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起了上一世醒来,妈妈强忍着泪水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婚礼现场混乱又凄厉的哭声。
所有的一切恍若隔世。Уȥ
真好啊,我还有机会重来一次。
我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走到急救室门口,就听到了沈家人铺天盖地的哭声。
「不可以截肢,怎么可以截肢呢!」
「彦舟他那么骄傲,他怎么接受得了啊……」
是沈伯母痛哭的声音。
但无论沈家人再怎么哭求,医生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粉碎性骨折,病人脑部还有血块,现在很危险,再不手术的话很有可能错过最佳治疗时机。」
最后,沈彦舟还是被截了肢。
只不过他比曾经的我还要惨上那么几分。
他的左腿,从臀部以下被全部截掉。
医生还说,由于脑部血块未全部消除。
沈彦舟有很大可能会失明。
接下来两天,我时常去看沈彦舟。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一点也不像那个曾经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沈彦舟。
我默默地守在病房里,执意等着他醒来。
连自己的伤都不顾。
在旁人看来,我显然是对沈彦舟用情至深。
连沈伯母都劝我好好回去休息。
我固执地摇了摇头,挤出几滴眼泪:「我没事的,我想看着彦舟醒来,我怕他会难过。」
其实,我只是想亲眼看看沈彦舟醒来。
然后亲口对他说:「你残废的样子可真恶心啊……」
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要是知道自己不仅被截了肢,还瞎了眼,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直到第五天的时候,沈彦舟终于醒了。
我一进门就看到了满地的狼藉,想必这一定是沈彦舟的杰作。
护工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片。
沈母一脸担忧,双眼通红,明显是刚哭过。
刚醒来的沈彦舟虽然虚弱,但还有力气发火。
看来还没到崩溃的地步,倒是我小看他了。
沈彦舟呆呆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
像一个没有了生机的布娃娃。
正如医生所言,因为脑部血块的压迫,沈彦舟失了明。
但只是暂时的,待他病情稳定,取出脑部血块依旧可以看得见。
沈母指了指沈彦舟的腿,又朝着我摇了摇头。
我突然意识到沈彦舟并不知道自己的腿没了。
但我怎么能让他如愿呢,当然是装作没有看见。
我快步走到沈彦舟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哭得泣不成声:「彦舟……」
「你振作一点,没了腿我们还可以装义肢,一样可以骑马赛车……」
我知道沈彦舟会崩溃,却没想到他会疯得这么厉害。
他突然死死握住了我的手,声音发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被吓了一大跳,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我忍着手上的疼继续安慰他:
「彦舟,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沈彦舟像是疯了一样扯掉了手上的针头,又挣扎着起身去摸自己的腿。
但却摸了个空。
他先是一愣,继而浑身开始颤抖。
他咆哮着狠狠捶向自己的右腿,手上青筋暴起。
沈母哭着就要来拉沈彦舟,却被沈彦舟一把挥开。
病房里只剩下他声嘶力竭地低吼:「滚啊!你们都滚!」
良久后,沈彦舟似乎是累了。
他颓然松手,神情凄然。
还带着低低的哭腔,犹如一只困兽。
我站在一旁冷笑着,泪水滚滚而下。
可我不是在为沈彦舟悲伤,只是仿佛又看见了曾经的我。
前世的我,在刚刚知道自己截肢的消息时,也是同样的绝望。
我学了十八年的芭蕾舞。
连老师都说我天生就是舞台上最闪耀的光。
可我却没了腿,我的梦想就此折断。
我永远记得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我整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愿意见任何人,只想躲在没有人的角落。
任何一件事都能触及到我敏感的神经。
我一度忍不住自残,甚至想过自杀。
是沈彦舟砸开了紧锁的房门,把我从血泊里面抱了出来。
他紧紧把我拥在怀里,温柔地亲吻着我的脸颊:「阿宁,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你要怪就怪我,千万别伤害自己……」
沈彦舟说服了我爸妈,把我带到了他的公寓,还信誓旦旦地承诺会照顾我一辈子。
可到头来这一切全都是一场骗局。
我们订婚后,沈彦舟利用江家优于沈家的资源,迅速扩张了沈氏集团的商业版图。
不过短短三年,沈氏集团便成为了京都数一数二的企业,远远把江氏集团甩在了后面。
他甚至在一块土地的竞标上故意给江氏集团使绊子,明里暗里都在打压江氏集团。
我曾听妈妈委婉地提过几句。
但那时的我太依赖沈彦舟了,丝毫没有意识到我最爱的人在算计什么。
直到亲眼看到那些聊天记录,我才知道我究竟错得有多离谱。
我看着床上痛不欲生的沈彦舟,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油然而生。
既然我重生了,那沈彦舟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必将如数奉还。
他不是不喜欢我吗,那我就偏要待在他身边。
先让他一步一步地依赖我、爱上我,直到非我不可的时候,再把他狠狠摔入地狱!
于是,我俯身抱住呜咽的沈彦舟。
在沈母震惊的目光中,我一字一句地承诺:「彦舟,别怕,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就算你失去了一条腿,我也会和你在一起!」
就这样,我主动担任起了照顾沈彦舟的重任。
每天风雨无阻地往他的公寓跑。
在圈内的人看来,我爱沈彦舟已经爱到了极致。
就连沈彦舟也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谁能忍得了把自己的未来都搭在一个残废身上呢?
而我妈在知道我主动提出照顾沈彦舟后,差点把我关了起来。
她看我的眼神里满是不解:「妈妈知道你喜欢那孩子,可他出事和你根本没有关系,你何必要搭上自己的一生啊!」
我又想起了沈彦舟冷冷地质问。
「江宁,你去问问你父母,问问他们是怎么逼我的!」
我不知道我爸妈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让沈彦舟妥协。
不管他有多心不甘情不愿。
也极力忍住厌恶照顾了我三年。
但这一切也再得不到答案。
在我向她保证了我很清醒后,妈妈才终于妥协了。
7
一如当初的我,截肢后的沈彦舟开始变得暴躁易怒。
因为眼睛看不见,他更加敏感多疑。
不是嫌弃护工的脚步声过大,就是嫌弃厨师做的饭不好吃。
不过短短半个月便换了好几个护工。
床头的东西也砸了无数遍。
所有人都安抚不了沈彦舟,除了我。
因为只有我知道沈彦舟的骄傲。
我知道他需要什么,知道他最敏感的地方。
在他无意间抿嘴的时候,我会及时给他倒上一杯热水。
在他反复侧身的时候,我会扶他去浴室。
沈彦舟不喜欢厨师做的饭,但却喜欢喝我煲的汤。
没有人知道,前世的那三年里。
我为沈彦舟煲过多少次汤。
他的口味我再清楚不过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所有的佣人和护工都被沈彦舟赶到了屋外。
从那以后,只有我能进他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