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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话以往姚如玉是不会对沈舒月说的，她先前觉得沈云骁对沈舒月的态度不妥，也仅仅是跟镇远侯说两句罢了。可是那天晚上她亲眼看见沈云骁把沈舒月抱起走出主院以后，如论如何也无法当做一种常态来看待。

她需得提醒沈舒月，要留个神儿。

沈舒月胡乱应了。

沈舒月也知道姚如玉看人看得透彻，若是再不做出点应对，只怕就包不住了。

遂她及时错开了这个话题，道：“娘，先前您问我嫁人的事我没来得及考虑，如今我已过了十六，是应该仔细考虑一下了。”

姚如玉一愣，道：“你有心上人了？”再思及今日沈舒月要在家中待客，不由唇边浮现出笑意，“丫头，你可是看上那个书生了？”

沈舒月想着，以前舍不得爹娘和二哥，她不想嫁人；可如今，她若嫁了人，是不是二哥就能对她断了念头？

所以她才那么说，也是想转移姚如玉的注意力。

她今天请沈长青，是想当面道谢，根本没把他往这方面想。哪想姚如玉竟误会了。

姚如玉道：“他若是人品样貌不错，家世虽清贫，可也好过城中的那些纨绔公子。一会儿人来了，娘帮你瞅瞅看，看他究竟怎么样。”

沈舒月刚想拒绝，就听说沈云骁今天中午也回来了。

她心里一咯噔，平时他都不会中午回来的，今天怎么这么巧？

结果一进门，就听他看着沈舒月在说道：“今日你请了人到家里来？”

他能这么问，想必是都已经知道了。

沈舒月抿了抿唇，心里挣扎了一下，微微发苦，她侧头握着姚如玉的手，笑道：“那就劳烦娘一会儿帮我看看。”

后来沈长青来了，进了侯府才得知，沈舒月原来是侯府里的三小姐。

膳桌上，沈长青斯文守礼，姚如玉所问，他都一一作答。

沈舒月不敢离沈云骁太近，只和姚如玉坐在一起，整个过程里也不说一句话。她更不敢抬头去看沈云骁，他举止如常，可身上却透露出一种冷戾之气。

沈云骁执起酒壶，往沈长青面前的酒杯斟酒，道：“听说在她不能出府的日子里，是你在帮她抓赤蛇？”

沈长青道：“只是举手之劳，能帮到三小姐一二就好。”

沈云骁却道：“你知她要那赤蛇来作何。”

“这个在下不便多问。”

沈云骁道：“她可能也不便多说，赤蛇蛇胆都用来给我补身体了。”

沈舒月很无语。

沈云骁绝对是故意的。这种事她不想叫任何人知道，可他偏偏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沈长青喝了一杯酒，沈云骁又想给他倒第二杯第三杯，还说什么既然是沈舒月的朋友，他自当好好款待。

可他那像是好好款待人家的样子吗？

他大抵是恨不得把沈长青灌倒，然后再把人丢出去吧。

最后沈舒月忍无可忍，伸手把沈长青的酒杯挪开，道：“二哥是酒量好，可他不一定能喝。二哥还是不要为难他了。”

沈云骁看了看沈舒月，自己将杯中酒饮尽，道：“我灌他酒，关你何事。”

他这么直言不讳的，沈舒月也无言以对。

随后镇远侯也回来了一趟，他对待年轻人都相当宽容，更何况还是沈舒月的朋友。

姚如玉使了眼色，让镇远侯把沈云骁支走，留下沈舒月请沈长青到凉亭内坐一坐。

浅碧很上道地奉了醒酒茶过来，便规规矩矩地退下。

一时沈长青也没什么话说，低着眼帘，视线落在面前的茶杯上。

沈舒月便先开口道：“方才我母亲问得有点多，你别介意。”

沈长青耳根有点泛红，道：“没事的。”

“还有我二哥，你也别放在心上。”

沈舒月见他一直低着眼帘看着桌面，便又开口道：“你不抬头看看我？”

沈长青踟蹰片刻，才稍稍抬眼，眼神在沈舒月脸上流连了一下，又很快垂下，道：“非礼勿视，若是盯着姑娘看，未免唐突。”顿了顿，又改口，“现在该唤您三小姐了。”

她与沈长青对视时，半分也没有难为情，反而心里坦荡荡，不像面对沈云骁时，随时随地都是心慌紧张的。

大抵就是因为沈长青对她没有歪念。

沈舒月不由笑了出来，想起先前他的所作所为，又板着脸道：“沈长青，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沈长青亦是笑，道：“可能是吧。”

沈舒月道：“你不知道那赤蛇危险啊，竟还诓我说是猎户去抓的。原先我只是想感激你，不想现在却欠你更多了。”

沈长青道：“三小姐没有欠我什么，我那么做也是想感激三小姐的恩惠。”

沈舒月却道：“你抓了那么多赤蛇，若是将蛇胆拿去药铺里卖，又岂止我给的那些银钱。”

沈长青道：“是吗，先前我倒没想起还有这样的买卖。多谢三小姐提醒，回头若是得了多余的，我定拿去卖个好价钱。”

看得出他是说笑的，他只是不想沈舒月有什么心理负担。

一番话后，两人都轻松起来。

后来因为颜护卫没再往草庐去了，尽管沈舒月让沈长青不要再帮她抓赤蛇，可他上山采药时还是会格外留意。所以抓了赤蛇回来，迟迟等不到颜护卫来取，他便亲自送去了侯府。

只不过连杯茶都没喝，送到以后又离开了。

姚如玉倒是与沈舒月说过，沈长青这人人品是好的，读书人也知晓礼数，虽是家世差了些，如果沈舒月有意，那些都不重要。

对于有些不需要上感情的事，沈舒月就显得特别的干脆。一旦她做好了决定，就直奔目的去。

比如眼下，趁沈长青再次来侯府时，沈舒月留下了他，明目张胆地问道：“你有家室吗？”

沈长青愣了愣，摇头。

沈舒月便又问：“那你有心上人吗？”

沈长青大概没想到她如此直接，还是摇了摇头。

沈舒月还记得姚如玉的话，如若要嫁人，那这沈长青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她虽不喜欢他，但也不讨厌他。

沈舒月便斟酌着道：“如果都没有，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沈长青道：“三小姐但说无妨。”

沈舒月道：“你能娶我吗？”

 如此简单直接的一句话，把沈长青吓了一大跳，半晌说不出话。

沈舒月笑笑，解释道：“我已至适嫁之龄，应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我见你为人正直和善，所以才贸然问出口。”

沈长青张了张口，道：“嫁娶之事讲究两情相悦，三小姐对我……”

沈舒月坦白道：“这么短的时间里，我对你还没有男女之情，不然怎么说是请你帮忙呢。你若答应，我们成亲以后，可以先以朋友之礼相待互不侵犯，将来若是生出感情了，再以夫妻之礼相待。如若生不出感情，将来你若是另有心仪之人，你我再行和离，我绝不死缠烂打。”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沈长青的回答，沈舒月又笑道：“想来是我提这个太冒失唐突，你不答应也没关系，就当我没说过。”

沈长青忽然抬起头，看着她道：“若是将来你有了心仪之人呢？”

沈舒月心头一滞，移开眼帘看向别处道：“不会有。”

沈长青是聪明人，听她这么说，有种微微的失落，道：“如此，三小姐可能要与我以朋友之礼相待一生。还可能要在长青这里耽误一辈子。”

沈舒月笑道：“莫说我被耽误，这提议是我提出来的，要耽误也是你被耽误。”

沈长青郑重地劝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三小姐切莫因一时冲动而做出悔恨一生的事，还是考虑清楚以后再做决定吧。”

她何尝没有考虑过。

她几乎每天夜里都在想这件事。

她这辈子都不想嫁人，可如果她嫁人能把沈云骁拉回来，能让他继续像原来一样做侯府的二公子，那她愿意嫁。

即便一辈子也不去碰男女之间的感情。

细细想来，这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因为前世有过男女之事的经历，这一世对男女之间根本不抱一丝幻想与期望。

一切也只不过是绕回最初的想法。

沈长青是个君子，她嫁给他以后，也可以不必勉强自己。就当是同个屋檐下多了一位朋友，这有何不可呢？

只是沈舒月突然跟他提这件事，是有点贸然。

况且这也要基于双方都达成共识的基础上才能完成的。否则她这么理智冷静地和沈长青毫无感情地谈婚论嫁，对他也不公平。

遂沈舒月道：“对不起，可能我突然这么说，吓到你了。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所以你拒绝我也是情理之中的。”

见已无话可说，沈舒月便起身向他告辞。

可转身还没出凉亭，身后沈长青忽然又问道：“真的想好了吗？你想我何时来提亲？”

沈舒月一愣，回头看着他。

片刻两人相视而笑。

沈舒月道：“一会儿等我爹回来，你先同我去拜见爹娘，随后再商定提亲的事吧。”

沈长青应道：“好。”

结果镇远侯一回，沈舒月便带着沈长青一同跪在了镇远侯和姚如玉面前，请二人为他们的事做主。

沈舒月道是与沈长青情投意合、情愫渐生，想要嫁他为妻。

这对于镇远侯来说，才真真是突然。

可姚如玉对沈长青颇为满意，镇远侯尽管心里十分不舍，可也不能破坏宝贝女儿的姻缘啊。

于是镇远侯便叫沈长青先回去，择日请媒婆上门，合八字，下聘礼。

至于他家世贫寒，这完全不是问题，姚如玉给沈舒月准备陪嫁，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宅子田产呢。

正好那几天里，沈云骁人暂不在徽州，对于沈舒月来说，正是个好时机。

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对外宣称，等沈长青带着聘礼登门，把亲事说定了，这门亲事才在满城流传开来。

原以为侯府嫡女会嫁个门当户对的人物，可谁想，竟然一夜之间，定下了一个贫穷书生。

当沈云骁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时，看见院里的聘礼，才知是沈舒月与沈长青定亲了。

沈云骁一句话没说，甚至来不及回院里换身衣服，便径直来了宴春苑。

浅碧也没来得及进来跟沈舒月通报一声，就被沈云骁满身阴煞的气息吓得打哆嗦，最后还是被颜护卫给拎出去的。

时值黄昏，金色余晖洒满了小院儿，和沈舒月房里的斜窗。

他推开沈舒月的房门进来时，身上仿佛还带着徽州城外的烟尘。

他身量高大又笔直，鬼阎罗一般，随手把软鞭丢在了桌上，一步步朝沈舒月逼近。身上气息冷戾得可怕。

沈舒月被逼至墙角，大声叫：“浅碧，扶……”

沈云骁一个字没说。径直把沈舒月扣在墙上，俯头就欺压而上，吻住了她。

沈舒月动手就捶打他的肩膀，身子一个劲地往后退。可最终她都被他占得死死的，毫无后退的余地。

房间里久久无声，静谧得只剩下窗外树叶在迎风舒展的声音。

沈云骁双手捉住她的手腕，轻巧地压在墙上。那有力的手指将她紧握的拳头挑开，最终与她十指交缠。

他就是魔鬼，他要把她从人间拉下深渊，他要她和自己一起沉沦。

沈舒月唇角溢出低泣，整个嘴唇和下巴都被他吻得发红。

她眼里漾开湿润的光，张口剧烈喘息着，有些爱恨嗔痴地，错综复杂地把他望着。

沈云骁道：“听说你打算要嫁人？”

许久，沈舒月深吸一口气，牵了牵嘴角扯出一个笑，红着眼眶与他道：“是啊，我与沈长青两情相悦……”

话没说完，又被沈云骁堵住了嘴。

沈舒月浑浑噩噩地被他吻着，恍若是逃不出他手心里的猎物，恍若又是被他捧在手上视若珍宝……

沈舒月心里苦涩一片，断断续续地从嘴角溢出破碎的话语：“我们俩……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约定终生……”

沈云骁手指抚过她的眼角，道：“既是好事，那你哭得这么凶做什么。沈舒月，你若敢嫁给他，我保证有你哭的还在后头。”

沈舒月靠在墙上，喘着气，看着有些吓人的沈云骁，笑着掉眼泪，道：“可是我们已经定亲了，二哥，你放手吧。”

沈云骁冷冷转身往外走，道：“看来他是活够了。”

沈舒月嘴角的笑容消失，只剩下噙着的泪，道：“二哥，你要是伤他杀他，我真的永远不会再原谅你。”

沈云骁脚步顿住，回头看她一眼，凉薄笑道：“我不仅要杀他，你真要嫁过去，我还会让他死得明明白白。你那么想做寡妇，那也别想做个清清白白的寡妇。”

与他对视时，沈舒月已耗光了全部力气。

在他踏出房门那一刻，她顺着墙壁缓缓往下滑，道：“那我这辈子都会讨厌你，憎恨你。”

“你既不愿爱我，便让你讨厌我、憎恨我，好歹也是把我放在心间辗转。是爱，是恨，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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