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时候是时候？”顾长轩忍痛站起身，“白梦浅隐瞒军情，导致心琪万箭穿心而死，你仅仅只让白梦浅跪在那里。陈国杀了我们那么多将士，你却只敢躲在军营不出来。”
“顾长生，你是镇国大将军，你如今所作所为配得上这个称号吗？”
顾长轩红着眼，连日来的压抑，如今被他全部宣泄而出。
周围的将士纷纷沉默，顾长生握着长枪，抿着唇，一言不发。
苏心琪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滋味难言。
就连她死了，在乎她的依旧只有顾长轩一人。
人生不值得，可她连死了也不值得。
顾长生将长枪扔在地上，转身朝营帐走去：“送少将军回营帐，看好他，不准他出营帐一步，否则，军法伺候。”
苏心琪身不由己，只能跟上顾长生的步伐。
她回头，顾长轩已经被带走。
顾长生回到营帐内，天色已经黑了。
他刚撩开帘子，再次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苏心琪惊了一下。
连着几日，他寝食不定，刚才又怒急，身子已然撑不住。
苏心琪下意识想去扶他，但是她透明的手掌却直接穿过了顾长生的身体。
她愣了愣，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只是一缕幽魂，是触碰不到任何活人的。
顾长生撑着身体，在床边坐下。
他捂着泛着痛意的胸口，视线再次看向苏心琪那件染着鲜血的战袍。
顾长生闭了闭眼睛，压下胸腔再次翻涌的血气。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将军，白军师求见！”
“不见。”
顾长生让她跪了三日，她每日晚上都会来求见，可他不愿见她。
“长生……”
白梦浅不顾阻拦，冲进了营帐。
她面色苍白，双目含泪，直直的跪在顾长生的面前。
“梦浅自知罪该万死，求将军赐死！”
第13章
苏心琪愣住。
白梦浅竟然主动求死？
白梦浅隐瞒军情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可是在看到顾长生对白梦浅的处罚之后，苏心琪一颗死过的心脏再次破碎。
他竟然爱白梦浅如此之深……
“长生，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白梦浅凄婉的哭腔，几乎要让人心碎。
可是顾长生却面无表情，只半垂着眼眸看着白梦浅，一言不发。
白顾两家是世交，白梦浅和顾长生自幼一同长大。
白家曾对顾家有恩，于是白家获罪之时，顾长生救下白梦浅，并答应她的父亲会护她一世周全。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承诺，竟然会害死苏心琪和那么多的将士。
见顾长生没说话，白梦浅哭得更加凄楚。
自从半月前苏心琪出事，顾长生就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也不肯再见她。
他让她日日跪在军营门口，日日忏悔自己的罪过。
这一切，她都能忍，却唯独忍不了顾长生对自己的视而不见。
“隐瞒军情是我的错，你怎么罚我，我都认。”
“我开始只是以为那是苏心琪的计谋，以为是她故意想让你去找她，所以才隐瞒不报。”9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长生，你相信我！”
白梦浅拉住顾长生的衣角，苦苦哀求。
顾长生冷冷的盯着她，伸手拔过一旁的长剑，直接抵在白梦浅的脖颈之处。
“你再说一遍？”
顾长生开口的第一句话，带着逼人的气势。
白梦浅被吓的噤了声，连同飘荡在一旁的苏心琪也愣住。
顾长生对白梦浅拔剑相向？！
白梦浅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长生，我不是故……”
“再说一遍！”
这一次，顾长生的声音带上了浓浓的杀意。
白梦浅愣住，顾长生的脸色从未如此骇人。
她面色几变，最终狠下心：“对，我就是故意想要苏心琪死，我就是不想她活着。顾长生，你明明跟我有婚约，却迟迟不肯娶我，不就是心里有她吗？我跟你自幼一起长大，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如何想？有没有想过我该如何……”
白梦浅说到最后已经双目通红，泣不成声。
苏心琪愣了愣，被白梦浅这番话的信息量怔住。
顾长生不肯娶白梦浅？顾长生心里有她？
苏心琪不自觉的看向顾长生。
只见顾长生冷冷的看着白梦浅：“自你第一次向我表明心意，我就告诉过你，我对你从无男女之情。”
白梦浅跌坐在地上。
她自嘲一笑，满目凄然的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顾长生，苏心琪爱你，你弃之敝履，如今对我，你也是如此。顾长生，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过心？”
顾长生不愿再看她，收起剑转过身去：“来人，送她出去。”
话落，外面进来几个士兵，将白梦浅拉走。
营帐内，只剩下顾长生和苏心琪……的幽魂。
苏心琪看着面无表情的顾长生。
从前，伤她毫不留情，如今伤白梦浅亦分毫不心软。
他是真的没有心吗？
顾长生在原地站了许久，随后撩开，往外面而去。
苏心琪一路跟着他，来到两人当初分别的山坡。
暮色沉重，寒风呼啸。
顾长生背影孤寂，久久的望着远方，灯火似星辰。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第14章
天色将亮的时候，顾长生才带着满身风霜回了营帐。
苏心琪看着他的背影。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恨他的。
可是爱恨无法加减，两者相逢，只会更加浓烈。
若是苏心琪的死在某种程度让顾长生消极了几日，可是她却陪着他消极失意。
果然，她就算做个鬼也逃脱不了顾长生。
营帐内。
顾长生进来的时候，顾长轩已经等在了里面。
顾长生撩袍坐下：“有事？”
顾长轩刚要说话，江卫突然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单膝下跪。
“将军，陈国将领那和率领二十万大军，要向我们宣战！”
顾长生面色一沉：“召集所有将士，加强警戒，派人回禀上京，增派援手！”
“是！”
江卫离开。
这时，顾长生看向顾长轩：“没事就出去。”
“苏心琪死了，你难过吗？”
顾长轩如此直白的发问，连苏心琪都意外，可却又隐隐期待着顾长生的回答。
可顾长生却沉默了。
“呵！”顾长轩冷冷一笑，“我真替苏心琪可悲，居然会爱上你这种人。”
可悲吗？
苏心琪亦扪心自问。
一切从一开始便是悲剧，可她依旧飞蛾扑火。1
可悲，但她从来不悔。
案桌后的顾长生，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前方，然而眸中混沌一片，又似好像什么也没看。
苏心琪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
她明白，顾长生这种性格的人，喜怒从不露于人前，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第二日。
李琴求见的消息传到营帐的时候，顾长生正在勘查地形图。
“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一身素衣的李琴走了进来。
顾长生依旧坐在案桌后，姿势未变。
苏心琪看着面色憔悴的李琴，心里下意识的抗拒。
她不知道，母亲这时候来是为了什么，但总归不是为了自己。
大概又是因为自己的死给舒家丢了脸吧……
“顾将军，请把我女儿的骨灰交于我，带回舒家。”
李琴此刻的平静有些出乎意料，似乎跟上次那个泼辣的妇人毫不相关。
“苏心琪是为国捐躯，骨灰已经运送回上京，葬在英魂陵中。”
顾长生说这话时，面不改色。
若不是苏心琪看着他讲自己的骨灰收在营帐内，只怕都要信以为真了。
李琴也似没料到，沉默了良久，开口道：“那劳烦将军将我女儿的衣物交于我一些，我好带回去，日后也有个祭拜的地方。”
顾长生默了默，挥了挥手，身边的将士领命出去。
不多时，一个包袱就交在李琴的手上。
李琴颤抖着手，攥着包袱的手关节发白，眼泪抑制不住一滴滴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