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淮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急救室外亮着的红灯。
他始终也无法相信,昨天还和自己说着要办手续的她,怎么会躺在了里面。
这时,急救室跑出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陆淮连忙迎了过去,他抓着医生的白大褂,语气颤抖:“她怎么样了?”
医生神色有些不好的摇了摇头,然后递给了陆淮一个单子。
他看着上面的“病危通知单”五个大字,脚步险些站不稳。
然后医生再度递给了他一个东西,陆淮看了过去,呼吸一窒。
结婚证上有些染了些血迹,他抓着笔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不过是自己名字,可他却觉得自己签了很久。
这时候医生才沉声开口:“她需要立刻进行骨髓移植手术,可目前来看的话,没有合适的骨髓。”
陆淮这才想到了什么,他拨通了一个电话“我让你找的骨髓找到了吗?”
得到了那边肯定的回答之后,陆淮这才松了一口气。
挂断了电话之后,他这才告诉了医生。
很快,陆淮等的人已经来了医院。
他看着秘书和那个人,眼眶微红。
直到那个人进了急诊室,陆淮才仿佛找到了自己眼睛的焦点。
陆淮怔怔看着上面亮着的红灯,一颗心不由得提起。
虽然骨髓是匹配的,但是他听秘书说可能有别的反应。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的心陷入巨大的恐慌中。
上次抱着无声无息的沈嘉沫,他那时差点心跳也跟随这她而停止了。
很快的,脚步声传来。
“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居然率先拿到了骨髓配型。”
陆淮看向来人,正是严询。
他清冷的开口:“严医生怎么今天不忙了?这里有我,你不需要过来。”
严询却只是坐在了长椅上,冷声开口:“那人现在在哪?”
陆淮却紧皱着眉头,冷冷开口:“自然是在急救室。”
“我不知道,你究竟什么时候避开了我们严家的搜寻,而找到了骨髓配型。”
陆淮闻言,心尖涌过一丝情绪,然后很快便消散了,他冷冷一笑:“这就不关严医生的事情了。”
严询冷哼一声,再也没有说话,两人的目光交汇,表面平静无波,背地里早已是刀光剑影。
漫长的手术开始了,陆淮怔怔抬眸望着那抹红灯,希望沈嘉沫从此以后,就能彻底好起来。
陆淮的脑海里浮现着沈嘉沫站在墓地里,口鼻鲜血横流的场景,心头一痛。
急救室的灯依然闪烁着,红的就像他手中的红本本一样。
两个人坐在长椅之上,一时无话。
严询沉默一会才开口:“是不关我的事情,可我还是很好奇。”
“我知道你们顾家的事,你不过是一个私生子。”
陆淮的心骤然缩紧,然后沉声道:“你怎么知道。”
严询脸上神色莫辨,忽然笑了:“你们家那档子事,又不是什么豪门秘闻。”
陆淮脸色微沉,神色有些许慌乱,宛如攥住了喉咙,好半天才强压下心中的不适。
然后冷冷一笑:“知道又如何。”
严询凑到了陆淮耳边,低声笑了:“我还知道你妈自杀的事。”
陆淮闻言周遭的空气在一瞬间冻成冰一样。
他猛殪崋地攥住了严询的衣领:“我警告你,不要拿我们家的事情来说事。”
严询拍了拍陆淮的背,然后推开了他。
两个人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陆淮垂眸看向了自己手腕上的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了。
他担忧的看向紧闭着的急救室的门,喃喃自语:“真希望以沫手术完能够好起来。”
陆淮的眼神里灰白一片。
严询看了几眼他,然后吐出了冷淡的话:“我不得不泼冷水,就算手术成功,还有各种各样的排异反应。”
陆淮闻言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严询:“你就这么不希望以沫好起来?”
严询闻言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陆淮会这么问。
然后眸光复杂的瞥了一眼急救室的大门,虽然自己并不想承认,但之前的自己确确实实不希望沈嘉沫能够好起来。
可他身为一名医生,本就是治病救人。
矛盾在严询的心中不断的交织着。
他沉默一会才开口:“没有,我是医生,怎么会希望自己的病人不好。”
陆淮闻言转过了头,清冷的声音在走廊响起:“严医生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严询却松了松领带:“我是她的主治医生。”
两个人再度陷入了宁静。
这时,急救室的灯灭了。
陆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上前就看见沈嘉沫的病床被推了出来。
他垂眸望着熟悉的脸庞,眼尾有光闪烁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随后跟在病床后出来,却被陆淮拦住了:“医生,她没事了吗?”
医生点了点头道:“手术很成功,不过她需要再观察几天。”
陆淮这才宛如活了过来一般,眼神里不再似从前暗淡。
严询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沈嘉沫,心头沉重不已。
她治好了病就意味着他和沈嘉沫之间的纽带没有了。
他居然找不到别的理由再去关心她了,想到这,他的眸色暗淡。
恍惚间他忆起曾经第一次初见沈嘉沫的情景。
那时候是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那时候的沈嘉沫随着赵父一起进来。
沈嘉沫一眼就看见了他,只那一眼,严询就知道这个女孩不喜欢自己。
起了捉弄心思的严询,在宴会上让沈嘉沫当众出丑。
可沈嘉沫却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也让他这个寿星栽了跟头。
严询无奈一笑,或许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只那一天,他就对沈嘉沫一见钟情,可惜在帝都根本见不到她。
陆淮自从回到了病房,就对沈嘉沫几乎寸步不离。
他甚至把办公的场所直接搬到了病房。
过了整整一天,沈嘉沫才从昏睡中悠悠转醒。
她睁开了混沌的眼睛,揉了揉还是晕乎乎的脑袋,这才将视线移到在一旁办公的某个身影上。
她微微一怔,此时他应该是在开视频会议。
沈嘉沫下床之后,整个身体微微踉跄了几步,陆淮余光瞥见之后,连忙上前将她扶下床。
沈嘉沫起身的瞬间瞥见了他的电脑屏幕,对面是一整个会议室的人。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瞬间有些局促,却没料到陆淮大大方方的揽着她的肩膀介绍道:“这是我老婆。”
沈嘉沫闻言,推开了陆淮的怀抱,然后翻依譁身上床。
直到病房再度陷入了寂静,沈嘉沫哑着声音开口:“我们去办离婚手续吧。”
陆淮准备了满腔的话语突然梗在了喉咙里,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沈嘉沫:“我做错了什么吗?”
沈嘉沫就仿佛被人踩住了尾巴一样,她厉声道:“为什么?那我告诉你为什么,赵氏谢谢你动的手,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放了我爸爸一条生路。”
“不然,我应该是家破人亡,然后就能乖乖呆在那栋别墅里。”
沈嘉沫的眉眼有了一丝怨恨,她始终都没有办法忘记,那天在监狱里的一幕。
那一幕深深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她经常闭上眼睛,眼前都是母亲和弟弟的身影。
她深吸一口气:“既然我们婚姻到最后都已经死了,就当我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
陆淮怔在原地,一颗心宛如被攥住一般,疼得他窒息。
他喉头梗塞,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沈嘉沫呼出一口浊气:“放了我好不好?!”
陆淮退后几步,苦涩的笑容蔓延着,他扔下一句:“不可能!”
然后转身跌跌撞撞的出了病房,在病房外他摸出一包烟,在烟雾缭绕中,他的心情逐渐平静。
沈嘉沫听着震天响的关门声,微微出神。
什么时候,两个人已经不能坐下来好好说一句话了。
她将眼角的湿意拭去,眼眸中闪过挣扎,很快她便已经出了决定。
在两人都没有看见的地方,一位男子瞥了一眼陆淮远去的背影,如玉瓷一般洁白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海洋般深邃墨蓝的眼眸,每一丝金色发梢都显露出器宇不凡。
“少爷。”男子身后有一位身穿燕尾服的中年人微微弯腰说道。
男子的薄唇微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阵风拂过,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早已没了两人的身影,空气中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沈嘉沫直到医生过来为她换药之时,才知道铱驊自己已经做完了骨髓移植手术。
她在护士的搀扶下走出了病房:“陪我去花园走走吧。”
护士低声回应之后,两人便来到了花园。
沈嘉沫怔怔看着远处嬉笑打闹着的一家人,那个男孩在父母的教导下正在摆弄着手中的积木。
微风拂过,可沈嘉沫却还是冷得发抖。
她扯动了唇角,现在的赵家已经没有了。
沈嘉沫脸上一片黯然之色,这时一位穿着西服的男子经过,他抱歉一笑:“打扰一下,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住院部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