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重的腐虾味。」
季知节愣了下,推开画舫的窗户朝外瞧去:「是太子的画舫。」
「可我只命人在他画舫下抹了些臭豆腐汁,并未涂腐物啊。」季知节一愣,命人把画舫又开得近些,将怀中染着芝麻香气的手帕递给我,「阿岁,你先忍耐些,我们过去瞧一眼就离开。」
画舫凑近一盏茶的工夫,季知节突然离开船舱,站在船头问道:「前面可是太子殿下的船?」
太子的声音从外传来:「好巧,季兄陪人游湖呢,孤也约了人。」
「是我叨扰,太子请便。」
季知节命人把画舫靠岸,在我耳边低语:「太子画舫里还有别人,但没露面,不知是谁。」
我站在岸边狠狠闻了口新鲜空气:「应该是赵家姐姐,我在春日宴上闻到过她的味道,她身上酸酸的。」
季知节突然正了脸色,犹豫片刻问道:「陛下秋季要选秀给皇子们择妃,你家也在名册上,你可愿去?」
我攥紧了手中的绢帕:「若是我不愿,圣上可会为难岑家?」
「阿岁,你不必考虑他人,只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我仰头瞧着季知节,一字一字问道:「小叔愿意我去吗?」
阿爹阿兄不知为何变得特别忙,季知节也开始忙。
一连大半月都没有见到季知节,但季知节每天都会派人给我送些零嘴还有同样香气的绢帕。
阿姐嫌弃地瞅着绢帕,浑身打了个哆嗦,直说季知节娘里娘气的,难怪这么大岁数都讨不到媳妇。
我逗着阿姐怀里的娃娃,未来得及替季知节说话,门房老叔传话说赵家嫡女赵栎来找我玩。
阿姐满头雾水地问我:「咱家跟将军府平日并不往来,她来做什么?」
「来者是客,既然说见你,你便去看看。」阿娘伸手理了理的我的衣襟,「她若是欺负你的话……」
我拦住了阿娘的话:「我知道,阿兄教过我,掉头就跑,鞋底都跑掉的那种跑。」
梨清说赵栎在前厅等我,我还没走到前厅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酸涩醋味。
见了礼后,我忙命人端些茶水点心来,笑盈盈地问道:「赵姐姐今天来寻我可是有事?」
赵栎拈了块绿豆糕,笑道:「那日游湖听太子表哥说,岑家妹妹是个妙人,今日便来瞧瞧怎么个妙法。」
我恍若未闻,只专心地啃糕饼。
「妹妹可是也准备参加秋日大选?」
我点点头:「陛下如今重文,我爹又是太傅,皇后娘娘春日宴还点了我名与太子相看,我应该是得去的,保不齐……」
我话留了三分,赵栎不耐地将绿豆糕扔回盘内:「你可知我与太子表哥是自小的情分。」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不过如今知道了,那选秀的时候就靠姐姐照顾我了哈。」
赵栎说我油盐不进,早晚给我好看后,抬腿就走。
我看着绿豆糕满眼遗憾,好好的糕饼被猪摸了,我没感慨完呢,阿兄就风风火火地走到我身边,确认我没事后,问道:「赵家那女疯子来找你了?说了什么?」
「她说她跟太子青梅竹马,明里暗里意思要我知难而退。」我挠挠头,「我也跟她说了,秋季选秀各凭本事。」
阿兄满脸慌张,小声训斥我:「你同她说这个做什么?家里定能想出办法不让你进宫。」
我学着游湖那日季知节的模样,淡定地回阿兄:「小叔教我的,说什么摸鱼时先把水搅浑。」
阿兄皱着眉,满脸写的都是不可言说。
没几日,太子倒台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说太子私德不修跟赵家勾结贪军饷的事被陛下知道了,陛下本就不喜太子,借着这事连同皇后母家赵家一起打压,兵权也收回来了。
另外,说赵家女儿既然愿意放下身段爬太子的床,直接抬进废太子的院里做正妻,伺候废太子日常起居。
阿兄吁了口气,说今后又可以吩咐门房老叔不让季知节进门了。
我实是忍不住好奇,问阿兄为何对季知节这么大敌意。
阿爹瞅着阿兄直摇头,说我两岁的时候被季知节偷摸抱回家了,阿兄哭着找了我半日,我才被季夫人送回来,从那以后阿兄就对季知节没了好脸色。У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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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房老叔跟阿兄的严防死守下,季知节也寻不到机会见我。
但我有法子去找季知节玩啊,我跟季知节在街边等糖人的时候,瞧见了迎亲的队伍。
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可大喜的事,季知节俩眉毛都快锁到一起了,恹恹道:「京城都传我这岁数怕是娶不到娘子,得孤苦一生了。」
我看着季知节满脸落寞,没忍住扯扯他的袖子:「你别伤心,他们都是胡说的,我阿兄跟你差不多大,长得还没你俊俏呢,他指定能给你垫底。」
季知节哑着嗓子道:「阿岁不必劝我,我也知我年岁大了,如今又没个功名官位傍身,好人家的姑娘都不愿嫁我,我都知道的。
「没关系的,我孤身一人也挺好的。」
季知节越说越可怜,我忙安慰季知节:「谁说的,小叔在我眼里就是天底下除了我阿爹最好的男子。」
「那有何用啊?」
「我嫁给你啊。」
季知节恹恹地瞧着我:「阿岁不必因为心疼我就嫁给我。」
「不是的,季知节,我真喜欢你。」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阿兄拎着后脖颈揪回了家:「岑穗岁,你等阿兄给你多寻些适龄小伙相看,季知节不行,他心眼墨黑,你算计不过他。」
阿兄认真地搜罗了一箱男子的画像要我看,说张家公子才高八斗,李家少爷稳重敦厚,齐家大哥武功盖世,越家弟弟貌若潘安。
我翻画像翻得头晕眼花,只问阿兄:「他们能日日陪我吗?」
阿兄一愣又寻了一箱画像,说这些都是能陪我的,让我可劲挑。
阿兄人还没挑好,圣旨就下来了,说秋季大选照旧,这回改给二皇子选妃了。
可如今谁不知二皇子就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只等黄道吉日宣旨。
阿兄气得直跺脚,喃喃道:「二皇子为人正直,这上哪去挖到他的黑料啊。」
阿兄又看了眼啃糕饼的我:「况且陛下早就有心让阿岁入东宫,可……」
「阿岁,你去小厨房给阿爹煮碗面。」阿爹打断了阿兄的话,「阿爹有些饿了。」
「阿爹,我已经长大了明白事理了,家里不愿我进宫受苦嘛。」我放下手中糕饼,满脸认真,「阿爹,要不你去季家求亲吧,我喜欢季知节。」
「岑家在选秀名册上,你贸然跟季知节直接定亲岂不是打陛下的脸?」阿兄气得脑袋都要冒火了,「选选选,非得选妃,就不能喜欢谁直接定下谁吗?」
全家愁云惨淡的时候,我带梨清去了青龙寺,梨清以为我是为了向佛祖求落选,拜得比我还认真。
可当梨清偷摸看到我给住持塞银票时,忍不住张大了嘴:「青龙寺多大势力啊,还能管上宫里的事呢?」
「胡说什么?」我拍了下梨清的脑袋,「我拜托住持说我命里缺木命格不好,陛下最疼爱二皇子,总不能让他娶个命不好的姑娘吧。」
梨清听得一愣一愣的,喃喃问道:「那、那季家少爷不能嫌弃姑娘吧。」
「我早就留了一手,我缺木,季字里又有木,这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我凑在梨清耳边,「若是他真的嫌弃我,我就再也不让门房老叔给他开门,还放阿兄在门口看门。」
我欢欢喜喜跟梨清回家时,看见了急得在门口转来转去的阿兄。
阿兄气鼓鼓地说前厅来宫人宣旨了,我浑身一抖,握紧了拳头随着阿兄一起去了前厅。
来宣旨的是陛下身边的内侍岑公公,旨意长长的一串念了半天又是赐婚又是赏赐。
可我耳边萦绕的只有三个字:「季知节。」
岑公公说这旨意是季知节亲自去跟陛下讨的,为了这事还答应了陛下年后进翰林院一事。
爹娘接过圣旨笑得眉眼弯弯,阿兄也缓了几分脸色,只嘴硬说便宜了季知节。
我要嫁给季知节了。
缓过神来,我忙让梨清再带些银子去青龙寺找住持,住持应该还没来得及传出去我命中缺木吧。
婚事一定,阿兄不知从哪翻了一堆心法兵法,日日教我,说学了这些就能长心眼不怕季知节算计。
季知节也在畅通无阻地出入我家了,只不过每次来阿兄都在一旁盯着我俩。
季知节拎了一堆话本子来的时候,遭到阿兄满满的嫌弃,说就是季知节带坏了我。
阿兄嫌弃完后突然贱兮兮地凑到季知节身边:「季知节,你若是娶阿岁,可就得叫我阿兄了。」
「阿兄。」
季知节喊得快,阿兄却是一滞。
季知节笑着又唤了声:「阿兄。」
阿兄伸手扯季知节的脸皮,不可置信问:「季知节,这还是你吗?」
我扒拉开阿兄,将季知节护在身后,怒道:「阿兄,你不能总欺负季知节,不就是个称呼嘛,以后让沈知节叫你阿兄,你叫他小叔,你俩各论各的。」
季知节揉了揉我的发顶:「阿岁,无碍的,毕竟我年岁大了,能娶你已是福气,你若是喜欢,我日日唤他阿兄也是值得的。」
我恨铁不成钢地瞧着阿兄,伸出小指:「你的心眼儿就这么大点。」
我拉着季知节转头就走,阿兄在身后怒吼:「季知节,你就演吧!!
「岑穗岁,你也信!!!」
大婚前夜,阿爹特地将我喊到书房,递给我一个沉木盒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大额银票。
我瞪大了眼睛:「阿爹,你偷摸攒这么多私房钱啊?」
阿爹朝我嘘声,低声道:「小点声,我卖了好几本孤本给你凑的,季家是名门世家,如今季知节又在朝廷当差,你去了季家打点下人什么的,多些银钱傍身总是稳妥的。」
我两眼亮晶晶地跟阿爹道谢,阿爹轻声叹气:「前太子倒台一事就是季知节暗中帮圣上查的,又为了你入朝为官,阿爹跟季知节聊过,他说不愿你被人指指点点相公是个无功名无官位的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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