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楚昀安。
苏音终于爆发了，语气怨毒：“是啊，我恨不得她去死，没让她一头撞死我都觉得可惜！”
强大的涵养让程赫泽克制住了怒意，他攥着拳，深吸了一口气。
被点化的脑子在这一刻无比的清醒，他心领神会的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
苏音滞留在车里的礼物；苏音主动提起帮他试戒指；苏音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的小动作。
此刻统统接二连三的闯进了程赫泽的眼前，犹如金光破开迷雾般大彻大悟。
他问：“你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给她看。”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苏音没想着隐瞒，破罐子破摔的承认：“是，我就是想要你们离婚。”
程赫泽点了点头。
怒到极致便是没有任何情绪，坦然接受了意料中的答案。
电梯在缓缓上行，“叮”的一声到了楼层。
“苏音，我不知道以前我是不是给你过什么错觉，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要跟楚昀安离婚，我也没有说过我不喜欢她。”
程赫泽走出了电梯，头也没回。
“我的妻子，只能是楚昀安一个人。”
苏音留在电梯里，任由电梯门缓缓关上。
她靠着墙壁缓缓的滑了下去，抱着膝盖眼神无光。
都说年少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可是意气风发的程赫泽蛮不讲理的撞进了她的视线。
不是她先喜欢上的，明明是程赫泽先招惹的她。
如果不是他操作那么强，如果不是他的笑那么好看，如果不是他那股挥斥楚遒的成稳……
既然得不到，那就谁也都别想得到。
苏音眼睛微阖，盖住了阴鸷的视线。
她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陈记者你好，我这里有个关于VI和摘星的新闻，您有兴趣了解吗？”
整个线上会议，苏音都没有参与，而程赫泽听得额角直冒青筋。
任晖只提了两个点，一点是苏音在赛季中需要请假拍广告；另一点是必须夺冠。
程赫泽面无表情：“做不到。”
任晖笑吟吟的说：“程教练，大家都很相信您。”
“好。”程赫泽仰头，与他直视，“那取消VI的最佳搭档战术。”
任晖的笑意微敛：“你也知道，粉丝们爱看的就是最佳搭档。”
从“您”到“你”只用了一句话的时间，显然任晖已经不满了。
程赫泽毫不在意：“战队应该根据队员的情况制定新的战术，配合不好，就不应该再用。”
沉默，充斥着整个房间。
半晌任晖才温声道：“好，下个赛季俱乐部会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程赫泽接着说：“苏音不能去拍广告。”
“她的操作本身已经拖了后腿，现在更不应该离队接商务。”
又是一段死寂。
其他孩子们头都快埋进地里了，个个怕得跟鹌鹑崽子似的。
虽然他们心里都力挺程赫泽，可是仍旧不敢吱声，只有程赫泽敢直接对呛。
任晖声音淡了：“选手操作下滑教练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应该反省。”
会议再一次不愉快的结束。
程赫泽望着黑屏，久久没有动静。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心累，现在这个VI，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熟知的VI了。
旁边的夏有铭嘟囔着：“我觉得教练说得对，既然配合不好，何必执着一个明星组合呢？”
另一个队员也哼唧：“能打出教练那样的最佳搭档，简直史无前例好么。”
夏有铭更是头疼。
他接的是程赫泽的近战法师，是主力输出，是中心控场。
按理苏音的魔法师的作用是掩护他，起辅助作用。
可是渐渐的，倒成了他这个近战法师跟在魔法师身后，处处替她补烂。
也是，没有人会记得站在光外的人，所有的欢呼都是给予光环中央的英雄。
夏有铭不由感叹：“教练，当年您的搭档心胸真大。不争不抢，甘愿陪衬，……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程赫泽愣了一下，开口：“楚昀安。”
说完之后他就陷入了沉默。心里是异常的难过。
“楚昀安……”夏有铭越念越觉得熟悉，陡地瞪大了眼睛，“那不是，摘星的教练吗！”
喊完，他才记得噤声，小心翼翼看向教练。
却见程赫泽神色失落，明明浑身干燥，却像被雨淋湿了一般。
过了一会，又见他站了起来往外去。
少年们也不敢问，只能目送着离开。
一路缓步，太阳也开始逐渐西沉。
赤红的暖光与紫色的冷光交替，将建筑的影子拉得极长。
程赫泽踩着暮色最后一线停在了摘星门口，脚步踟蹰。
他今天把摘星上上下下得罪透了，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讨个好。
直到月上中梢，程赫泽还杵在围墙底下，朝着窗口眺望。
凌晨，俱乐部的门吱呀呀的开了。
贺冉大步朝着另一个楚向回家了，没有注意到程赫泽。
接着，一声细微的轱辘声响起。
程赫泽从围墙栏杆缝隙中看到，楚昀安缓缓移着轮椅出来了，停在了他的面前。
早在傍晚楚昀安就看见程赫泽了，像个雕塑一样，和围墙融为一体。
楚昀安因为颈托被迫仰着头，问：“有事吗？”
月色不浓，淡淡的光洒在程赫泽的额前，眉骨，隐入眼窝。
“想见你了。”男人的声音微哑。
楚昀安听不得这种话，接连几天都是这种话有些厌烦。
而且程赫泽什么时候养得这个习惯，大晚上的找人，见不到人难不成坐一宿？
可眼下，男人垂着的眉眼透着失落。
夜风清凉，俱乐部门口的梧桐和青樟沙沙作响，搅散了心里那丝丝不虞。
楚昀安开口：“那走走吧。”
程赫泽欣然跟上。
轮椅和鞋底碾过落叶的窸窣声在空寂的街道响着，不远处还是灯红酒绿，人声鼎沸。
楚昀安感受着夜风，神色平静。
忽然，肩上一暖。
是程赫泽脱了他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楚昀安要脱下，便听见程赫泽说道：“盖着吧。”
指尖在外套上摩挲了两下，最终缓缓的放下了。
“脖子。”程赫泽顿了顿，“没事吧？”
有事，根本动不了，吃饭都难受。
但是楚昀安只是淡淡的说：“没事。”
她一直仰着头，余光一扫就能看到程赫泽的头上的纱布。
忽然之间她有点想笑，他们两个现在像个离家出走的病弱残疾。
这一路没有尽头，似乎能这么走到地老天荒。
但程赫泽一步跨在了她的面前，停了这无尽的步伐。
“苏音推你我没看到。”程赫泽内疚得不行，他蹲着，察觉这样楚昀安看不见，又只好站了起来，“很痛吧。”
楚昀安就这么直直的接受着程赫泽的目光，二人隔得近，那眸子里晃动的难过，像雨水一般淋了下来。
楚昀安那无波无澜的心，忽的抽动了一下。
她平平的扯了一下嘴角，欲盖弥彰：“没事，她不是故意的，你不用替苏音觉得抱歉。”
程赫泽摇了摇头：“我是为我自己向你道歉。”
头顶上有落叶缓缓飘下，在即将落在楚昀安头上时，被程赫泽一手接住。
他捏着那片还算绿的叶子，不敢看楚昀安：“我竟然今天才知道，你以前受了什么委屈。”
心里的酸涩咕涌着，把肠胃都打成了结。
程赫泽紧张得拇指在叶子上掐出了汁：“楚昀安我爱你。”
分明是结婚四年的夫妻，可这是他第一次说“爱”。
这种焦灼的情绪一下子把他拉回成了18岁的少年，青涩稚嫩。
楚昀安静静的望着他，瞳孔是倒映着月华的湖水，平静无风。
有些东西迟来了，就是没用了。
半晌，楚昀安出声，“可是，我不要了。”
这句话戳痛了程赫泽，他觑着掌心的叶子，风起扫落。
越是想要留住的，就越留不住。
他蹲了下来，楚昀安只觉得掌心一凉，被塞进个什么金属质的物件。
接着，程赫泽站了起来。
他的语气冷静而认真：“以前是我错，但是现在不一样，再给我个机会。”
程赫泽的眼睛轮廓偏圆，里面楚满了温柔。
“别躲我，也不要怕我，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
手机震了一下，提醒他又是一个整点。
离回帝都的飞机只剩三个小时了，他要走了。
楚昀安看着程赫泽俯下身，颈托扣着脖子避无可避。
那张脸越来越近，楚昀安瞳孔生理性紧缩，连呼吸都屏住。
在唇瓣即将相贴的时候，温热的鼻息在脸颊上扫过，楚昀安得到了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小心翼翼，克制而隐忍。
很快，程赫泽转身大步离开了。
良久，楚昀安举起手，指尖捏着金属在路灯下折射着光泽。
——那是枚戒指。
第三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