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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到一旁的药碗，又想起苏叙白的话。

他看向林欢颜，方才未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谢薄大人关心，我没事。”林欢颜并不想与他多说。

“你若不说，我便去问苏叙白。”姜渟说着便要向外走。

“等等，咳……”林欢颜叫住了他，罢了，反正他迟早要知道的，告诉他也无甚干系，“我中了一种西域的奇毒，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林欢颜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从容。

“什么时候的事？”姜渟有些不可置信。

“应当有八年了吧。”林欢颜没什么情绪。

“可有医治之法？”姜渟很快反应过来，但对苏叙白很是怀疑，“苏叙白是来帮你看诊的，他懂医术吗？”

看来，苏叙白的事迹整个皇宫都有所耳闻啊，姜渟也不是第一个有此质疑的人了。

“整个太医都束手无策，唯有他，说可保我三年无忧。”林欢颜说道，“我信他。”

“是谁干的？”姜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与林欢颜成亲已有三年，他却从未发现她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是他失察了。

“是谁下的，还重要吗？”林欢颜想起苏母，眸子暗了暗。

“你知道是谁。”姜渟语气肯定。

他沉下声：“就算你不说，我也自有办法知道，这天下没有锦衣卫破不了的案。”

说着，姜渟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在此处好生呆着，我去去就回。”

末了，还不忘说一句：“别乱跑。”

姜渟走后，林欢颜有些发怔。

从他的话语中，她竟听出了一丝关切之意。

这算什么？迟来的关心，是歉疚，还是同情？

林欢颜想不通，但若是问他，估计他也只会说，是职责所在吧。

她不禁有些懊恼，只要遇上他，自己总会忘记如今的身份。

不过君臣之责而已。

还未来的及多想，门又开了。

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来了。

“看见我，你好像不是很惊讶。”叶芷吟走了进来。

“不，我确实没想到你会来。”林欢颜一脸平静。

看她这番风轻云淡的样子，叶芷吟更加来气，出言讥讽：“怎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感觉如何？”

林欢颜没有正面回她，反问她：“曾经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也曾将心事说与你听，可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朋友？”叶芷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你还真是天真，若不是瞧见你的玉佩，你以为我会同你说话？”

“你从一开始便想过，有朝一日要顶替我的身份？”林欢颜觉得心中有些凉意，她以为至少，儿时叶芷吟是真心将她视作朋友的。

“是。”她的眼中有些贪婪，“荣华富贵试问谁不想要？”

也芷吟言语中带着些怨恨：“从小，你便比我讨喜，当初苏家夫妇来收养孤儿一眼便选中了你，吃穿不愁。而我，却只能被一家农户收养。”

“女子在这世道生存本就不易，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努力，才进了六扇门当上女捕头吗？”叶芷吟满脸的不甘，“就因为你，我被撤了职，还失去了姜渟！”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林欢颜一脸淡漠，“你不该肖想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是你的贪婪，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林欢颜看向她：“叶芷吟，我以为我们已经两清了。”

“两清？你说得倒容易。”叶芷吟冷笑，突然一把捏住了林欢颜的脖颈。

她出手极快，林欢颜哪里是她的对手，直接被她捏住了咽喉。

“你为何不去死，当初苏家灭门的时候，你就应该是一具死尸了才对，你为何会完好无损地回去？！”叶芷吟发了狠。

林欢颜被她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话音断断续续：“你怎知……我在苏府？”

“你猜啊？”叶芷吟笑得阴狠，“你这嘉宁公主的身份，可是方便我行使了不少权力啊。”

“是你……！”林欢颜顿时反应了过来，随着她越来越用力，嘴角已经开始范出了丝丝血迹。

“瞧瞧这一副病美人的样子，还真是我见犹怜啊。”叶芷吟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你说说，你为何会生得这般好命，既是流落人间的公主殿下，还能嫁给姜渟。”

“你究竟凭什么？”叶芷吟眼中满是杀意，“你说这一次，还有谁能来救你？”

林欢颜已经快要窒息了，她只能拼命地拍打她的手。

难道她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就在叶芷吟快要捏断她的脖子的时候，一片梅花直接划伤了她的手。

随后，一股强大的内力直接将她弹开。

姜渟从外走进来，看着被自己击倒在地的叶芷吟，脸色冷凝。

姜渟刚进温泉宫便察觉到不对劲，直接用轻功来到林欢颜的寝殿，顺手扯下了树上的一片梅花。

摘叶飞花！

姜渟！

叶芷吟见他一脸阴沉，眼中还泛着杀意，立刻从窗边跳走了。

姜渟刚想去追，却听见林欢颜一阵咳嗽，他忙来到她身旁。

见她的洁白的脖颈上被掐出了一道红痕，甚是刺眼。

他不觉有些心疼：“抱歉，是我来晚了。”

姜渟的言语中满是愧疚，不知是因为未能保护好公主，还是其他。

林欢颜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猛地抓住姜渟的衣摆：“是叶芷吟下令斩杀的苏府一门，是吗？”

“是。”姜渟并未隐瞒，“此前，我刚刚求得了皇上的恩典，暂且赦免苏府，但被她抢先一步，提前让锦衣卫动了手。”

“你知道？！你明明知道此事是她所为，为何不告诉我！”林欢颜满眼不可置信，用力揉皱了他的衣摆。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姜渟看她这般模样，心中一沉，“有些事情，你无需知道。”

“他们是我的养父母，我有权知道真相！”林欢颜提高了些音量。

没有必要，是在说她就算知道也于事无补，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而已。

可就算如此，她也必须知道真相。

她之所以拖着这具残破的身体，苟延残喘至今日，就是想要洗刷养父母的冤屈。

养恩大于生恩。

“普天之下，没有锦衣卫查不了的案。这话，是你说的，我也相信你的能力。”林欢颜看着他，“你是不是早就查出了真相，只是一直没告诉我。”

姜渟垂下眸子，并未回答。

见他沉默不语，林欢颜松开了手，冷声道：“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告诉我所有真相！”

“是……”姜渟抬眼，看她她眼中的倔强。

如她所说，他确实早已经查出了真相，也一直很犹豫该不该告诉她。

但没想到林欢颜会以公主的身份来命令他。

“此事牵连甚广，不告诉你，是怕你会遇害。”姜渟看着她，“经查明，苏恒确属无辜，是被人当作了替罪羊。”

“是谁？”林欢颜沉声道。

“当朝丞相，李宏。”姜渟接着道，“他行事谨慎，至今，锦衣卫还未掌握他明确通敌叛国的证据。”

原来如此，林欢颜万万没想到，真相竟会是这样，都是高臣权贵之间的夺权把戏。

他养父苏恒不过是当地一个小小的县令，便被当做了替罪羊，全家上百口人，因此断送了性命。

林欢颜不禁觉得有些悲哀，在大人物的眼中，他们的命是如此的轻贱，不值一提。

“父皇是如何决断的？”林欢颜问道。

“证据尚且不足，暂无定论。”姜渟回道。

“还有一事。”姜渟有些犹豫，将一叠纸递给了林欢颜，“我刚刚回到苏府，发现了一些东西。”

林欢颜接过，上面赫然是苏母的字迹，记录了一些她不曾知晓的真相。

看完内容，林欢颜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林欢颜！”

林欢颜昏过去后，姜渟急忙找来了苏叙白。

苏叙白为她把脉过后，松了一口气：“还好。”

“什么意思？”姜渟看向他。

“还好的意思就是说……死不了。”苏叙白见姜渟一脸焦急，倒是觉得有些新奇：“听说薄大人对林欢颜往日都是爱答不理，如今看来应当是传闻有误啊。”

姜渟一愣，恢复了往日的神情，言语中又带着些宣示主权的意思：“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知道她的身体情况。”

“她的毒当真无解吗？”

苏叙白伸了一个懒腰：“你不都知道了吗，但我至少能保她三年。”

“世子你的医术……”姜渟看着他，满是不信任。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是在质疑未来名满天下的神医大人吗？”苏叙白看他一脸怀疑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只有三年了吗？”姜渟没理会他，只当他是在胡诌。

“林欢颜体质本就孱弱，加上这毒，能有三年就不错了。”苏叙白佯装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须，“有本神医在，定然能救她。”

“那便好。”姜渟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似乎对她有些关心过头，又补充了一句：“公主殿下无恙便好。”

林欢颜正巧醒来，便听见姜渟的话。

果然，他在意的只是公主的安危，那是他的职责。

“林欢颜，你醒了。”苏叙白见她转醒，“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无碍。”林欢颜摇摇头，“又麻烦表哥了。”

“自家人，客气什么。”苏叙白笑笑。

不知为何，姜渟听他这话，心里隐隐又冒出了些火气，却无从反驳。

想到刚刚纸上的内容，林欢颜觉得如坠冰窖。

上面写的最多的是一个陌生又熟悉名字：“林欢颜”。

这应当是苏母的日记，看纸张的泛黄薄度，应当有些年岁了。

原来，苏家夫妇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名唤林欢颜，因先天不足，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疾病。

苏母曾遇到一个西域来的大师，以千金购得一盆石斛花。

说只要找到一个与她年岁相当的女孩，让她悉心栽培，便可将两人的命格互换。

苏母世代医家都束手无策，因救女心切，信了那西域人的话，将林欢颜将养在别院，在慈幼局寻到了她，给她取名“林欢颜”。

三年后，林欢颜还是因病去世了。

苏母不愿相信，以为是哪处出了岔子，后又觉得是林欢颜克死了她的亲女儿。

她即使知道那石斛花有剧毒，却依旧让林欢颜好生照料，不可懈怠。

但苏家夫妇对林欢颜确如亲生女儿一样好，她对他们从未起疑。

如今想来，他们每次看她，唤她的时候，看的、叫的真的是她林欢颜吗？

她不过是他们女儿的替身罢了。

苏府，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甚至连名字，也不属于她。

可笑叶芷吟曾经艳羡她能被苏家收养，而苏家夫妇当时又一眼选中了她。

她们都以为是自己幸运，不曾想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自己这一生，原就是一场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