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好说到底是不是她救了秦清璋,只是那年夺嫡之争太过惨烈,她恰好在路边看见了秦清璋而已。
但她没说的是,当时秦清璋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只是不知道那人为何要将他丢在路边不闻不问。
沈芯竹将心中的慌乱按下去,同秦清璋说起了旁的事。
而另一边,瑶华宫内。
烛火摇曳中,一排下人齐齐整整跪在那里。
宋初棠坐在上首,清眸扫过,心里却隐隐有着惊意。
整整八人,玄明竟不动声色的将她瑶华宫的奴才尽数换成了他的人。
这皇宫之中无一人察觉。
想起入宫前玄明担忧的模样,不知怎么,宋初棠心里有些暖意。
她知道这样的举动有多冒险,可玄明却说,哪怕事情败露,也要护她安宁。
这是第一次,宋初棠在一个男人身上体会到呵护的感觉。
既然如此,她只要继续扮演着这个替代品,等宋家平安离京便可。
宋初棠挥了挥手,正要说些什么,跪着的一人却猛地转头。
“谁在那里?!
宋初棠心里一惊,可已经有身手利落的人冲了出去。
不过片刻,一个瘦弱的宫女便被丢在了屋内。
“娘娘,这个人不知怎么溜了进来,鬼鬼祟祟在外面偷听,要不要……
那人眼神狠戾的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宋初棠抿了抿唇,冷冷看向他:“没脑子的东西,这是皇宫重地,你以为杀个人这么简单?
这一刻,她身上骤然涌出的气势,如此尊贵不可冒犯。
那人即刻拱手:“娘娘教训的是。
宋初棠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有了前车之鉴,这些人自然也知道面前的主子不是个好惹的人物,尽皆收起了轻视之心,面色恭敬的退了下去。
等屋内的人都走光,宋初棠才看向地上那人。
身形瘦弱,衣着连浣洗局里的婢女都不如,就连手上,也遍布细小的伤口。
宋初棠心脏如同被人扎上一刀,所有的隐忍全在这一刀里碎成渣。
她颤声开口:“吟霜……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那人骤然抬眸,看清宋初棠脸上的怜惜时,一双枯寂的眼眸里顿时盈满泪水,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喊:“娘娘?
宋初棠站起身,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忍不住的哽咽:“你怎么……怎么将自己弄成这幅样子?是谁如此欺凌你?
吟霜身体颤着,骤然痛哭出声。
她顾不上主仆之仪,径直抱住了宋初棠的腰肢。
“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娘娘,奴婢终于等到你了……
她哭声里带着太多委屈与痛苦,还夹杂些许害怕自己身处梦中的害怕。
宋初棠轻轻拍着她的背,摸着她背后凸起的骨头,心底的痛意越发剧烈。
她的吟霜,明明是那样精明强干的一个人,竟被欺负成眼下这般模样!
整整半个时辰,吟霜才终于彻底宣泄出心里的痛楚。
宋初棠拿着手帕将她哭的不成样子的脸擦干净,温声道:“别哭了,我回来了。
吟霜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疑惑的目光落在她那头金发上,犹疑道:“娘娘,您这是?
宋初棠笑着开口:“这是我跟从前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如不是如此,怎么能骗得了陛下。
吟霜想到她现在的身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宋初棠又问:“你现在在何处?是陛下发落了你?
吟霜摇摇头。
“自从娘娘失踪的消息传来后,奴婢便想办法去了点翠宫,当时在围场内陪在娘娘身边的只有沈芯竹和皇上,奴婢想探听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当时陛下发现奴婢在点翠宫时还有些生气,不过沈芯竹撒了个娇,奴婢还是留下了。
吟霜紧紧抓着宋初棠的手,语气愤慨:“娘娘,当初沈芯竹是故意露出破绽,让您被贼子掳走的,她跟她宫女抱怨时,奴婢听得清清楚楚!
宋初棠听着这话,心里没有愤怒,只有对吟霜的心疼。
她拍了拍吟霜的手臂,轻声道:“你跟了我这么久,应当知道她才是陛下心里那个人,又何苦跟她对上,她是主你是仆,莫要跟她纠缠。
宋初棠想了想,脑子里计划成型:“如今我的身份大不如以往,明日我去点翠宫接你出来,你只要……
吟霜听着,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只是临走前,她对宋初棠说了一句话。
“不管娘娘想做什么,奴婢一定拼死跟随。
说完,她才转身离开。
宋初棠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沉甸甸的,她有些看不清,自己孤注一掷的为宋家寻求生路,是不是他们想要的。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上午,宋初棠便去了点翠宫。
她服饰华贵,脸色明媚,跟迎出来的沈芯竹相比,更显得她姿容无双。
宋初棠从前不察,如今看去,只见沈芯竹表面恭敬,但骨子里那股不服气,却明显至极。
她笑了笑,很是嚣张跋扈的样子,指了指她身边的宫女。
“你,去给我端把椅子过来,我跟这位……答应好好说说话。
宋初棠目中无人的模样瞬间惹恼了沈芯竹,她指甲掐进掌心,死死的盯着她,缓声开口:“初妃娘娘与我素未谋面,有何好说的。
宋初棠挑眉一笑:“就是素未谋面,才更应该好好了解,陛下说现在我才是后宫地位最高的人,难道连跟你说说话都不可以吗?
她不仅嚣张跋扈,还不讲道理,这幅姿态还是她想着前世那位塞外公主才模仿出来的。
但这一套,对付宫中女人确实有用。
她们对于高位者哪怕妒忌,也不敢流于表面,生怕自己在这后宫中被打压欺辱,再无翻身之日。
哪怕沈芯竹知道秦清璋最后会站在她这边,也依旧遵循着这套处事之法。
她朝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两把梨木椅与一张圆桌便出现在了点翠宫的院中。
沈芯竹甚至开口,让宫女去做些点心与甜羹送上来。
宋初棠不客气的坐下,好奇的打量着沈芯竹院中的景致,片刻后,赞叹开口:“沈答应,你这院子里的景致被人打理的真不错,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若是其他宫中的妃嫔听见宋初棠这话,定然会琢磨出她那份醉翁之意不在酒来。
可沈芯竹是谁,那可是被秦清璋捧在手里,远离后宫纷争多年的女人啊!
是以,她将宋初棠的赞叹当了真,甚至颇为自得的开口。
“这也算不上什么,不过是个最普通的宫女就能做到的事情,吟霜,来让初妃娘娘看看你的本事。
竟是当着宋初棠的面就要指使吟霜开始干活,好卖弄她的威信。
宋初棠眼里划过一丝冷意,突然开口:“叫吟霜?这名字好听,我那院子里正缺一个打扫的丫鬟,不知沈答应可否愿意忍痛割爱,将人给我带回去?
沈芯竹得意的表情在她这句理直气壮的话里,瞬间裂开。
她从未见过如宋初棠这般,第一次见面就讨要婢女的人!
偏偏宋初棠笑眯眯的看着她,像是这要求再合理不过,更是跟旁边的宫女商量要给多少钱才好。
她这里是什么集市吗!沈芯竹简直气的浑身发抖。
宋初棠看着她怔愣的样子,神情有些不悦:“你不愿意?
沈芯竹好险才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没有,臣妾自然是愿意的。
宋初棠这才笑了起来。
她从宫女手中接过一盒明珠,往桌上一放。
“很好,那我们就钱货两讫了,那个……吟霜,跟我走,咱们去找下一个人。
宋初棠豪迈的如同山野土匪,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
带走了吟霜,留下了明珠。
等去拿吃食的宫女回来,院子里只剩下气的脸色扭曲的沈芯竹。
她是秦清璋特意安排在沈芯竹身边的人,自然眼明心慧。
她走到沈芯竹身边,将吃食盒子放下,低声道:“答应,吟霜被要走了?
沈芯竹没好气的开口:“可不是么,她还给了我一盒不知道什么东西,说是当买下吟霜的钱,这样言行无状,真不知道她学的什么规矩!
宫女沉默着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将近十颗齐齐整整的明珠几乎晃花了她的眼。
她放在沈芯竹面前,劝道:“答应您看,一个不忠心的奴婢,换来这么多财宝,也算不错。
沈芯竹瞥了一眼,兴致缺缺的模样。
毕竟她是秦清璋最爱的女人,这些年来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自然也不会瞧得上这一盒勉强算的上珍品的明珠。
她随意道:“等下将这些东西分下去吧。
她宫中伺候的人也不多,这盒珠子分下去,人人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