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轩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苏静瑶听到他接通了，“喂？”
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顾主任，念薇眼睛痛得厉害，她背着我吃了好几颗止痛药。”
“我马上过来。”
苏静瑶那一声‘别去’压根来不及说出口，沈青轩就已经准备离开了。
他收起手机，苏静瑶嗫嚅着，还是张了嘴，“沈青轩，你能不能晚点去？哪怕陪我十分钟也好。”
沈青轩看她坐在那里，整个人没什么不正常的。
一个健康的人，体会不到失明者的痛苦。
“你要不想现在走，你就坐会，我晚点送你回去。”
他的尾音蹿进了苏静瑶的耳中，一字一语，锋利且冷漠。
句句钻心。
苏静瑶眼圈内泛起潮湿，眼球传来刺痛感，“沈青轩！”
旁边，许是有人看她可怜：“别喊了，人都走远了。”
苏静瑶望了望四周，她像是被抛弃在了这，眼睛看不见后，寸步难行。
许久后，苏静瑶才恢复了些清明，她拨通了冯妈的电话，让她来接她。
一直到晚上，沈青轩才回来。
他身上带回了医院里的味道，他脱掉了外套，见苏静瑶还没睡。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回去找我了吗？”
沈青轩手指落到袖口处，慢条斯理地解了个扣子。“嗯。”
“我自己回家了。”
沈青轩去浴室前，看了眼床上的女人，灯光从她的肩头滑下来，衬得她眉骨清冷。
他像是在跟她解释，“白天有两台大手术，所以回来得晚了些。”
苏静瑶漫不经心：“噢。”
沈青轩洗完澡上床，掀开被子，凉气趁势而入。他靠过来时，腿触碰到了她，苏静瑶躲开了。
“梁念薇的手术，是你亲手操刀吗？”
沈青轩心事重重的样子，从床头柜上拿了盒烟。
他很少抽烟，苏静瑶撑坐起来，冰蓝色的火焰蹿出，沈青轩眉眼都被拉得模糊。
他吞吐着烟雾，说了声，“是。”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是医学界的神，这对你来说就是一台小手术罢了。”
苏静瑶也幻想过，如果她的眼睛由沈青轩亲自来治，那么痊愈的机会是不是会更大？
只可惜，眼角膜只有一对。
沈青轩眼睛望向她，逼仄感压近，“你是从哪打听到梁念薇的？”
苏静瑶伸手拨了下长发，“不用打听，我怀疑有狗仔暗恋你，所以天天盯着你的花边新闻。”
沈青轩斜睨她一眼。
苏静瑶勾了勾唇，“狗东西。”
男人夹着烟的手一紧，“骂谁？”
“狗仔啊，我时不时站出来替你澄清一下，我也很累的。”
沈青轩嗤笑声，“你不是习惯了？”
这男人，真是狗到家了，她瞎了眼才会爱他这么多年。
烟味钻入了苏静瑶的鼻翼间，她伸手挥了下，沈青轩虽然平时也会抽烟，但在房间里，在她的床上，这还是第一次。
“你这次……是认真的吗？”
“什么？”沈青轩起身，掐熄了烟头。
“对梁念薇，是真的喜欢？”
男人肩宽腿长，背对她站着，“不知道，她挺不一样的。”
苏静瑶没从他嘴里听到喜欢两个字，但她知道完了。
当一个男人有了这种想法，就意味着已经心动了吧？
“我曾经做过一个调研，很多病人都觉得失明比四肢残缺更残酷……”沈青轩的声音响起。
苏静瑶的嗓音有些变了，裹了抖意。
她不知道沈青轩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还想让她同情梁念薇不成？
“是啊，眼睛要是看不见了，就真的是废人了。”
苏静瑶熄了灯，躺到床上，她伸手擦了下眼尾处，心里积压着不甘和痛楚，几乎整晚没睡着。
她一定要亲眼见见梁念薇，看看她几年都没撼动的这座冰山，究竟被怎样的人给撬起了一角。
两天过后，苏静瑶在医院楼下的一家披萨店，见到了梁念薇。
“看到没，就那个黑长直，没化妆那个……”
苏静瑶的闺蜜唐茴指着不远处，语气很是激动，“我看她都没发育好吧？胸都没有，你家顾狗喜欢这一款的？”
苏静瑶心里发堵，有一种说不明的感觉。
唐茴义愤填膺，觉得沈青轩脑子里塞满了草。
“我让人守了几天，才逮到这么个机会的，念念，你家那位据说对她挺上心，护得很好，要不是她眼疾恶化来住院……我估计不一定能拍到她。”
梁念薇是彻底瞎了，吃的每一口东西都小心翼翼的。
她看着年纪很小，模样清纯，就是干干净净的一朵小白莲。
苏静瑶没想到，她的情敌居然是这样的。
“唐茴，你说我输在了哪？”
唐茴一听，扭头望过去，满眼的不舍。
她搂了搂苏静瑶的肩膀，“输个屁，我家念念容貌惊绝，美艳不可方物，是顾狗瞎了眼！”
苏静瑶和梁念薇完全是不同的两款，两个极端，唐茴就爱死了苏静瑶这种长相，整容都搞不出这样的效果。
“念念，你有没有想过，沈青轩那个圈子接触不到这样的女人？”唐茴斟酌着，很注意自己的措辞。
“我听说，梁念薇好不容易才挂到沈青轩的号，她家境不好，手术费都拿不出，她走的时候冲着沈青轩鞠了一躬，说谢谢医生，那就不治了。”
这些，都是唐茴从护士那里打听来的。
她压低了声音，脏话都飙出来了，“草，你家顾狗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弱的小花花，然后就……”
苏静瑶眼里一片冷清，低头盯着手里的杯子。
杯中的碳酸饮料还在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所以，他就这样沦陷了。”
唐茴还想安慰她一句的，“也不算沦陷吧，这才哪到哪啊，顶多就是觉得新鲜。”
苏静瑶喜欢了沈青轩三年，顾苏两家联姻，沈青轩以为是她用尽手段。
如今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个姑娘，那她苏静瑶不是被衬托得黑心肠吗？
人啊，禁不起对比。
“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去教训她！”
苏静瑶见状，忙拽住了唐茴的手臂。“别，再忍忍。”
唐茴无奈坐回到椅子上，苏静瑶视线依旧钉在梁念薇身上。
“眼角膜的事，我本来就没什么胜算，要是跟梁念薇正面冲突了，我怕沈青轩会起疑。”
有些事，她只能偷偷去做。
唐茴一脸的担忧，“但咱们能是沈青轩的对手吗？”
当然不是，那是鸡蛋碰石头。
“所以我们现在在暗处，我不能跟沈青轩商量着来，我只能靠抢。”
唐茴是知道她整个计划的，很险，比在万丈高空跳伞求生还险。
“我就怕即便抢到了，沈青轩也会跟你秋后算账。”
苏静瑶看到梁念薇正在笑着，她的前路一片光明，她当然开心了。
苏静瑶唇角扯出抹嘲讽，“真到那时候，手术都做完了，我还怕他跟我算账？”
怎么的，还能把眼睛再挖出来不成？
唐茴闻言，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念念，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以前想接近沈青轩的女人那么多，不都折在你手里了吗？”
苏静瑶一个在后妈手底下长大的富家千金，能是什么傻白甜？
唐茴又道：“干她！”
苏静瑶陡然之间，好像知道她输在哪里了。
风头过盛，张扬不卑微，这些到了梁念薇的跟前，都成了致命的缺点。
有些人，她只要往那里一站，就会激发起男人的保护欲，梁念薇就是这样的。
回到西子湾，苏静瑶发了一下午的呆。
晚上的时候，沈青轩回来了，见她坐在那里不动，他脸上漾出轻微的不悦。“还不收拾一下，出发了。”
“去哪？”
“季星堂的生日，前两天就跟你说了，要一起过去。”
季家祖辈开始就和顾家结了亲，关系特别好，苏静瑶要是不出席，恐怕这事会传到顾家耳朵里。
沈青轩长腿走到苏静瑶的跟前，她微微扬起脑袋，好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他刚从医院回来，一把摘掉了鼻梁上的眼镜，眸子没了遮拦，锋利不少。
从斯文败类，成功进化成衣冠禽兽，反正都不是好货色。
沈青轩垂眸，“今天去哪了？”
苏静瑶心里微惊，以为他知道了。“跟朋友喝茶去了。”
男人睨着她，视线在她脸上来来回回地扫。
“这口红颜色太深了，你可以试试淡一点的。”
苏静瑶忍住了，要不然‘去死’两字直接糊他脸上。
不就是梁念薇不化妆吗？
她笑着点点头，“行。”
沈青轩换了一身衣服后，带着苏静瑶出门。
别看他是个操手术刀的人，实际上背地里玩得挺野，吃过饭，苏静瑶跟着去了皇家虹都。
夜总会里的姑娘，看到有钱有势的自然不会放过，沈青轩还算是安分一点，坐在苏静瑶的边上，没有喊人来陪酒。
沙发上坐的人多，两人的腿紧挨着，苏静瑶感觉男人身上很烫，温度透过西装裤传递过来。
一帮人喝着酒，苏静瑶忽然看到季星堂凑近了，嘴角噙了些藏匿不住的笑意。
“嫂子，今天几号啊？”
苏静瑶不明所以，“八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