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当听见女儿这样绝望的请求，顾父终于是落下了泪。
他一把把顾婉婷抱在怀里，尽管她又咬又打，他还是紧紧抱着没有松手。
杨华峥看着，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
如果可以，他恨不能自己替顾婉婷承受这些！
过了很久，顾婉婷才晕倒在顾父怀里。
顾父慢慢放下她，给她盖好被子，心疼地摸着她满是泪的脸颊：“孩子，辛苦你了……”
说完，转身看着一脸深沉的杨华峥：“她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
“医生说姜小苒给她注射的是进口的可卡因，纯度很高，加上之前被强行喂下的镇定药，婉婷的心脏和神经受到极大的刺激，所以毒瘾发作时会更加痛苦，如果她有毅力，半年内应该就能戒掉，但可能……”
听着杨华峥的解释，顾父痛苦地拧起眉：“可能什么？”
杨华峥眼底浮起抹痛色：“可能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看着顾父心疼的眼神，他语气逐渐坚定：“军长，您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她的。”
天渐渐黑了，秋末的风夹杂着冬天的寒意。
恍惚中，顾婉婷梦见自己回到了上辈子。
对杨华峥一见钟情，跟他结婚，被姜小苒诬陷杀人，父亲车祸身亡，自己锒铛入狱，十年后出狱，最后孤独终老……
一辈子那么漫长，可在梦里仿佛就是眨眼间，经历了所有。
突然，面前出现姜小苒的脸。
她手里拿着针管，缓缓朝自己靠近。
“不要！”
顾婉婷梦中惊惧大喊，猛然坐起。
周遭一片昏暗，只能依靠窗外依稀的灯光看清整个房间的轮廓。
她冷汗津津喘着粗气，半晌才缓过神，踉跄下床拧开桌上的台灯。
坐下后，顾婉婷慢慢卷起衣袖。
暖色灯光下，她手臂上的暗红色的针孔依旧清晰可见。
或许是太过安静，顾婉婷忍不住去回想往事。
重生、和杨华峥离婚、离开、成为野战队的狙击手……
直到姜小苒这一针，直接粉碎了她留在部队的可能。
‘哒！哒！’
泪水一滴滴落下，砸在她颤抖的手臂上。
从当兵那一刻起，她就没再哭过，可现在她仿佛有掉不完的眼泪。
忽然，顾婉婷感受到了什么，转头看去。
杨华峥站在门口，幽深的眼眸噙着她以前从没见过的心痛和怜惜。
她不想再哭，可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看着她满是泪的脸颊，杨华峥缓缓上前蹲下，握住她发颤的肩膀：“婉婷……”
顾婉婷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他，失声痛哭。
杨华峥心如锥刺，却也只能将人紧紧抱着：“都会过去的。”
顾婉婷在他怀里哭了很久，等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问了句：“爸……看到我毒瘾发作的样子了？”
杨华峥一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但顾婉婷也没有追问，而是沉沉叹息了声，合上了眼。
之后半个月，顾婉婷除了杨华峥，一直不肯见人，连顾父也不愿意见。
这些天，她毒瘾几乎每天都会发作，时轻时重。
轻的时候咬咬牙就忍过去了，重的时候会疯了一样用头撞墙，而杨华峥为了防止她受伤，总是用胸膛挡在她面前。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顾婉婷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看着镜子里苍白的人，顾婉婷有一瞬间的陌生，她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杨华峥拿着药过来，见她盯着镜子发呆，轻声问：“怎么了？”
顾婉婷沉默，半晌才扯了扯嘴角：“我在想，要是三年前我是这副模样，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第39章
杨华峥一愣，十分坦诚地回答：“可能不会，毕竟你那时候脾气很差。”
听了这话，顾婉婷露出一个月以来第一个的笑容：“??ℨℌ??你倒诚实。”
“我只是对你不撒谎。”
杨华峥倒了杯温水，和着药递给她。
顾婉婷接过吃下，又问：“……军区怎么安排我？”
杨华峥手顿了顿：“暂时还没通知，但梁司令来过电话，嘱咐你好好养病。”
闻言，顾婉婷不再说话。
其实她心里清楚，这辈子她是不能会部队了，就算她摆脱了毒瘾，但部队铁的纪律也容不下她。
可能这辈子，她还是跟上辈子一样，碌碌无为过下去了……
这时，大门被敲响。
“杨旅长，顾教员，是我。”
是谭燕的声音。
杨华峥正要像往常一样让她回去，顾婉婷却抓住他的衣角：“我想见见她。”
他愣了愣，沉重的心划过抹轻松。
这一个月她憋着自己，谁都不肯见，什么都不肯说。
杨华峥嗯了一声，去开门让谭燕进来。
得知顾婉婷肯见人了，谭燕高兴的不得了，可进房间时又开始紧张。
等看到顾婉婷，她怔了一下才迟钝地敬了个礼：“顾教员。”
“进来坐吧。”
谭燕看着面前瘦弱的人，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顾教员，你……还好吗？”
“我很好。”顾婉婷笑了笑，“你所有外出的机会都浪费在我身上了吧。”
谭燕忙摇摇头，反应过来，将一枚奖章拿出来，递到她面前：“您看，今天连队的打靶比赛，我拿了第一。”
看着那枚奖章，顾婉婷眸光微滞，恍然想起三年前的自己。
她看向谭燕，由衷的赞许：“我知道你一定行的。”
“这都多亏了顾教员的指导……”谭燕捏着奖章，有些哽咽，“我们都很想你。”
顾婉婷眼眶一热，强撑着表情：“我也想你们，但我现在……”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给谭燕鼓劲儿：“我本来就是临时教员，你们每个人都很优秀，也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能跟你们做一次战友，我很开心。”
“顾教员……”
“记住啊，当兵的掉血掉肉不掉泪。”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谭燕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杨华峥走进来，把大衣盖在顾婉婷身上：“去睡会儿吧。”
顾婉婷摇摇头：“我怕我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又会跟疯子一样……”
闻言，杨华峥眼底划过抹痛色。
顾婉婷只是疲惫地趴在桌子上，想着以前的事情。
沉默片刻，她突然问：“杨华峥，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杨华峥坐下来，俨然没想到她会说这话，他抿抿唇：“封建迷信而已。”
顾婉婷神色暗了暗，知道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但还是继续说：“你知道以前我浑身大小姐脾气，总是跟你又哭又闹，想让你把对姜小苒的关心分我一点，但后来我就不闹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听到这话，杨华峥愣住了，忍不住去回想。
似乎是从她去打靶场找他那天，她就变得不一样了。
顾婉婷看着沉思的杨华峥，缓声说：“三年前去靶场找你的头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很长也很真实。”
“什么梦？”杨华峥下意识问。
顾婉婷眸光微微黯淡：“我梦见……我死了。”
第40章
听见‘死’这个字，杨华峥面色一紧。
“梦里的我就是个蛮不讲理的大小姐，总是跟你闹，惹你生气，但我也很委屈，因为我明明没伤害过姜小苒，你却总是不信我……”
“后来我也梦见被她诬陷杀人，梦里我没能洗脱嫌疑，被判了十年，我爸也因为急着回来看我，在路上出了车祸死了，我们离了婚，我坐了牢。”
“在牢里的那些日子，我几乎每天都在哭，想我爸，觉得对不起我爸，也盼着你来看看我，可是你一直都没来。”
“等我出狱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我没有你的消息，也没有人肯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拿着爸留给我的钱去了另一个城市，孤零零的活了三十年，到最后一个人死在家里……”
顾婉婷的声音很轻，语气云淡风轻地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而不是关于自己的。
杨华峥看着她，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钝痛感蔓延。
她的眼神有着不符年龄的沧桑，仿佛讲述的不是梦，而是她真真正正的一生。
他握了握拳，伸手将人揽入怀中：“那都是梦，现实是你会平平安安，跟我过一辈子。”
顾婉婷笑了笑：“我好像还没答应跟你过一辈子的事啊。”
“不答应也得答应，我已经向军长打过报告了。”
她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但愿这辈子，她能平平安安的……
……
三个月后，医院病房。
“婉婷，今天感觉怎么样？”
见父亲来了，顾婉婷脸上顿时漾出个笑：“爸，我挺好的。”
顾父放下带来的水果罐头：“华峥呢？”
“部队有事，我让他回去一趟，一会儿就过来。”
顾父缓缓坐下，语重心长地问：“婉婷，你跟华峥……不打算离婚了是吗？”
听了这话，顾婉婷犹豫片刻：“我不知道……”
顾父叹了口气：“其实一开始，我也不乐意你跟华峥继续再在一块了，可这几个月他对你的关心照顾我是看在眼里的。”
顿了顿，他摇了摇头：“人年轻，总是会犯一些错，只不过就要看之后有没有缘分，看情况，你俩还是有的。”
顾婉婷陷入沉默。
其实她知道自己是彻底割舍不下对杨华峥的感情的，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爱，她也感觉得到。
可就是总觉得自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坦然又全心全意的接受他。
这时，许少聪来了：“顾叔叔，婉婷。”
顾婉婷见他两手空空，不由开了个玩笑：“你每回来看我都不带点东西，太不够意思了。”
许少聪嘿嘿咧着嘴：“咱俩谁跟谁啊？而且我得省着钱娶媳妇。”
闻言，顾父笑了：“少聪有对象了？谁啊？”
顾婉婷接过话：“就是女兵二连的谭燕，上回拿打靶比赛第一名那个。”
顾父想起那个叫谭燕的女兵，眼底透着几分赞许：“原来是她。”
“对了，我记得你过不久就要回燕北军区了，你走了，那不是要跟谭燕分隔两地了？”
顾婉婷不免替他们担忧起来，两人才建立起的感情，转眼就要一南一北，实在有些困难。
许少聪却说：“没事儿，等结婚的时候我就打报告，都是军人，也各有各的职责，我们都想的挺开的，心在一块就好。”
这话让顾婉婷百感交集。
心在一块就好……
她和杨华峥的心，现在真的在一块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