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娜端着杯咖啡,转悠着过来。
「纸巾给我一下。」不客气的使唤声从头顶传来。
乔娜眼睛大皮肤白,是个 6 分小美女。
她一向被众人捧在手心,对着我时总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我垂着头,拿了抽纸就往她手上递。
「咦?许清你的眼睛怎么回事?」乔娜眼尖地发现了异样。
我一下子慌乱起来,局促地找着借口:「呃,就是周末接了睫毛,又换了副美瞳,还挺贵的。」
乔娜眉头紧锁,如鹰隼般盯着我的眼睛,不停地打量我:「你这……」
我扭头躲避着她探究的目光,双手微微颤抖,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
「你这是整容了吧?」乔娜一脸的不爽和嫉妒,「恢复这么快,是埋线吧?」
我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一丝不甘又爬上心头。
「没,我没有整容。」我磕磕巴巴地否定。
乔娜不说话,阴沉着脸又盯了我几秒钟,转身离开了。
很快,隔壁的男同事也发现了我的变化:「没想到你的眼睛这么好看啊,之前戴着黑框一点也看不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被别人夸赞漂亮,诚惶诚恐中带着一点雀跃和开心,刚想谦虚几句,乔娜嘲弄的声音横插进来:
「这眼睛配她那张丑脸,真是糟蹋了。」
我呼吸一窒,默默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这种不屑的嘲讽我再熟悉不过,从有记忆开始就伴随着我,而我应对的方式就只有沉默。
像乌龟一样,缩进自己的壳。
然后,沉默。
男同事嘻嘻哈哈地笑了:「那是,要论漂亮,她比起你还是差远了。」
乔娜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一周之后,我又收到了一个没有寄件人的快递。
直觉告诉我,是能让我变美的东西。
双手因为极度的开心而微微颤抖起来。
轻轻抚摸过干燥光滑的纸盒,我深吸一口气,将裁纸刀对准胶带,缓缓划了下去。
拆开包装,里面是一只高挺又小巧的鼻子,带着模糊的血肉。
我已不像上次那样惊惧,反而因为期待而隐隐兴奋。
一刻也没有犹豫,我拿起鼻子缓缓将它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浓稠的血水伴随着「嗞嗞」的声音缓缓流下,我的脸因为疼痛而狠狠扭曲,手却一点也没有松动。
只要忍耐 10 分钟的痛就能变美,天下哪还找得到这样的好事!
终于,这个鼻子也成为我的了。
我满意地照着镜子。
水汪汪的眼睛,高挺的鼻梁。
在这两个出色五官的加持下,我的颜值已经可以打上 4 分了。
我,不再是个丑八怪了。
……
第二天起床,我把常年披散着挡脸的头发全都挽了起来,扎成了一个丸子头,还化了个妆。
公司依然人来人往,但我不再低着头,而是微微仰起了头。
周围的人对我指指点点的,捂着嘴窃窃私语。
我全都不在乎。
那些闲言碎语的伤害和我听到过的恶言恶语相比,根本连万分之一都不及。
我只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我要变成公认的大美女。
世界上的漂亮女孩那么多,凭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正在此时,乔娜满身戾气地走过来。
她板着脸一把拽住我,将我拉进了楼梯间。
冰冷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我的脸上爬过,阴森森的威胁充满压迫:
「说,到底是哪家医院!否则我就告诉领导你想跳槽!」
我前些天曾经偷偷用单位打印机打过简历,没想到被她发现了。
呵,6 分美女也会有嫉妒我的这一天。
想到乔娜以往对我的讽刺和嘲笑,报复的欲望疯狂滋生,我带着恶意缓缓开口:
「是颜星医院的王大夫,我的眼睛鼻子都是他做的。」
乔娜抱着手臂,满脸不屑:「早承认不就完了。」
说完,她扔下一句「死肥婆」,扭头就出去了。
我舔了舔嘴唇,勾起了一个惬意的笑容,甚至比我变美的时候还要兴奋。
之前我还真起过整容的心思,最后被一个有良心的医生劝退了。
而这个颜星医院,是我做功课时看到的。
只不过,它是一家黑心的渠道医院,执照都不全的那种。
乔娜,我真的很期待你整完的样子呢。
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乔娜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没有她的骚扰,我更能专注于变美了。
我勤勤恳恳地护肤,除了蔬菜和白水煮鸡胸肉,几乎不吃别的。
每一天,我都拖着肥硕的身体在健身房里挥汗如雨。
跑步机上,全身的赘肉随着我沉重的步伐一颤一颤,周围的人都在偷笑,而我就跟没看到一样。
向前!
只有拼命向前跑才是我的归宿!
我要让我的身材配得上这张脸。
在此期间,我又陆续收到了眉毛、嘴巴和耳朵,全部五官都被我换了一遍。
而我的体重也顺利瘦到了 150 斤。
我的脸型变小变尖,配上漂亮精致的五官,开始有人叫我小美女了。
一开始,我常常反应不过来别人是在叫我。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我对于别人的夸赞逐渐觉得理所应当。
唯一的小问题是,这新换的五官有点毛病,眼睛有点近视,鼻子也有鼻炎,时不时地就不太舒服。
然而和漂亮相比,这些又算什么呢?
这天回家,菜鸟驿站的老板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妹妹,你怎么又有无名快递啊,不会是追求者送的吧?」
我掩嘴娇笑:「不知道呢。」
这次的快递盒子有点大,我拒绝了老板想要帮我送上门的好意,找了辆拖车,把快递拉了回家。
裁纸刀滑开盒子的一瞬间,我整个人僵住了,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
两条羊脂玉般的手臂,静静躺在那儿,圆润又纤细,五指修长。
断面狼藉一片,能看到森森白骨、鲜红的肌肉和黄色的脂肪混杂在一起。
牙齿不由自主地打战起来。
一个恐怖的想法爬上心头:
如果全身都换过了,那,我还是我吗?
我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一脚把盒子踢开。
扔掉吗?
可是菜鸟驿站的老板看着我把它取走的,这么一大块人体组织,警察很快就会查到我的头上。
我神经质地咬着指甲在家里走来走去。
鼻炎犯了,我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不耐烦地抽了一沓纸巾擤着鼻涕。
必须尽快处理掉。
思前想后,我在快递箱里塞满冰袋,暂时把它推进了储藏室。
心里掩不住地烦躁,我晚上一点胃口也没有,早早地就上了床,刷着手机。
网络管制很严格,我搜不到相关信息,渐渐泛起了困意。
突然,储藏室里传来「吱吱」的轻微响声。
一下又一下。
就像是,指甲刮擦纸板的声音。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寒毛直竖,头脑一片空白。
卧室里只在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小台灯,氤氲出一小团暗黄的光晕。
往外是逐渐浓厚的夜色,到虚掩的门外,已是一片漆黑。
储藏室就在卧室旁边。
我咽了口口水。
那手臂……应该是没有生命的吧?
指甲刮擦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一直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我开始止不住地哆嗦,死命咬住牙,防止自己发出打战的声音。
只听「咚咚」两声,那两条手臂已然翻出了纸箱!
我的心急速下沉。
不好,储藏室的门没有锁!
我踉跄着翻身下床,努力克制住想逃跑的欲望,光着脚快速地往外奔去。
推开房门,只见储藏室的门把手已经被尝试着扳动,很快就要被打开!
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死命握住把手。
巨大的拉力让我的手心一阵剧痛,差点就要滑脱。
我一脚蹬住墙固定住身体,拼命地转动锁芯上的钥匙,终于赶在脱力之前锁上了门。
只听「砰砰」两声巨响之后,储藏室里便再无动静。
我撑着膝盖不住地喘气,手指控制不住地抽搐。
令人不安的寂静。
我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从门缝照了进去,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脸靠上去的一瞬间,我的眼睛倏然睁大,心脏几乎骤停。
一只瞳孔鲜红的眼睛在里面紧贴着门缝,死死瞪着我。
我尖叫一声,跌坐到了地上。
门里响起凄厉的声音:「把我的脸还给我!快还给我!」
我蜷缩着后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拼命地摇着头。
那声音尖锐地笑了:「我会来找你的!」
……
我挣扎着,猛地睁开眼,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
刚才发生的一切,真实得简直不像一个梦。
我翻身爬起,急忙走到储藏室。
门没有锁。
我松了口气,赶紧锁上了门。
正当我想把钥匙放进兜里的时候,发现手上有一道擦伤,这让我整个人如坠冰窟。
那是在梦里,我竭力拉着门时留下的。
难道说梦里发生的一切,并不全是虚幻?
我冲进洗手间,打开灯,惊恐地盯着镜子。
是谁?
这张脸到底是谁?
镜子里的脸庞已经消瘦了很多,被肉埋没的五官基本显露出来了。
黛眉轻扫,眼含秋水,一点樱唇盈盈绽开,娇艳似玫瑰一般,又带着一点纯真无邪。
这是……
是苏沅忆!
我睁大双眼死死瞪着镜子里的脸,面色苍白。
该死。
因为五官排布有所不同,我这么多天竟然没有认出来。
苏沅忆是我们大学时的校花,是名副其实的 8 分大美女,追她的人就没断过。
然而大三时,她却在寝室上吊自杀了。
用一条丝袜,把自己吊死在了床边的栏杆上。
被发现时,她穿着红色的裙子,还精心化了妆。
听人说,穿着红衣自杀是横死,魂魄会一直徘徊于人间,直至化为厉鬼。
苏沅忆来找我了!
她把自己的身体寄给我,引诱我替换,难道是想重回这人世间?
听说厉鬼弥留不肯投胎,魂魄会受阳气侵袭,如刀砍油泼一般痛苦。
她一定是想找一个替身夺舍。
我下意识地抚摸着脖子上挂着的银质项链。
垂下眼,看着手心的伤口,我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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