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的名字——槐序。
我偷偷翻着资料探究着关于他的一切:槐序,古时指六月,又指夏季。
世间温柔,不过是芳春柳摇染花香,槐序蝉鸣入深巷。
我想如果青春有声音,那一定是教室的读书声和窗外的蝉鸣声。
暗暗计算着,每月一次的座位平移,还有多久我们会成为同桌。
十七八岁的年纪,暗恋一个耀眼的人,潜意识中总会无比自卑。
我羡慕陈槐序,他像个小太阳一样,是富足家庭滋养出的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自信。
彼时,我上有姐姐下有弟弟,是最不受宠的,身上套着姐姐穿剩的衣服,自卑得不敢抬头。
他不爱学习,总是抄我的作业,将根号 2 抄成 52,将「奥斯曼帝国」抄成「奥特曼帝国」,叫人哭笑不得。
他喜欢拿着相机拍 vlog,记录着身边的一切,又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逗得我满脸通红后,又恶劣地按下闪光灯,我又气又急不想理他。
可他座位在里面,每次晃晃荡荡地拖到上课前一秒回来,又故意在我耳旁提高音量说一句:
「我回来了~」
我不吭声,默默前移,他却故意在卡在我身后,略带为难:
「祁安同学,我进不去。」
后桌的同学好奇问他,为何每次都说一句「我回来了」。
他挑了挑眉,支着下巴侧头看着我,小声嘀咕着:
「我提前练习一下。」
夏日蝉鸣阵阵,头顶风扇呼呼吹着,历史课,我听得认真,他睡得香甜。
老师正义愤填膺地讲着八国联军侵华,情绪激动之时,一拍桌子。
陈槐序猛地惊醒,脸上压出了红痕,嘴角还挂着口水,迷迷瞪瞪望着我喊了句:
「祁安同学……」
我望着他那副尊容,忍不住笑了。
他微微一怔,突然抬手摸上了我的头发,我整个人登时被他此举吓得呆住了。
他从我发间摘下一朵散落的槐花,放到了我的课本上,勾着嘴角,用极低的声音对我说:
「祁安同学,你笑起来真好看。」
一时,既害怕又紧张,脸红到了耳根。
慌乱间拿起笔做笔记,掩饰着窘迫。
他依旧侧着头望着我,我红着脸提醒他:
「听课呀陈槐序……」
他脸上挂着笑,竟一反常态地听话:「好的。」
课本上那朵纯白色的槐花散发着若隐若现的清香,心里起起伏伏地悸动,久久不能平静。
从那以后,陈槐序竟一反常态地开始听课了。
后来听说,他要考国内的电影学院。
于是每天缠着我疯狂补习。
而我是班里的偏科战神,所有科目都是天花板,唯有地理是地平线。
陈槐序取笑我:「祁安同学,你地理的分数还没班主任岁数高。」
当然,他有取笑我的资本,可能是自小出国旅行,遍历山川,他地理竟好得出奇。
而我天生的路痴,不分南北,只知左右。
「副热带高气压带」。
他指着我的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祁安同学,送分题。」
我羞愧:「要不起……」
他总是勾着尾音喊我祁安同学,我沉闷的性格,因他这阵风,开始有了忽明忽暗的期待。
那时,班里有不少偷偷谈恋爱的小情侣。当然,学校喜欢陈槐序的女孩也很多。
听说隔壁班的校花林晴与他自小相熟,毕业前夕,我在教室外走廊,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陈槐序,有谣言说你喜欢你那个同桌是吗?」
「不是谣言,我是喜欢她。」
「你为什么会喜欢她啊?」
「又乖又甜学习又好,我为什么不喜欢?」
「恕我直言,我觉得祁安有点土。」
「她的土是用来埋你的。」
那一瞬间,因为陈槐序,忽然感觉自己的青春有了颜色。
毕业前的誓师大会上,好多人上台高呼着自己的目标和理想。
陈槐序竟大步一跃迈上讲台,拿起话筒,目光隔着众人望向我,高声喊道:
「祁安同学,能不能把你的高考志愿给我抄一下!」
我在一众目光下羞红了脸,周遭一阵阵起哄声。
校长不耐烦地将他轰了下去。
「不是你有病吧陈槐序,三百分和六百分能报一个志愿?」
他嘴硬道:「我现在能考四百分了。」
经过努力,他成绩确实提高不少,最好的时候能到五百。
5 月 21 日,距离高考还剩 16 天。
晚自习下课,走在操场那条路上时,他悄悄叫住我,从怀里变出一个很小很小的蛋糕。
「生日快乐,祁安同学。」
我一时震惊又感动。
「就买到这个了,凑合一下,快许个愿。」
他又从口袋掏出一个打火机,轻轻一按。燃起一点晃动的小火苗。
「陈槐序,你……你竟然偷偷抽烟。」
我忍不住瞪他一眼,他皱了皱眉,有些急。
「哎呀小点声,能不能关注一下重点,快许愿。」
他低声催促着我,我刚要许愿,远处却传来了教导主任的声音。
「哪个学生在那儿抽烟呢!」
我吓得忙吹灭了打火机,陈槐序拉着我就跑。
最后,我们二人气喘吁吁,相视一笑。
夜风温柔,吹在脸上。
视线交汇的瞬间,心仿佛漏掉了一拍。
他声音低沉沙哑:
「祁安同学,我们一起考北京的学校好吗?」
我红着脸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