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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看着乌冥离去的背影，原本离去的玄衣魔族却从不远处的树枝上现了身。
他大袖一挥褪去身上那身玄袍和面具，露出来的那张脸，却是本该待在蓬莱大牢里的花嫦曦。
死死凝着乌冥离去的方向，她嫌恶的呸了一口。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简直恶心至极！”
她话音才落，就见一个身形佝偻的魔族出现在她身后。
那魔族面上笑意诡异，满面的沟壑异常瘆人：“当初把你转化成魔族，没想到而今你还有这么大的用处。”
花嫦曦藏在袖下的手一点点收紧，她面上的恨意几乎要藏不住：“那些自诩正义的修道之人，从来都是自以为是之徒。”
“玄清做梦都不会想到，我早已趁着夺果大会那日的动荡逃了出来，那日被抓回去的，不过是我用树枝幻化而成的傀儡人偶！”
“他们将我的人生毁的彻底，他们凭什么安然度日！我既得了自由！我便要他们，要整个蓬莱永无安宁之日！”
她的笑声穿插于树林之间，愈发的猖狂无度。
“他们不是厌恶魔族吗？我倒要看看，他们自己成了魔又当如何！能被我的魔气侵蚀入体，这样的人心神能有多坚毅？”
……
“轰！”
自赶走了乌冥，一连七日都是阵雨不断。
一声惊雷自天边落下，沈挽辞单手支颐一张张画着符纸，裴寂却忽然推开她卧房的门，走了进来。
“我方才算了一卦。”
他面色凝重，看着沈挽辞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来。
沈挽辞画符的手一顿，随手将笔搁在桌面上。
下一瞬，屋外又是一道落雷。
轰然一声，不比裴寂出事那日的雷小。
“进来说。”
沈挽辞将人迎了进来，说实话，她这几日心头也一直隐隐不安，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鼻尖若有似无的，总能闻到一股血腥之气，莫名熏得人眼睛发酸。
早前她还当是这竹屋附近的气味，可等她将这竹屋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却找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而今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裴寂将他卜的那一卦展给沈挽辞看，是难得一见的死卦，半点生路都寻不到。
沈挽辞心头隐隐又有不安冒出来。
她盯着那卦看了许久，最终也算了一卦。
破天荒，竟是一模一样的死卦。
同一时间，她鼻尖影影绰绰的血腥之气似乎又加重了。
天边闷雷滚滚。
她看着那卦象所显的方向，脑海中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蓬莱’二字。
沈挽辞再坐不住，佩戴长剑转身就要走。
裴寂觉察出什么，他却并不多问，只静静看了她，安抚似的开口：“别着急，我和你一起。”
沈挽辞没拒绝。
两人带着东西召出灵兽便朝蓬莱赶去。
灵兽只能飞到山脚。
沈挽辞还才下来，走了不过二十步，鼻尖便影影绰绰能闻到些许刺鼻的腥气。
她皱眉看向身侧的裴寂，就见他神情同样的凝重。
离上山的路还有一段距离，这腥气便这样浓郁，里头怕是已经血流成河。
两人不禁加快脚步。
才走到拐角，灌木丛里忽然扑出一道血红的身影，死銥誮死抱住了沈挽辞的脚。
“大师姐！蓝溪大师姐！求您救救我们，救救蓬莱！”
“乌冥他，他走火入魔，伤了师父囚了玄清师兄，还放了魔族入山，蓬莱，蓬莱怕是不保了！”

第42章 

“轰！”
天空又是一道惊雷疾驰而来。
那蓬莱弟子话音才落下，只听得‘唰’一声响，他的身子下一瞬便消失在了草丛之间。
沈挽辞依稀看清了那弟子身后匆匆赶来的魔族。
她正要去追，手臂却被裴寂抓住。
他眸色深沉，喉间哽咽难挨:“山外交给你，我去里头看看。”
沈挽辞闻声，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山上的危险看不见摸不着，两人却心知肚明。
裴寂还欲再说，沈挽辞已经先他一步朝着宗门的方向跑去。
“蓬莱我比你熟，里头交给我，省事。”
裴寂看着她那张明媚的面庞，心头忽然一揪:“还能，出来吗？”
他鬼使神差问出这句话，嗓音意外有些颤。

沈挽辞跑出去好远，闻声又回头朝他露出一个粲然的笑。

“自然是能的，别忘了，我曾经好歹是蓬莱的大师姐。”
静默一瞬，她想到什么，又急匆匆跑回来，往裴寂手心塞了一条红绳。
“前几日编的，有些话本来想等你说，不过总感觉你那扭捏的性子，我这辈子大概都等不到，所以还是我开口吧。”
“裴寂，如果这次我们相安无事……”
“如果这次我们相安无事，阿溪，我一定娶你。”
他咬着牙抢在沈挽辞之前。
这番话耗费了他太多勇气，说完，他几乎不敢直视沈挽辞的眼睛。
沈挽辞也愣住了。
两人四目相对数秒，眼看着裴寂的脸越来越红，沈挽辞不禁低头笑出了声。
“好啊。”
她抬起手腕露出自己腕间那条红绳，答应的干脆。
“如果这次相安无事，我一定嫁你，不远万里也要嫁你。”
话落，沈挽辞拿起剑便往宗门而去。
嫁给他的前提，是此遭两人皆相安无事，所以，她会尽可能的活下来。
在保住蓬莱的前提下，好好的活下来！
……
上山的路已经尸横遍野，无数衣衫褴褛的尸体横亘在山路中间。
殷红的血迹夹杂着雨水的痕迹，触目惊心。
沈挽辞步步深入，越往里走，鼻尖的血腥之气便愈发浓郁。
曾经热闹非凡的蓬莱，如今俨然成了一块死域。
直到行至宗门擂台。
惊雷之下，亮如白昼的闪电将天地一分为二。
沈挽辞一眼就瞧见了擂台上的几人。
站着的男人一身红袍被风吹的猎猎，魔气氤氲的那张面庞，不是乌冥又是谁。
他身侧悠哉摩挲指甲的女人，哪怕隔得再远，贺蓝远依旧一眼认出了她——花嫦曦。
依玄清所言，她本该被关在蓬莱大牢，只是不知为何，她而今会出现在这里。
而那曾经风光霁月，丰神俊朗的玄清，这会儿却满身血迹，狼狈又落魄的跪在两人之间，青丝上粘着血痂，已经不知是几天前的。
再远些，一根石柱下，清越尊者已然没了气息，倒在一侧面上还是痛苦的神情。
远远看见沈挽辞走来。
花嫦曦低低嗤笑了一声，朝着身侧的乌冥挑眉:“如何？我答应过你，必然会让你师姐回蓬莱，如今也算是说到做到，不过……”
她话音猛然一转，眼神变得冷厉嗜血。
“今日她来，便不会有活着走出去的机会！我要你们所有人，把欠我的通通还回来！”

第43章 

“师姐！”
乌冥像是全然不在意花嫦曦所言，身上气势一泄，红着眼就要朝沈挽辞而去。
与此同时，花嫦曦面色清冷，手中凝出一团魔力径直朝着沈挽辞打去。
沈挽辞皱眉躲闪，眨眼间，乌冥已经跑到她跟前。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庞，沈挽辞呼吸一窒，脑海里不由自主回想起来时所见的那一路尸横遍野，心痛到撕裂。
“师姐！她没有骗我，你果然回来了，师姐……”
“啪！”
重重一巴掌，打歪了乌冥的脸。
笑意僵在嘴角，他不敢置信的歪着头，眼底尽是震惊。
“师姐你……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
沈挽辞手指背后满地猩红，痛不欲生。
“乌冥！你走那日我便警告过你多行不义必自毙！而今你为一己私欲，毁的是整个蓬莱！你忘了当初入道时你在祖师爷面前发的誓？”
“你伙同魔族残害同门！伤了师父和玄清！今日谁都容不下你！”
话落，沈挽辞红着眼就要拔刀。
乌冥身形顿住，惊愕一瞬闪身躲开，眼底扬起的希冀亮光却碎做一团。
“师姐！你要杀我！”
沈挽辞抿唇一言不发，持刀的手却愈发用力，眼底不知何时，被血色染的通红。
乌冥怔怔看着，整个人仿若失魂。
“师姐……师姐！”
“我只是想你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师姐！是不是因为花嫦曦所以你不肯回来！我杀了她！我杀了她你回来好不好！”
他崩溃哭喊着，周身魔气肆意氤氲，俨然像个失了珍贵之物的孩子。
沈挽辞反应不及，就见他抽刀径直朝着花嫦曦而去。
不过转瞬之间。
只听“噗嗤”一声响，乌冥便被花嫦曦一剑穿心。
“废物东西，别忘了，你能成魔可多亏了我！就凭你，也想杀我！我……呃！”
花嫦曦话还没说完，心脏同样的位置，再次被一剑贯穿。
玄清忍着剧痛从地上站起身，刺出去的那一剑几乎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阿溪！”
他眸光猩红，鲜血从七窍溢出，眸光却一瞬不瞬的落在沈挽辞身上。
她两次用命护下的蓬莱，他却没能守住……
这一刻，他竟生出了些私心，想她快些走，能守住她，也是极好的。
花嫦曦被两把剑刺中，惊叫一声就要挣脱。
沈挽辞见状忙冲上去补上第三刀，与此同时，一纸黄符笔直拍在了花嫦曦负伤处。
血光闪过，花嫦曦痛到窒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在外围下了禁制，进了我的地盘，你们的灵力该削弱才对！你们怎么可能伤的了我！为什么你还能……”
“你说的是这个？”
沈挽辞冷着脸抽出一张被血迹染的通红的符纸。
那符纸见光的瞬间就开始冒火光。
沈挽辞嘴里喃喃念咒，那火光转瞬升高，将符纸烧成了灰烬。
花嫦曦面上的淡然却再保持不住:“怎么可能！我藏的那么隐蔽！怎么可能！”
“噗——”
沈挽辞蓄力一剑刺到底，花嫦曦的声音戛然而止。
大口大口鲜血从喉间溢出，她脸上写满看不甘。
“沈挽辞！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老天如此不公！”
眼泪与献血同时落下，她手中凝出一颗血红的魔球。
玄清一眼就僵住了身子：“不好，她要以身献祭，召唤魔族血洗蓬莱！”

第44章 

玄清话音方落，花嫦曦捏碎了魔球，身体里跟着便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威压。
三人被震殪崋散开来。
落地的瞬间，玄清和乌冥便齐齐吐出一口血来。
沈挽辞骇然一惊，气还没喘匀便掏出大把符纸冲了上去。
“花嫦曦，我护得了蓬莱一次二次便护得了第三次！我绝不会让你毁了蓬莱！”
“好啊!”
花嫦曦满口鲜血，笑着笑着，眼睛里便有血水溢出。
“以我一己之身威力尚弱，你既然急着送死，不妨与我一起？”
她猖狂嗤笑着就要将沈挽辞纳入血光之中。
沈挽辞已然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下一秒，手腕却被抓住。
“阿溪！”
玄清死死拉住她，一张俊脸因为疼痛皱成一团。
可对上沈挽辞那张脸，他还是尽可能扯出了一抹笑来。
“阿溪，我说过的，只要我在，绝不会再让你负伤。”
话落，他一纸换位符拍在沈挽辞身上。
沈挽辞还来不及阻止，下一秒她便离了花嫦曦跌在乌冥身前。
“玄清你疯了！你如今经脉尽损伤了根基！你冲进去，无非是送死！”
“那你呢？”
玄清半边身子已经踏入血光之中。
剧烈的疼痛细细密密遍布全身，他嗓音都在颤，眸子却依旧落在沈挽辞身上。
“换你，也不过多得一丝生机，可是阿溪，我想你活着，好好的活。”
“玄清！”
沈挽辞喉咙堵成一团，脑子嗡鸣不断。
她是该恨玄清的，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心痛。
她疯了一般想要冲过去。
转瞬间，又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乌冥眉宇之间的魔气已然溃散，眼中清明恢复些许。
他拦在沈挽辞跟前，嗓音暗哑：“师姐，对不起……”
明明喉间堆积了大把要说的话，可看一眼这血光熏天的蓬莱，他除了对不起，再说不出一个多余的字眼。
话落，他的速度比玄清更快，带着必死的决心冲向了花嫦曦。
沈挽辞一个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
下一瞬，就见血光中，两人的身影化作两道白光径直冲向了碧空弋㦊。
“玄清！”
“砰！”
白光撞向血球，纯白的光洗涤了那血光一片，和三年前的场景如出一辙。
沈挽辞被撞飞在地，意识逐渐溃散。
恍惚间，她似又看到了那个风光霁月的男人。
他满脸诚挚，紧张又认真的对她许下诺言。
他说，他要娶她。
他说，有他在，便一定不会叫她受伤。
骗子！骗子……
……
晃眼五年时间匆匆而过。
蓬莱经五年前那次重创，虽损失惨重，却胜在根基稳固。
事发后的第二年又恢复了往昔的荣光。
今日，是蓬莱新任掌门的结亲大典。
满门红绸随风轻动，喜鹊衔枝，肉眼可见的一片祥和喜气。
结亲高台上，沈挽辞一身喜袍牵着红绸的一端，另一端，连着满脸喜色的裴寂。
高台下，有弟子惋惜：“若是没有那个花嫦曦，而今站在蓝溪掌门身侧的该是玄清师兄……”
“嘘！你不要命了！”
他身侧的弟子惊愕。
“自五年前蓝溪掌门昏迷半月忘却所有醒来之后，宗门上下再无人敢提起这个名字，你别惹的掌门伤心。”
“逝者已逝，缘分的事情，谁说的定呢。”
被训斥的弟子忙闭了嘴。
“是啊，逝者已逝，当年那事，蓬莱死伤惨重，清越尊者和玄清师兄还有乌冥都没能活下来，不记得也好，记得，不过是多件伤心事。”
……
高台上的二人不知底下人的喃喃细语。
四目相对，裴寂耳尖禁不住泛红：“阿溪，我等这天等了好久。”
沈挽辞鼻子有些酸，这场景影影绰绰总叫人觉得熟悉。
可随着天地间的誓词在耳边响起，她面上又重新扬起笑颜：“这辈子，都不许负我。”
裴寂紧紧握着那红绸，看着圈在两人指尖的红线，他笑弯了唇。
“绝对，不负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