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听他说得诚恳,脸色稍缓,道:“你跟我来!”
帝陵疆跟他来到厨房后院,见后院堆着一大堆柴禾。
“你今日将这些柴劈完!劈不完晚上就不要睡了!”
帝陵疆毫不犹豫地应了声是,拿起斧头就坐了下来。
林安转身离去,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帝陵疆一眼。见这清秀少年面容沉静如水,仿佛对他这样的刁难根本无动于衷。
林安心中暗叹:这孩子真让人看不透呢。
帝陵疆举起柴刀,一刀刀劈下去,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完全没有一点体虚气弱的样子。暗想自从灵然输了自己两成功力,自己就真的脱胎换骨了。
可是面对这一大堆柴禾,他心里还是很担心,一天怎么可能劈完呢!这个林安究竟想怎样折磨自己?
正埋头苦干,忽然闻到一股如兰似麝的香味。清脆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陵疆,让我来帮你好么?”
这时候灵然已被灵潼叫到了皇宫,在灵潼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注视下,他觉得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得,低头跪着,一言不发。
大哥还在恨自己忤逆他么?昨夜……罢了,这孩子注定跟自己有缘。不管他如何用心,他终是不忍……
灵潼浓黑的眉毛紧紧皱着,盯了灵然良久,一言不发地批改起奏折来,竟将灵然晾在那儿,也不命他起身。
第九章 情深义重
第九章情深义重
“郡主?”帝陵疆连忙站起来,却惊讶地发现灵寒烟手中也拎着把斧头。依然白衣如雪,用一枝翠绿的玉钗将长发挽起,额前垂下心形的链子,看起来干净、清爽而雅致脱俗。
只是这样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孩,手中却拎着一把斧头,这种视觉的冲击力不禁令帝陵疆有些晕眩。灵寒烟她想干什么?
灵寒烟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形象问题,浅笑盈盈地看着帝陵疆,表情有些俏皮。
“我来帮你。”她轻笑,眉眼弯弯,明月一般的容颜。然后不由分说地在帝陵疆身边坐下,随手拿过一段树枝就砍了起来。
“郡主不可。”帝陵疆慌忙道,“郡主乃万金之躯,怎可干这种粗活?若是被林管家知道,奴才要受家法的。”
灵寒烟一怔,抬头看着帝陵疆,柳眉微蹙:“他故意刁难你?”
“不……不是……”帝陵疆有些局促,“奴才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林管家只是教奴才如何做人。”
灵寒烟秀眉轻扬,爽朗地笑道:“好了,好了,我是郡主,你还是皇子呢,你我相比,谁更娇贵些?你都可以干,我为什么不可以?”
帝陵疆忽然觉得讽刺,他想说:这不正是拜你父王所赐么?若没有他,我怎会沦落至此?
暗暗咬了咬牙,淡淡地道:“各人自有各人命,奴才命该如此,不敢劳驾郡主关心。此地又脏又乱,怕弄脏了郡主的衣服,请郡主尽快离去吧。”
“你……”这几句貌似恭敬、实则冷淡的话深深刺痛了灵寒烟,她几乎忍不住掉下泪来,难道我的好心竟被你当成驴肝肺?难道你非要用这种方法证明你的认命?你心里其实是委屈的,对不对?可你偏偏要戴着坚强的面具,向世人昭告你的坦然、你的无所谓。
她缓缓站起来,走到帝陵疆身边,凝眸看他,仿佛想要看到他心里:“究竟怎样,你才能把你套在身上的壳剥开,让我看到你的真心?”
帝陵疆心头巨震,脚下几乎站不稳,往后倒退一步。
“郡主……”他低下头,掩盖住刹那间的惊慌,“奴才惶恐,不明白你的意思……”
灵寒烟默默看着他,眼睛如同秋日的湖泊,漾起丝丝涟漪:“你不过比我大了四岁,曾经是天之骄子,一朝沦为质子,如今又甘心为奴。你真的能够忍受么?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承受这么多?有苦、有痛,为什么不哭出来?为什么不讲出来?为什么要将自己藏得那么深?是不是因为你一无所有了,所以才要表现得如此淡定,为自己保住最后的尊严……”
“住口!”帝陵疆无法控制地吼出来,脸上已完全失去血色,这个女孩,这个女孩,她每句话、每个字都直刺到自己心里,撕开了他心里最后的伪装,揭开血淋淋的伤疤。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小小年纪,你懂什么?”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压抑的愤怒,浑身都止不住颤抖,“我是亡国奴,我只是个亡国奴!我用自己的身子为质,去换回我父亲、弟弟的命,以及离国千成将士的命。我做得值得,所以我才坦然!所以我不难过!你别以为你很聪明,很懂别人的心思,你整天被捧在掌心里,从未经受过挫折,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帝陵疆一口气把这些话砸出来,脸上已涨得通红,这辈子第一次情绪如此失控过。
对面的女孩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眼里慢慢浮起一层水汽,唇边仍然含着微笑。她静静地等他发泄完,才轻轻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为你高兴。”
一阵冷风吹过,帝陵疆打了个寒噤。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心上象被冰水浇过,刹那间清醒过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这个女孩,竟然将他一贯的沉稳、冷静全部打破了,自己在她面前竟如此失态。
情绪一下子安定下来,就好象汹涌的湖面突然变得风平浪静,帝陵疆躬下身去:“对不起,郡主,奴才失礼了。请郡主……离开这儿,莫要再管奴才了。”
灵寒烟没有走,反而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巧笑嫣然:“这是王府,是我家,你要让我去哪里?”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耍赖的味道。
帝陵疆窒住,这女孩究竟有多少面目?她忽而温柔似水、忽而调皮活泼、忽而理智锐利、忽而乖巧懂事……千姿百态,可每一面都让人难忘。
“郡主,请不要为难奴才好么?”他做出哀求的样子。
灵寒烟回眸一笑:“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你只管放心,我已经跟林爷爷说了,我要来帮你砍柴,他不好阻拦。我跟他说,我是有条件的。”
“条件?”帝陵疆一愣。
“是啊。我帮你劈柴,呆会儿你要陪我上街。”
“这……”帝陵疆困惑道,“郡主若是怕有危险,理该让侍卫保护才是。奴才没有武功……”
灵寒烟佯嗔道:“你当我那样无能么?我可是靖王灵然的女儿,普通杀手根本不在我眼里。我怕过谁来?我不需要侍卫。只不过想和你一起去逛逛,你在皇宫中没有自由,怕是还没有好好玩过我们长宁城吧?”
帝陵疆心念电闪,眼里慢慢浮起笑意:“是啊,奴才早就听说长宁风物奇佳,多少诗作吟咏过它,心中很是憧憬。若是郡主肯带奴才上街,奴才求之不得。”
“好啊,好啊。”灵寒烟开心之极,眼波流动,满脸阳光,“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劈柴啊!”
灵潼专心致志地批了大半个时辰的奏折,任灵然独自跪在那儿。灵然心中明白,昨天那两巴掌根本没有让大哥解气,他这是继续在惩罚自己。可他心里没有半点怨言,他很清楚,这是自己的错,自己理该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