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太傅点了点头:“信王一年前已经登基了,朝中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动,只是将裴瑜将军遣到了北境,无诏不得回京。若是陛下此事振臂高呼,重夺云山应该不难!”
重夺云山?楚洛顾想起那座冷冰冰的皇城,心中却格外凄凉。
那座宫城,埋葬了她最幸福的日子,也埋葬了她的痛苦,最后将她自己也埋在了那里。
既然天下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那她又何必要回去呢?
楚洛顾对那些权势地位并不看重,若是明浅能够做一个好皇帝,那她便也心满意足。
至于南苏止如今怎么样,老太傅不说,她也不想问。
虎符在他手中,无论如何,他也算是能位极人臣了。
她已经将她一切能给他的都给他了,如今她再也给不了他什么了。
“师父,我不想做什么陛下了,只要明浅能够治理好大昭,就没必要再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况且,她已经昏睡了一年了,许多事情都变了。
齐老太傅愣了一下:“陛下仁德宽厚,可是,这都城之中人多眼杂,陛下若是不回皇宫,往后如何打算?”
楚洛顾看了一眼外面安安静静的院子,嘴角微微一笑:“师父,我想走出京城去看看,我还从来没有看过京城以外的风景。”
齐老太傅点了点头:“也好,到处看看,才能真切懂得民生疾苦。”
几日后的一天,楚洛顾牵了一匹小红马,带着齐国候府的一个小随侍就出发了,一点一点离开了这座皇城。
第十六章 醉中相遇梦觉醒
二月春风带着一丝丝冷意,地上浅草却已经一点点抽出了新芽。
马蹄声缓缓踏过绿水青山,楚洛顾心中从未如此愉悦过。
她虽为大昭国君,但是从未真正见识过昭国河山之美。
“萼梅,咱们往东面去是哪里?”
萼梅是师父家中的暗卫,是师父非要让她跟着来保护她的。
此时两人都是一身男装,一人一马,倒是像云湖浪迹的侠客。
萼梅看了看:“公子,咱们才刚出了京城,这边往东是东郊皇陵了,若是公子想散心,咱们可以南下,此时初春,咱们到了南边,正值春暖花开,是个好时节。”
可是听到东郊皇陵这样的字眼,楚洛顾忽然有些眼眶泛红。
皇陵乃是她昭国历代女君的长眠之处,都说落叶归根,若是日后她真的死了,那么她要客死异乡吗?
本来她就没有尽到什么做帝王的责任,辜负了母君当年的嘱托。
以后若是死了,都不能埋入祖坟,那又是何等不孝啊!
楚洛顾长长叹息了一声:“萼梅,咱们去皇陵看一眼吧。”
萼梅愣了一下:“公子,皇陵有人重兵把守,不准一般人接近,咱们两人恐怕没办法悄无声息的进去啊。”
“没事,我知道一个秘密入口。”
……
其实这个秘密入口是只有历代大昭女帝才会知道的。
当然了,明浅并不知道,毕竟她算是篡位自立,当初母君没有将此事告诉明浅,她自然更没有说起过此事。
这条密道除了通到宗祠以外,还有个机关门,开启以后能够从宗祠直接潜入皇城。
而皇城之中更是有错综复杂的密道。
密道开关在宗祠后山峭壁边上,寻常不会有人来,更不会被人发现。
荒芜的山道上,一道长满了青苔的石门被缓缓打开,走进去,里面便有夜明珠照明,丝毫不影响视物。
走了许久,楚洛顾才终于走到墓地里面。
外面的牌位她是无法去祭拜了,毕竟那里常年有人守着。
母君后侧的墓室,便是她的,自古昭国的帝王陵寝都不会太奢华,与祖宗们能葬在一起便好。
“哐——”旁边的墓室好像传来了什么东西掉落在地,又滚了一圈。
若是她没有听错,声音应该就是从她的墓室里传来的。
虽说她人还活着,但是师父说过,这棺椁里放着的是个婢女的尸骨,只是此事除了云太医和师父以外,没有人知道。
楚洛顾缓缓凑上前,透过墓室的通风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南苏止穿着熟悉的蓝袍,身影消瘦了不少,从前的满头墨发竟然变成了一头银丝。
他脚边已经零零散散倒了好多个酒坛了,而他靠在她的灵柩旁,好像是喝得大醉,睡了过去。
楚洛顾心中一紧,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如今不是应该春风得意做着他高高在上的国师吗?
正想着,墓室外又有人进来,楚洛顾认出来,那是南苏止的随侍云年。
云年在她灵柩前拜了几拜,才上前想要扶起南苏止:“国师,不能再喝了,您的病还没有痊愈,再这样下去会没命的!”
南苏止已经喝得迷迷糊糊,最终还呢喃着:“你放开我,喝醉了,我就能看到她了……”
云年叹了一口气,只得强行将人扶起来,带出了墓室。
楚洛顾倒退了几步,心头忽然沉沉的像是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以为,她死了以后,他应该会心满意足地过得很好,为什么看起来,他这样难过?
是他心底最后的一点不安吗?还是说,他后悔了?
楚洛顾眼中忽然噙了泪,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后悔又如何?不悔又如何?
世界上唯一没有的东西就是后悔药,有些人错过了就没有了。
有些事发生了,就永远也弥补不回来了。
楚洛顾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走吧。”
早春的桃花只零零散散开了几枝。
马蹄声声,又逐渐走远。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萼梅骑着马慢慢跟在楚洛顾身后。
楚洛顾看着远方的景色,眼中泛起一层薄雾:“南下吧,你不是说,等我们到的时候,那里的景色会很美吗?”
“是。”萼梅应了一声,再没有说话。
有时候,楚洛顾觉得,萼梅跟裴瑜有些像。
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跟着自己的决定去做事,不会问,却好像又什么都能懂。
想来,裴瑜知道她死了,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但是没办法,她如今的身份太过敏感,若是暴露,极有可能惹上杀身之祸,又或者会掀起一场大乱。
虽然在心里她已经死过一回了,但是好不容易重新活下来,这一次,她想好好为自己而活,好好去看看路上的风景。
只是……南苏止……
如果岁月静好的话,也许那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吧。
至于他为何一夜华发,她不用问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