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宁初脸色一僵,突然发现她跟了容砚这么久,他却好像从来没有在人前介绍过她。
他也从来不让她来公司,就连今天,还是她发现容砚把文件落在家里才来了一趟。
郁宁初敛去脸上那一点尴尬,从包里拿出手机:“那我给他打个电话。”
只是她刚要打电话,抬眼便看见容砚从办公室走出来。
“伯沉!”她连忙喊了一声。
声音乍然响起,公司的员工都不由齐齐往这边看。
容砚转头,他一身西装笔挺,五官深邃冷漠,身上沉淀着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睿智和理性。
听到声音他立即抬头,看见是郁宁初后,他皱着眉走上前:“你来这里做什么?”
郁宁初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容砚,随即当着前台小姐的面,很自然地伸手想挽住容砚的手。
她微笑道:“我来给你送东西啊。”
容砚接过文件袋,接着便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的手,下意识地拉开与她的距离。
郁宁初的手僵在了空中,她有些难堪地收回手,却眼尖的发现了容砚衬衣上的一根褐色长发。
她眼眸一痛,心脏不由猛缩,连忙挪开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看。
她是黑色的头发,一直以来都是。
郁宁初攥紧了手,当做什么都没发现,一如既往地装瞎,装傻。
她奢望的不多,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够了。
容砚已经打开文件袋,抬头看向她,眼中意味不明:“这文件你看过了?”
郁宁初有些奇怪的摇了摇头:“没有。”
容砚好似放松了下来:“最近公司会特别忙,永柔过阵子要手术了,你最近帮我照顾着。”
顾永柔正是容砚的亲妹妹。
“嗯,不过看你最近这么忙,公司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郁宁初强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脸上若无其事的笑着,粉饰太平。
这公司说来其实和她有点关系,当初的创立基金可全是郁宁初出的——她妈出意外赔的保险钱。
她还是这公司的法人代表呢。
一提起这公司,容砚隐隐有些不耐烦,语气沉冷:“说了公司的事情不用你管。”
这样豪不给面的回答让郁宁初脸色黯然,心里无比窘迫。
他这样世故的男人,怎么会不知道在人前给人留面子,可十几年了,她在他面前又有什么面子可言。
她爱他,而他不爱她,这是她一直都很清楚的事情。
在这份感情里,她从一开始便低入尘埃。
她平静的面具被撕毁一角,有些局促的说:“那我就先走了,永柔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没等她把话说完,容砚便敷衍地说了句:“知道了。”
郁宁初抬眼,容砚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朝办公室门口一个女人走去。
那个女人,她认识,是蒋璐,江城赫赫有名的宋家老先生的养女。
她正有着一头大波浪的时髦褐色卷发。
“看吧,我就说顾总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很快就会分手跟蒋小姐在一起!”一旁的前台意有所指的说着。
这一字一句全数落在郁宁初耳里,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像被人陡然戳中了痛处。
她慌忙离开公司,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更不敢问容砚。
办公室。
容砚将手里的文件扔在桌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雨后的城市,神色冷硬。
紧跟进来的蒋璐拿起文件,打开看了看:“公司财产马上就要转移完了,但是现在出了事情,肯定有人要担责!”
雨水沿着玻璃窗流下一条条雨线,脚下的城市被大雨淋湿,高楼之下,来往的人群如蝼蚁般渺小。
容砚看着这一切,眼神悠远,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他出身很普通,这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他心里最清楚,他不能功亏一篑。
沉默良久,容砚看向远顾,语气沉寂:“放心吧,你我都不会出事。”
“红刊”律师事务所。
郁宁初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脱掉身上已经湿掉的大衣,套了一件西装。
乔助理忙凑上前:“贺律师,杜总来了,已经等了您好一会儿了。”
郁宁初点了点头,走进会客室就看见杜禹泽坐在里面,正拿着一份文件在看。
她打开笔记本上前:“这个案子跟宋氏集团有关,对顾的律师团队很厉害,你把鸡蛋放在我这一个篮子里就不怕出问题吗?”
杜禹泽看向她,调笑道:“有你贺大律师在还不够吗?这么多年就没见你输过。要是这场输了,我能看到你输是什么样也值啊!”
两人多年好友,到时开得起玩笑。
郁宁初淡淡一笑:“在我们这行,话可不能乱说,小心一语成谶。不过,这案子在我手里大致是没有输的可能了。”
“够自信!”杜禹泽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语气却有些小心翼翼。
“话说我昨晚上看见容砚跟那位蒋小姐烛光晚餐,什么情况啊?”
郁宁初眼神瞬间黯然。
明明昨天晚上她打电话时,容砚说是在公司加班,原来……又是在骗她。
外面的雨敲打着玻璃窗,一下一下像是打在她心上。
郁宁初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他们是合作关系,吃顿饭而已。”
杜禹泽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反而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你还是小心点,男人是你的,公司也是你的,可要看住了。”
郁宁初心里没来由的一紧,嘴上却还是辩道:“我跟伯沉一起长大,他是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吗?”
可正因为太清楚,她心里才越堵得慌。
在他眼里,自己就个出钱的股东,换取了这段她一厢情愿的感情。
杜禹泽走了,但他说的话却让郁宁初的心情越发沉闷。
她靠坐在椅子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揉眉心。
六岁那年,她爸伤透了她妈的心,她被她妈带走住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小镇。
在那里,她认识了容砚,他们一起长大,念同一所学校,后来……更是成为男女朋友。
二十几年里,容砚早已融入她的生活,跟她的生命一起刻入骨髓。
她没办法想象,没有他该怎么办。
雨停了,窗外余晖透过百褶窗洒在办公桌上。
郁宁初从成堆的文件里抬起头,看了一眼手表。
想到顾永柔,她草草收拾了一下往医院去,还绕路去取了特地订的养胃粥。
打开病房的时候,郁宁初不由愣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容砚会在这里。
看到她,病床上的顾永柔脸色便沉了下来。
“哥,今天蒋璐姐姐怎么没来看我呀?她上次来,给我带的那家的粥特别好喝!”
顾永柔说着,故意看了一眼郁宁初手里提着的东西。
听到蒋璐的名字,郁宁初心里一沉,她没有说话,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
顾永柔又一脸不悦:“东西放那么远我怎么吃,还不给我拿过来!”
郁宁初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容砚,把东西放到顾永柔跟前,语气还算温和:“那就趁热多吃点。”
容砚这才抬头,看向她:“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走廊上,容砚眉头紧皱看着她:“杜禹泽的案子你交给别人,你不要插手,也不要往下查了。”
郁宁初愣了一下:“这个案子已经十拿九稳,马上就要开庭了,我不能放。”
容砚眼神一下冰冷,语气不容置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说了不许碰就不许碰!”
如此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不就是吃定了她会为他妥协吗?
带苦的酸涩涌上心头,郁宁初只问他:“为什么?”
容砚语气淡淡的:“宋家的事情你不要牵扯得太深,对你没有好处!”
是因为宋家?还是因为蒋璐是宋家的养女!
郁宁初心口猝然一痛,对上他那双黑沉无波的眼眸:“是对我没有好处,还是你想袒护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