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回到奶奶家。
奶奶看见我就叫，「宋鱼。」
「我是宋雨。」
奶奶老年痴呆，也把我忘记了，只记得宋鱼。
「你就是宋鱼！你本来就叫宋鱼，你那个妹妹嫌自己的名字宋雨不好听，10 岁那年抢了你的名字。」
我这才想起，奶奶说的是事实。
10 岁那年，妹妹 7 岁，嚣张跋扈，得罪了班上一些小男生。
小男生说她名字里面有雨，给她乱取外号，「水妹。」
她哭着回来，求爸爸妈妈给她改成我的名字，从此之后她叫宋鱼，我便叫宋雨。
「她是不是又抢你东西了！」我奶奶问我。
「没呢，奶奶身体还好吗？」我岔开话题。
一个老年痴呆的老太婆，告诉她有什么意义呢？
「好着呢！我昨晚还看见了你爷爷。」
我愣在那里。
以前听人说过，老人若是看见死去的亲人，就是活不久了。
「奶奶你该搬去城里住了。」
城里医疗条件好，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也来得及。
「不去！死都不去！他们把我的小鱼弄丢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去城里，我就在这里等着我的小鱼。」
「奶奶，我不是回来了吗？」
她没说话，只是朝着我嘿嘿笑。
「奶奶，我高考考了 712 分。」
「很高吗？」
「上清华了！」
奶奶愣了一会，忽然跑进屋里，拿出一个手帕，里面有她存的五千多块钱。
「都是给小鱼攒的，拿去读书，把书读烂，我看谁还敢说我们家小鱼是傻子。」
说完，奶奶又给所有亲戚打电话报喜，说我考了 712 分。
所有亲戚沉默不语，商量着把奶奶接进城里去住，「老太婆这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果然，没人信。
我觉得讽刺。
我在乡下找了份兼职，我要努力赚钱。
还有一个月，我怎么都得熬到开学。
开学那天，我揣着奶奶给的钱，妹妹转的钱，还有我打工挣来的，竟然有一万多。
我独自一人，扛着行李去了清华大学。
我刚扛着行李从公交车下来，就恰好遇到宋鱼蹬着高跟鞋从我爸的车上下来。
我爸和亲戚一共开了十来辆车，整个队伍浩浩荡荡地来给宋鱼报名。
看见我手上的行李，所有人都很惊讶。
「宋雨，你来干什么？」
「报道。」
我并没有打算理这群人。
「要发疯回去发疯，别在这丢人现眼。」
我家的亲戚强行过来拉我的行李，想把我拖走。
「怎么了？」
陈嘉焰从另一辆车上下来。
我爸脸色难看，把我的事说了一遍。
「有记者呢。」陈嘉焰指了指门口那一圈记者，「叔叔，前面就是新生名单，到底有没有她大家过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我不懂了，他又在装什么好人？
「爸，我肚子有点痛，你们先回去，我去上个厕所，都到门口了，我待会自己去报名。」宋鱼终于发话了。
「怎么了？」陈嘉焰走过来关心她，「宋鱼，我想跟你一起去报名。」
「我......我一会去，你先去。」
「宋鱼，你为什么不让大家陪你去？亲戚们都想沾点喜庆。」我妈疑惑地看着她。
「请问，哪一位是宋雨同学？南城的理科状元。」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师走过来问。
「南城理科状元？你说的是宋鱼吧，是她。」亲戚把宋鱼推了出去。
我看着宋鱼一脸的烂茄子色笑而不语。
谎言说了百遍就能变成真的？
老师看了宋鱼的身份证，又看了看入学名单，「不是宋鱼，是宋雨。」
「就是她啊。」亲戚掏出手机，点开抖音，「你看看她在抖音很火的，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招生老师扶了扶眼镜，「这个同志，抖音粉丝数不作为清华大学入学标准的。」
嗤......
围观的记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家疯狂地拍照。
一瞬间，我爸妈还有一众亲戚的脸色比吃了死苍蝇还难看。
「资料显示，宋雨，22 岁，高考成绩 712 分，南城理科状元。」老师认真地翻资料。
「老师，是我。」
我把身份证递给他，然后在大家震惊的目光下和老师一起走了。
13
第二天，宋鱼和我爸妈登上了热搜。
《某网红成绩造假，盗取他人成绩单，冒充清华学生在抖音骗流量》霸榜了各大平台。
「我超，还以为她是美女学霸，竟然为了博眼球做出造假的事情。」
「人畜无害的外表下，她竟然是一个为了流量毫无下限的人。」
「强烈建议学校让她退学，给大家一个交代。」
......
宋鱼的评论区瞬间被骂出翔。
又因为招生老师一句，「抖音粉丝数不作为清华大学入学标准。」引发了全民嘲讽。
「如果抖音粉丝数能上清华，那我的门牌号 718 上清华没问题吧。」
「不是我吹，我 756 的芝麻分，在座的各位都不是我的对手。」
一夜之间，宋鱼从七百多万的粉丝数掉到一百多万。
「超，还要关注了才能骂她，恶毒的女人。」
宋鱼当晚就隐藏了那条炫耀成绩的视频，并发了一个入学北京理工大学的 VLOG。
「大姐，你真当互联网没记忆啊。」
「我是理工的，我出五毛，你把 IP 改到隔壁职业学校。」
「她要过来，我们职业学校的毕业生，是一个公司不敢要啊。」
「......」
一场闹剧，终究以宋鱼的暂时不去学校告一段落。
她没日没夜都在家里哭。
「我当时只是玩梗，不小心发错了姐姐的成绩单而已，为什么大家对我的恶意要这么大？」
「我考 650 分，那些键盘侠也是一辈子都考不到的，我只是高考失误了而已。」
当天晚上，我妈给我打了电话，说她给我炖了冰糖雪梨，要不回去吃一点。
「不了。」
「你这孩子，你怎么不早说你考了 712 分啊，好歹我们家也是出了一个清华，一个北京理工啊。」
「她说过了，我们没信。」我爸在电话那头叹气。
「我老板啊，都夸我们家出了两个学霸，想邀请你去参加我们公司年会，给我们家争争光。」我妈又说。
「可是我不想去，我社恐，小心眼，只会给你丢脸，你说的。」
「以前的事，都是气话，你这孩子怎么还跟妈妈计较上了？」
「不好意思，你那天打我那巴掌就和我两清了。」
「你什么意思！」我妈很生气，「考个清华有什么了不起的，别得寸进尺，你有本事不找我拿学费！」
「我的学费学校有助学贷款，生活费我会自己挣，我会住校，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不会认你了。」
「有这时间跟我吵架，你不如关心下你的小女儿，快被网暴杀死了。」
「你也知道你妹妹被网曝了，你就不能出面澄清下，你妹妹只是喜欢跟你玩交换游戏？」
「不能。让我上网，我只会更疯狂，我会把你们这些年对我的虐待，还有她扇我的那些耳光都发到网上，到时候，网曝的就不仅仅是她了哦，要我上网吗？」
「宋雨你！」
那边响起慌乱的呼叫声。
好像气晕了呢。
我直接挂了电话。
14
开学的新生致词是陈嘉焰。
我在群里看到了老师发出来的演讲稿。
写得很好，很有文采，大家都为之惊叹。
「又有钱，又帅，成绩还那么好，上帝到底为他关上了哪扇窗？」
「他单身吗？」
「他好像有女朋友，之前有同学加他，他拒绝了，说女朋友会不高兴。」
说的是宋鱼吧。
想不到不到两个月，他和宋鱼感情都这么深了，宋鱼出事他也是不离不弃了。
听宋鱼在我面前炫耀，「他不可能跟我分手，他说了不管我，上不上清华都没关系，他要的是我这个人，与其他外在的一切都无关。」
看着同学说，谁要是做了陈嘉焰女朋友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我就想笑。
「是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才栽他手上吧。」我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大家震惊地看着我。
「我没说他，我说网上的杀人犯。」
我站起来，准备回寝室，转身就看到了陈嘉焰。
其实，自从知道他和我妹感情那么深，我就不害怕跟他说话了。
他多半是记不起我的声音了。
他现在深信不疑宋鱼就是我，我再扭捏反倒是惹人怀疑了。
「恭喜你！」他看着我轻轻一笑。
「恭喜什么？」
「得偿所愿。」
我绕开他准备走。
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应该没有什么说话的必要。
「我听你妹妹说，你以前成绩不怎么好？」
「然后呢，她还说什么，我是作弊？」
他站在那忽然笑了，「怀疑你那就是不信中国的监考系统，我有什么好怀疑的？」
「你想不想证明一下自己？」
「怎么证明？」
他没说话，只是瞟了一眼我手中的演讲稿。
「写得不错。」
这个稿子是老师让我写的，他说新生致词都会准备一个备选的，万一有什么情况好填补上。
他没再说话，径直走了。
开学典礼那天，我坐在台下，老师火急火燎找到我。
他说陈嘉焰失踪了，我得顶上。
我颤颤巍巍走上讲台，稿子忘得一干二净。
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我在 5 分钟前接到了我奶奶去世的消息。
「你奶奶看到抖音上你入学的消息，喜极而泣，一口气没上来，躺在门口那张摇椅上就去了。」
我拿起话筒，先是临时捉摸了一大段循规蹈矩的开学致词。
突然想起那天奶奶拿出私房钱对我说的话，眼睛不自觉湿润。
我清了清嗓子。
「我特别感谢我的祖国，感谢中国警察，感谢他们的负重前行换来我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我来这里，不是来炫耀的，更不是来谈恋爱的，我是来追逐伟人的步伐，誓要站到科技前沿去的。所以我希望大家跟我一样，不做被困在爱里的笨蛋，把书读烂，不追求一时的欢愉，而是去追求书里至高至美的精神世界！」
现场先是安静了几秒。
然后国歌响起，掌声雷动。
我在掌声中走下舞台，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操场边上的陈嘉焰。
他手里夹着烟，透过烟雾看着我，看了我许久，才夹着烟转身朝外面走去。
晚上，几个室友又在大惊小怪。
「陈焰的 QQ 个性签名改成了「笨蛋」
我没理，真搞不懂这些人。
真好奇她们知道陈嘉焰真实的样子，一个杀人犯，她们还疯狂的起来吗？
这真是一个颜值即正义的世界，三观都跟着五官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