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喜欢半悬在巴黎上空(庄北宁韩蔺)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庄北宁韩蔺小说完整版在线阅读(庄北宁韩蔺好书推荐)

时间:2023-07-15 18:06:09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十二月,巴黎已然冬意垫脚,夜幕深深。
行人们各有心事,行走在巴黎纵横交错的街道上。碎石马路像层层叠加的补丁构成的一块破布,沥青被浇灌的日期因岁月而淡去痕迹。
在巴黎生活了四年,庄北宁早已经接受了这些景物的浸润。她迈着快速的步伐,一如既往,将自己融入这座城市的灰黑色彩中,化作稍纵即逝的虹色气泡。
狂风四作,侧着身子从包里摸索大门钥匙时,庄北宁闻到了熟悉的拿垃圾烧火的味道——这意味着,她又回到了巴黎 18 区。
巴黎共分 20 区,以塞纳河为界,北边治安混乱,稍有积蓄的外来者都会选择在南边居住,而 18 区则是北边公认的传统危险区域。巴黎 18 区为多民族聚集区,除了华人,还有大量的黑人与阿拉伯人。
法国著名的红灯区及红磨坊夜总会就在此区域,可谓是巴黎夜生活的核心场所。同时,这里也有各种毒品交易与大批入室抢劫案件,白天旁若无人砸车斗殴之事亦是频发。
要如何用一句话定义巴黎十八区呢?那就是,如果你没有足够穷,你一定不会住在这里。
庄北宁扭动了几次大门钥匙,依旧无用。
她定睛一看,钥匙孔上有个清晰可见的弹孔,想来这扇可怜的门再次被误伤了。
低温之下,庄北宁呼出一口白气,刚要用力拍门,门忽然被打开了。
是她的老邻居赖斯。
赖斯是北非移民。法国为换取便宜的石油配给,对北非国家放宽了移民政策。赖斯寻了门路,一心从阿尔及利亚来巴黎淘金,未曾想刚来便染了毒品,自此深陷其中。不到三十的年纪,他却混沌度日。
赖斯嚼着已经发白的口香糖,斜眯着眼,额头上肿着一个大包,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因为毒瘾而面黄肌瘦,形容枯槁。他患有瘾君子常有的皮肤损伤与开放的不愈合的溃疡,右手的两根手指因为血黏在一块。
赖斯似乎对伤口毫不在意,露出一口残缺的牙,向庄北宁打招呼。
在巴黎,有钱人居住的街区连成一片。就像一块蛋糕,卢浮宫是尖端,奥特伊桥与泰尔纳门之间的树木构成圆边。除了这一块甜之外,其余都是苦难与渣滓。
拥有名利与地位的人们觥筹交错,向下俯瞰,看不见众生草木,只有璀璨灯光反射在玻璃上的他们自己的身影。而泥土上是架桥,水泥顶上又起高楼,蛋糕被高高地架在高楼的石桌上,顶端的一枚樱桃,成为了数万人心中的属于巴黎的全部盛名,庄北宁距离它却有千里之远。
“嘿,读书妹,今天怎么样?”赖斯喜欢用阿拉伯语与庄北宁说话。
在大家都通晓法语的环境里,熟练掌握阿拉伯语的庄北宁,成为了赖斯还算愿意对话的人,是为对家乡的一种寄托。
庄北宁则知道,赖斯对她友善,或许还因为她是这个院子里难得有正经工作,能够去警察局给他送些换洗衣物的人。
“不算太糟。”庄北宁如往常一般回应。
事实上,可能也没办法再糟糕了。
去年从法国高翻院毕业后,庄北宁在一家法国翻译社做中英法三语校对,偶尔也要帮忙阿拉伯语的文稿校对。工作内容不难,只是需要细心,优点是不太需要与人交际,正合庄北宁心意。
可惜,由于法国雇佣外国人成本非常高,中文相对来说也不是翻译的主流语言,再加上法国经济形势一路走低,翻译社无法给庄北宁提供续签的担保资金,给她的工作合同的截止日期即是她签证过期的日子。
眼看着距离签证到期只剩下一个月,心急如焚的庄北宁不得不在工作之余,四处面试。因此,此刻,庄北宁黑色的羽绒服里,是一套用于面试的黑色西装。
可惜,因养老金而起的法国罢工运动却毫无停止的势头。
巴黎的 11 条地铁线路完全停运,3 条线路受到罢工严重冲击,仅有两条无人驾驶线路不受影响。这也意味着,相比于里昂、马赛、图卢兹等城市仍能保障部分地铁运作,全巴黎的公共交通几乎完全瘫痪。对于依赖公共交通的通勤者来说,上下班只能选择步行、骑车或者打车。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场罢工运动形成了多米诺骨牌效应。
除了交通受到影响外,法国超过 55%的教师参与了罢工,令巴黎 78%的学校教学受到严重影响,300 多所巴黎的学校不得不停课。另外,警察、消防员和医院的工会表示他们支持这场罢工。20 个法国部门的邮政员工也将加入罢工的行列。公务人员——从法官到清洁工——都有可能参与到罢工中来。
为了尽快解决签证续签的问题,丝毫不局限于翻译工作,只要对口公司能提供工作签证,销售也好,市场也好,公关也好,庄北宁都丝毫不疲倦地针对岗位需求一遍遍修改简历与投稿信。
清华大学法语专业第一的本科成绩,法国高翻院口译专业优秀毕业的履历,厚厚一沓的实地翻译经验,在惨烈的现实面前,却没有换来多少面试机会。
今天面试的那家进出口贸易公司,庄北宁原本还与面试官相谈甚欢,无奈在回来的路上,接到了对方公司招聘名额冻结的电话。
口头上说了几声感谢后,庄北宁抬头望了望因罢工停运的地铁口,裹紧了衣服,一路走回了家。
一条厚重的围巾胡乱地缠在赖斯的脖子上。他伸出手,拉紧了些,作势要走。
庄北宁从包里摸出一块蛋糕,递给赖斯,用阿拉伯语祝福他:“生日快乐。”
赖斯显得很诧异,随即大笑起来。
赖斯笑起来不好看,大概是长期吸毒的缘故,甚至有些狰狞。他双手接过蛋糕,用蹩脚的中文,说了句“谢谢”。
庄北宁用阿拉伯语夸他发音不错,迟疑地说了一句:“今天是你的生日……也去吗?”
赖斯嘿嘿一笑,又露出被腐蚀的牙齿:“就冲你给我的这块蛋糕,我保证让哥们都不下重手。”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庄北宁知道,赖斯又要去“搞钱”了。
庄北宁没再说什么。
人各有路,她无意成为赖斯的绊脚石。
赖斯与她一个走出了门,另一个走进了门,在不同的方向里,进入了共同的黑暗之中。

洗漱过后,庄北宁蜷在椅子上,对着电脑继续未完的校对工作。
她打了三个呵欠,时钟指向凌晨两点半时,楼下那对男女的争吵还未停止。伴着酒瓶子碎在地板上与女人的尖叫声,庄北宁合上了电脑,妥善地将它装进了包里。
在巴黎就是这样好。
庄北宁回想到自己成长的那座小城,一个人若是不幸,就仿似一丝不挂地置于所有人的嘲笑与好奇心之下,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在巴黎,至少没有人认识她。这种默默无闻的挣扎,却是一件遮体的衣裳。
苏东坡说,惟有王城最堪隐,万人如海一身藏。庄北宁住在这个混乱不堪的地方,也尽享这般好处——任何森林都不如这里更能掩蔽她。
庄北宁把电脑藏在床底下最内部的位置,再用一堆杂物挡在前面。
她常被自己这种无谓的担忧逗笑。那些入室抢劫的人大多都是她的邻居。既是邻居,处在同一温饱线上,又何必为难她?何况,赖斯算是本地瘾君子的重要成员,有他站在庄北宁这边,暂时还算安全。
但是,庄北宁赌不起,谁敢信任瘾君子呢?赖斯那伙人,身上是背着人命的。这么想着,庄北宁索性又把电脑往里面推了推。
刚准备关灯入睡,庄北宁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时间,确认快凌晨三点,琢磨着翻译社不太可能这么晚给她派任务,疑惑着接听了电话。
“读书妹,你得来趟警局,我们都在。准备进警局的东西就放在老地方,你知道的。”
该死,赖斯怎么又进去了?
“等一下,你说‘你们’?还不止你一个?”
“对啊,那堆人一看就有钱,咱院里得空的都来了。本来拿了就想走的,谁知道有个男的不依不挠,非追着要拿回钱包,我也没想到警察来得那么快。读书妹,我说话算话,要不是今天答应了你,我们三两下就把那男的解决了。”
一条人命,在赖斯口中,却是云淡风轻的语气。真是疯子!
庄北宁一阵懊恼。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太过于奇妙。庄北宁最难的那一阵,壮着胆子租下了在街头闲逛的赖斯的小阁楼,想着有瓦遮头总比流落街头好。赖斯与她倒也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庄北宁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没有了正经工作,也解决不了续签的问题,那么,她也就失去了对赖斯来说唯一的价值。
但ᴶˢᴳ是,不管怎么样,现在住在赖斯的管控范围内,庄北宁哪怕对抢劫这种事情深恶痛绝,却不得不去警局一趟。
庄北宁把目光投向床底的电脑,自嘲地笑了一下。有可能抢她电脑与能保障她电脑不被抢的这些人,几乎都进去了,都眼巴巴等着庄北宁去给他们送衣物呢。
楼下那对吵架的男女,竟就这样躲过了一顿牢饭。
巴黎治安差一直是共识。
庄北宁来巴黎前,就听闻了诸多留学生被当众抢劫的事情。因此,她不停提醒自己,如果真的被抢,不要追,不要死拽着,不要舍不得。
钱财乃身外之物,而且这些流氓土匪根本不怕捅死人,因为法国没有死刑。
更加别去指望这些混蛋不打女人。
庄北宁的一个中国女生朋友和男朋友凌晨回家,途中遭遇包被抢。男生见劫匪只有一个人,大喊“别撒手!”。可是,还没等他跑上前,女生就被抢匪拉着拽了十几米。更让男生惊讶的是,街角还等着三个同伙,四个人把女生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男朋友全程傻眼。最后不光挨了揍,包还被抢走了。
听到有个男的不依不挠一定要拿回钱包的消息,庄北宁的内心一阵唏嘘。
她问自己,还有什么值得自己一定要拿回来的东西吗?没有,一个也没有。
对于庄北宁来说,她什么都可以失去,她也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没有地铁,寒风刺骨。庄北宁拿着赖斯的备用钥匙,开着赖斯破破烂烂的小货车,去完成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如果说起初,她内心还有着痛苦的纠结,那么现在,在窘迫与贫穷面前,庄北宁的心此刻已然是一潭死水。她告诉自己,此时的她,只是一个送外卖的跑腿小妹,只要雇主给的利益够,就别去做什么正义勇士。
赖斯等人抢劫的地点是富人区,等庄北宁到达警察局时,已经是凌晨四点。
庄北宁抱着一大袋衣物走进警察局,好声好气地找警察登记。
警察皱着眉,打量着她,不出意外,在登记衣物之前,庄北宁的个人信息又被警察盘问了一遍。
待庄北宁轻车熟路地出示了巴黎高翻院毕业证、翻译社工作证明与护照和签证后,警察的态度才算好了一些。
末了,警察又提醒了庄北宁一句“注意,还有一个月,你的签证就要过期了”。
庄北宁笑着感谢,心里却想着,大晚上的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在登记衣物信息时,庄北宁从警察对她的旁敲侧击中,听明白了赖斯他们干的混帐事。
大概凌晨两点一刻左右,多名韩国游客乘坐旅游大巴,到达富人区的一家酒店门口的停车场。赖斯等人向人群扔出催泪瓦斯,借机实施抢劫。
根据警察所说,至少有 5 名韩国游客因吸入催泪瓦斯产生轻微不适,多人财物被抢。
其中一名搭车的中国年轻男性,向赖斯要求“什么都可以拿走,但是,务必还给他钱包”。赖斯哪理会这种讨价还价?该男子为了拿回钱包,继而与赖斯等人发生了肢体冲突。还好警察来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庄北宁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气愤不已。
一是此次事件性质极其恶劣,二是赖斯他们闹得这么大,有了韩国驻法大使馆的介入,至少能关上两个月。等两个月以后,庄北宁连自己还能不能留在巴黎都不知道,何必做这违心事?
庄北宁深吸一口气,将填好的登记单交给警察,看似波澜不惊地再次说了句“麻烦了”。
正直的人往往会成为众矢之的。人们以为所谓正直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在巴黎,正直的人就是沉默寡言,不愿分赃的人。
庄北宁不打算进行自我批判或是自我反思。她困极了,只想早点回到阁楼里,踏踏实实睡完这个周末,就算是对这场与狼共舞的噩梦结束的最大庆祝。
“警察先生,您好,请问我的钱包还是没有找到吗?”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找了,如果有发现,我们会联系你。”
一段英文对话声愈来愈近。
庄北宁的心跳仿似毫无预料地突然停了一拍。她的身体如同石化,丝毫动弹不得。没有任何逃避的机会,她径直撞上了韩蔺的目光。
当年那轮摸不着的月亮,再一次照亮了庄北宁。
韩蔺的嘴角还有血迹,额头有一大片瘆人的乌青,白色夹克上因与地面摩擦而满是污渍,裤子膝盖处被磨烂,似是被赖斯等人在地上拖行过。
庄北宁听见韩蔺用清晰的中文,疑惑着叫她的名字:“你是……庄北宁?”
警察局外毫无预料地下起了瓢泼大雨。巨大的雨声里,庄北宁的心里翻涌起一场海啸,可是,她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这以往的种种,在梦里关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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