们宫里?」
我摇头笑笑:「没用的。」
碧桃以为我不敢禀告皇上是怕了她,但其实并非如此。
我不说,不过是明白一个道理——后妃之间的斗争,皇上并不真的在意。
想想便知,他身为皇子在宫中长大,看惯了女人们的倾轧,只要不伤及他的利益,他才懒得去管。
我和碧桃不过是两只毛色漂亮的小狗,如今一只被另一只咬伤了,他才不会将仅剩那只漂亮的打死,顶多呵斥几句,之后愈发宝贝它。
果然,我留疤后,皇上叫太医院来过几次,送了两服药,之后就对我彻底冷淡下来。
而碧桃则更加受宠。
兑换的木签起了效果,一个月的工夫后,碧桃有了身孕。
皇上大喜,将其由正三品贵嫔晋为正二品妃。
宫里已经许久没有皇嗣诞生了,碧桃这一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各宫的礼物如流水一般运往她宫中。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我这边愈发地冷清。
皇上已经许久许久都没有来过我这里了,人人都知道,妹妹烈火烹油的同时,姐姐彻底失宠了。
在宫中,失宠意味着失去一切。
即便身份仍是贵人,但哪怕是奴才也可以在你头上踩一脚,冬日里的炭火久久地不发下来,佩儿去内务府催了三次,只得到小太监不耐烦的回答:
「碧妃娘娘如今怀着龙子,她又怕冷,皇上嘱咐了,她宫中的炭火务必烧得旺旺的,所以咱内务府实在是没余炭了,还请小主自己想办法吧!」
佩儿回来,一声不吭地去掏自己的银子。
我瞧见了,赶紧问:「你做什么?」
佩儿咬了咬牙:「小主的手都生冻疮了,我打算先拿自己的月银垫上,找相熟的太监去外面买些炭火回来。」
我笑了:「我的好佩儿不再是当初遇事只会哭的小丫头片子了,但这银子轮不到你来垫。」
我起身,披上小袄:「我要去求碧妃娘娘,给我们宫里炭火。」
佩儿一听就疯了:「小主去求碧妃娘娘?她怎么会给你炭火!」
我笑道:「我毕竟是她的姐姐呀。」
佩儿气得语无伦次:「小主,你还不了解你这个妹妹吗?她就算能给你炭火,也得先把你折磨个半死!」
我看了眼傅守谦,他走上来,我和他对视一眼,随即扶上他的手臂。
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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