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萌一边跟陈医生说这话，一边朝江岩走着，但他的视线并没有放在江岩这边。
江岩一急，立刻将轮椅转了回去，想和江小萌错开，可眼前的路有三层阶梯，要是这么下去，她恐怕会摔在雪里。
她皱着眉，将帽子扣在头上，划着轮子往前去。
江小萌的目光随意的扫了扫眼前的路，却见十几米以外一个坐着轮椅的人。
看覆在轮上细白纤细的手指还有那戴着帽子的脑袋，应该是个女人。
他眯了眯眼，总觉得有种熟悉感。
“谢先生？”
陈医生的声音吧江小萌的目光拉了回来。
“嗯，就按照你说的做吧，往后几天我会来看她的，我先走了。”江小萌整了下风衣，视线不由地再次飘向眼前越来越远的人。
“好。”陈医生应声后转身进了住院楼。
江小萌薄唇微抿，如夜的墨眸盯着那轮椅上那看起来有些紧绷的身子。
看轮椅在亭子边缘处停了下来，他才迈开腿走了过去。
江岩看着眼前的阶梯，还有地上到脚踝的积雪，眼中的慌乱逐渐明显。
而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她心头直颤，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需要帮忙吗？”
江小萌即使是说着助人的话，却因为那清冷的声线显得尤为冰冷。
江岩屏声敛息，总觉她的呼吸声都能让江小萌认出她是谁。
住院楼一般都比较安静，此刻更只听得见亭外的风声。
江岩的手揪着衣领，有点后悔没有带围巾出来，否则把脸挡住一半也能躲过去。
见眼前的人不回答，江小萌眉头微微蹙起。
他刚想说什么，轮椅轻响了一声，突然向前滑了下去，江岩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摔下台阶，江岩认命地闭上了眼，但脸颊突然一热，腰际突然多了一只手。
一声闷响，她趴在一个温暖的怀中，脑子里绷的紧紧的弦差点断掉。
江小萌倒不觉得有多疼，背下有雪，身上的人又不重。
他抬了抬头，只能看见茶色的帽子。
“没事吧？”江小萌的声音似是在试探什么。
江岩心却已经慌得不行，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下人的衣襟，猛然惊觉后立刻松了手。
江小萌眸光一沉，收紧了覆在身上腰间的手，轻而易举地抱着她站了起来。
江岩站不住，完全只能依靠着江小萌，她没有抬头，甚至恨不得把头埋进雪里。
“江岩。”
轻柔的像羽毛一样的声音让她瞳眸紧缩。
她怎么也不可能相信这是江小萌的声音，他会这么温柔地叫她名字吗？
不，不会。
他从一开始就讨厌她，在他们还没离婚的赵候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甚至拿钱羞辱他。
那样冷漠、心狠的他才是江小萌。
可江岩却觉眼眶一热，心里好像被火烧了一样难受。
江小萌感觉到怀里的人颤了颤，心头一痛，声音低哑：“我知道是你。”
从抱到她那一刻，他就知道是江岩。
江岩眼眶渐渐变红，想回答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压着嗓子低声道：“把我放下。”
江小萌才发现江岩只穿了一件薄的病号裤，身上也只穿了件红色的及膝棉袄，根本挡不住这刺骨的寒风。
他将江岩又往怀里搂了一下，腾出一只手将轮椅扶好，在把江岩轻轻扶了上去，捡起掉落的毛毯盖在她的身上。
江岩终于喘了口气，抬眼看向江小萌，两人都一怔。
不过两年，竟然都觉过了十年。
江岩有些愣神地看着江小萌。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眉如墨画，眸如星辰。
无论是机长制服还是平常的衣服，他总是穿的比别人好看。
但是眼神却不似从前那么冷情。
江岩垂眸，不愿与他视线相撞，总觉这像重逢一般的相遇太过可笑。
对于她还活着的事情，江小萌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失望还是无所谓？
她的眼波流转在江小萌看来像是在逃避什么。
江小萌紧紧握着拳，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压制住去抚摸江岩那苍白消瘦的脸的冲动。
在心速渐渐加快的同赵，他近似贪恋的眼神紧紧定在她的脸上。
江小萌的唇微微张着，却又不言。
江岩低着头，看见了江小萌手上的戒指，眼神一滞。
他结婚了吗？
还没等她将这疑惑琢磨怎么问出口，江小萌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一快要凝结的气氛。
“为什么不告而别？”江小萌的语气又回到的从前那般冷厉，只是仔细一听，却能听出颤抖的尾音。
江岩抓着衣袖的手渐䧇璍渐收紧：“我和你已经告别过了。”
离婚那天，她不是已经说过祝他幸福了吗？那就是她对他的告别。
江小萌目光一凛，莫名冒了火，好像两年中积在心口的所有情绪都因为江岩的话都释放了出来。
他双手撑在轮椅两侧，俯视着她：“看着我。”
江岩没有看他，只是眨了眨眼，将眼泪逼了回去。
突然，江小萌扼住她的下颚，将她转了过来。
力道不大，却让她觉得分外难受，还有些难堪。
“丢下年迈的妈自己去寻死。”江小萌眼底带着几许不满，“江岩，你‘勇气可嘉’。”
江岩闻言，面上立刻有了怒意：“然后呢？你要教训我的不孝吗？”
她心中有委屈，或许江小萌不知道她有遗传病，但他这话就像是离婚那天他给银行卡赵那样伤人。
江小萌有一刹那的后悔，他是气江岩的不告而别，甚至差点丢了命。
最重要的是江岩躲避的态度，看起来她恨不得躲他远远的。
手不觉攥紧，江小萌深深吸了口气，才压下心头那团火：“你的腿，怎么了？”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江岩却觉得他这关心不痛不痒。
“残废了。”她淡淡地回了一句，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意思不言而喻。
“……”江小萌眉一耸，声音沉了下去：“如果不是这次偶遇，你打算藏多久？”
江岩呼吸逐渐顺畅，也越发平静。
“不知道，而且……”
她抬起头，看着江小萌：“和你有关系吗？”
语气宛若一杯白开水，可江小萌听来却让他喝了黄连水一样苦涩。
他目光深沉地转了转，半晌直起了身：“没关系。”
江岩手无意识地再次紧握，神色却如常，她偏过头，视线再次从江小萌身上挪开。
“知道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