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音坐在床上发呆,周之越却不知何时已经从浴室出来。
看见她手里拿着他的手机,他眼神一变,大步走来。
“谁让你随便动我的东西!”
夏之音一滞,她从未从周之越口中听过如此冷漠的语气。
“抱歉,我只是看到有新消息……”
没等她说完,周之越已经抽走手机,看到助理发来的信息,夏之音看见他舒了口气。
他快步离开卧室,再次拨通了助理的号码,仿佛一行文字还不够确定顾雅的安全。
寂静的房间里,夏之音怔在原地,心里有一股酸涩在肆意蔓延。
所以,在跟自己的订婚典礼上,他全程都在担心想着另一个女人吗?
这一晚,夏之音睡的并不安稳。
一直在零零碎碎的做梦。
先是梦到十六七岁的周之越在月光下红着耳朵磕磕绊绊和她告白;又是梦到周之越亲密缠绵的抱着顾雅亲吻;最后梦到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国外,大片大片的吃着抗抑郁的药片,咳得满手是血的样子。
最后,夏之音一身是汗的从梦中醒来,才发现早已天光大亮。
身侧无人,周之越早就去公司上班了。
她红了眼眶,伸手摸了摸身侧,以前,周之越每天早上起床,都要吻着她的脸跟她说早安的,可自从她回来后,他一次都没有说过。
夏之音收拾好床铺后便起了床,为了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
眼看着快到中午,她才走去厨房做了几道饭菜,装在保温盒里带去了周氏集团。
集团内,到了他办公室夏之音才知道知周之越在开会。
她不想打扰他,便打算坐在总裁办外面等他回来。
只是刚坐下没多久,夏之音便看见一只细长的手臂伸在自己眼前,递来一杯水,“夏小姐,请喝水。”
她抬眸,看见一个五官娇小,眼神无辜,浑身一股弱柳扶风气质的女孩站在自己面前。
明明没见过面,但夏之音就是那么肯定:“你是……顾雅?”
“是我,夏小姐。”
夏之音盯着她,忽然又问:“你昨天没事吧?”
顾雅低着头,一副害怕的神情:“我没事,昨天只是去散散心而已,没想到周总会派李总助去找我,对不起夏小姐,我没有想要打扰你们订婚。”
夏之音愣了愣,刚要说话,身后又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周之越开完会回来,就看见顾雅卑卑怯怯的站在夏之音面前,他心头一紧,立刻走过去,将顾雅护在身后,厉声对夏之音道:“你来干什么?”
这样下意识保护顾雅的姿态,让夏之音瞬间僵住。
几秒后,她才从身后的袋子里拿出保温盒,静静道:“我做了点吃的,给你来送过来。”
周之越一怔,有些意外的看着那保温盒。
但夏之音没再看他,留下保温盒后,便转身离开。
走出周氏集团大门,她的脸色已经苍白,胃部更是隐隐传来一阵疼痛。
得抑郁症这几年,身体总是各种并发症来回折磨她,但夏之音都已经习惯了。
可最让她心痛的,是周之越刚才的态度。
想着想着,她忽然开始猛烈的咳嗽,夏之音赶紧拿手捂住嘴。
这时,一只手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手臂。
夏之音回头,看到周之越跟了出来,他呼吸有些急促,显然跑得有些急,“对不起,我只是怕你听了一些风言风语,闹出误会,在公司闹大不好看。”
夏之音心中苦笑。
周之越啊,可是你知不知道,你下意识的动作分明是怕她受到一点伤害。
半晌,她只问了一个问题:“周之越,你还爱我吗?”
周之越一怔,低眸回答:“爱。”
明明听到了想听的回答,夏之音心里的涩意却没有半分消减,她挤出一抹笑,“那就好,回去上班吧。”
见夏之音不像生气的样子,周之越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回了公司。
而身后,夏之音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她摊开方才捂嘴的手。
展开一看,上面有着零星的鲜红血迹。
18岁的时候,夏之音和周之越为了同考哪一所大学,曾起过争执。
夏之音吵不过,又想让他听自己的,便抱着他的脖子耍赖,不停的问他。
你到底爱不爱我?
爱不爱我?
即便那时两人正jsg在为了考大学的事吵架,可周之越还是会在她每一次耍赖问他的时候,不厌其烦且坚定的回答。
我爱你,阿音。
18岁的周之越,在爱她这件事上,从没有犹豫过一秒。
可刚才的周之越,分明犹豫了,最可怕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夏之音再也没去过周之越的公司,她刻意回避着有关顾雅的一切。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没两天,顾雅居然自己找上了她。
咖啡厅内,两人对坐,顾雅看着她,跟她摊牌。
“夏小姐,我还爱周总。”
夏之音当然看的出来,没有回答。
顾雅又道:“但我不会破坏你们的,我只想默默守护在他的身边,夏小姐,求你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
夏之音觉得好笑。
她不是没听过顾雅有多爱周之越。
周之越那群兄弟,早把顾雅的事迹当笑话一样传给她听过。
这两年年,她无欲无求无名无分的跟在周之越身边,像秘书像跟班像佣人,也像情人。
不论受了多少嘲讽也不退缩,最后在某次酒局为了给周之越挡酒,喝了十几杯白酒,当晚就进了急救室。
周之越被她感动,才终于答应了她。
夏之音紧了紧手,心里却有一抹刺痛。
不得不承认,她嫉妒顾雅,嫉妒她在自己离开的这两年里,无孔不入的侵入周之越的生活。
她觉得自己像言情小说里拆散男女主的恶毒女配,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直到指甲嵌入掌心的刺痛感传来,夏之音终于回过神。
“不好。”
“抱歉,爱情是自私的,我接受不了第三人的存在。”
夏之音索性扮恶毒女配到底,拒绝完后,转身离开咖啡厅。
她没看到,在自己离开后,顾雅卑怯的眼神渐渐转成了阴鸷。
第二天是周末,周之越难得在家休息,没有去公司。
想到自从那天在公司之后,他跟夏之音之间总还是有些别扭,便让助理定了两张电影票。
给助理打完电话,他起身往卧室走去,刚推开卧室的门。
就看见夏之音正慌张的往垃圾桶扔东西,周之越眯了眯眼,“你在干什么?”
夏之音下意识将手藏到身后,“没什么……”
周之越自然不信,强硬的拽住她的手,却看见了一团带血的纸巾。
“你怎么了?”
夏之音不自然的抽回手,下意识将咳血的事情隐瞒,“流鼻血而已,应该是上火,没多大事……”
周之越脸色铁青的看着她,“什么叫没多大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看着他带着责怪的眼神,夏之音忽然觉得鼻尖一酸,仿佛那个曾经的周之越回来了。
下一秒,周之越就已经拽着夏之音便往外走,“跟我去医院检查。”
静安医院,夏之音在周之越的陪伴下做了一大堆检查。
等结果的时候,两人安静的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周之越揽着夏之音的肩,夏之音亦依赖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如此温情的时刻,让她觉得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半晌,周之越叹了口气:“以后有事,不能瞒着我。”
夏之音听话的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她去洗手间上厕所,接到了顾雅的电话。
“夏小姐,我是顾雅,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们了……”
夏之音直觉不对,立马道:“你怎么了?”
“为了成全你们,我选择割腕自杀,帮我和周之越,说句再见……”
夏之音立刻愣住,对着电话喊道:“顾雅?顾雅?”
那头再没有了声音,夏之音脚步凌乱的跑出洗手间,抓住周之越的衣角:“顾雅,顾雅她给我打电话,说她割腕了。”
她几乎是瞬间感觉到周之越的身体僵住了。
他骤然提高音量:“你说什么?”
下一秒,护士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对着他们大喊:“夏之音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周之越仿佛没听到一般,甩开夏之音的手,脚步慌乱的跑了出去。
夏之音怔在原地,看着他飞速离开的背影,脸色更加苍白。
但她告诉自己——
顾雅是自杀,自杀当然比陪她等报告重要。
不是顾雅比她重要,不是。
她缓缓走过去从护士手中取走检查报告。
打开后,夏之音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毫无血色。
偌大的两个字如一道定身咒将她钉在原地。
胃癌。
等夏之音从自己检查的医院走到顾雅被送进的医院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好在顾雅割的不深,周之越又去的及时,没出什么大事。
夏之音在护士站问到了病房,一步步走过去。
病房里,顾雅小小的脸苍白无比,左手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大而无辜的眼睛看着周之越,泫然若泣。
周之越声音极厉,可若仔细听,还能听出几分颤抖,“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想不开?”
顾雅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我不想影响你们的感情,可是……”
她伸手紧紧抱住周之越的腰,“我真的好喜欢你,看着你们在一起,我真的受不了,阿越,你让我死吧。”
周之越紧蹙的眉不知何时松了开来,眉间的紧张化为无奈,从始到终没有推开她。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眼底的心疼溢于言表,“别说胡话,我不会让你死。”
夏之音一直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病房里的两人,拿着检查报告的手攥的青白。
明明她才是周之越真正的未婚妻,此刻却无奈的发觉自己没有任何走进去打断他们两人的立场。
谁有立场责怪一个为了心爱之人甘愿牺牲生命的女孩。
在顾雅委曲求全的衬托之下,她的任何举动都显得不合时宜。
夏之音松开了手,将手里的检查报告塞进包里,默默地转身离开。
也许是害怕顾雅又在医院想不开,周之越晚上也没有回家。
接到周之越电话的时候,她靠在洗手台上,又咳了很多血。
听到周之越说今晚不回来,要待在医院照顾顾雅的时候,她声音很轻,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周之越仿佛也意识到自己对她的亏欠,后知后觉问道:“对了,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有问题吗?”
一天了,他终于想起问她检查结果的事。
那些痛苦,绝望,难过,已经全都平静了下来。
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出现,现在告诉他,又能改变些什么呢?只会多一个伤心的人罢了。
夏之音看向洗手台上遍布的血迹,竭力让自己平静:“没问题,上火而已。”
周之越嗯了一声,说了一句让她好好休息,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了之后,房间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夏之音怔愣的呆坐了半天,直到起身的时候,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第二天下午,周之越终于回了家。
一向洁癖的他,回来时下巴上竟然冒出了青青的胡茬,眼底全是红血丝,足以证明顾雅的事有多让他心焦。
夏之音刚要问他有没有吃饭,下一秒,手腕就被紧紧攥住。
他冷冷地盯着她,声音也冷得吓人,“顾雅自杀前,你见过她是吗?”
“你跟她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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