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盛安心却只觉得冷,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下,把她淋了个透心凉。
珠宝店里静得可怕,店员看着盛安心骤变的脸色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她还想说点什么,盛安心却没有心情听了。
她胃里又开始一阵一阵泛疼,如有一万根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痛不欲生。
她一个人强撑着打车去了医院。
等盛安心开了些止痛药后,再从医院折腾回家,已经是半夜。
傅沉骁正坐在沙发办公,扫过她手里的药袋,沉默看回了电脑。
盛安心立在原地,浑身血液从心脏冷到脚底。
如果是以前的傅沉骁,他会把工作放在一边,陪盛安心去医院,给她煮粥。
他会把胳膊伸到她唇边:“安心别怕,我在,你疼的话就咬我,我陪着你!”
他会紧紧抱着她,一双丹凤眼中浸满了担忧的血丝,恨不得替她痛……
可现在,傅沉骁没问过一句。
他们的关系就像一颗苹果,外表看还是完好如初,只有切开,才知道中间早已腐烂。
盛安心心里陡然升起些慌,有些后悔推远他的决定。
她下意识走到傅沉骁身边坐下,想说些什么,可张口却无言。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明明近在咫尺,心却远隔山海。
到最后,盛安心眼眶微微发酸,无数回忆涌上心头,仿佛就在昨天。
刚同居的时候,傅沉骁的公司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是盛安心换了工作,几乎天天加班。
可不论盛安心回来得多晚,傅沉骁始终会在门口迎接盛安心,给她一个拥抱。
盛安心笑他太黏人,傅沉骁就会把头埋在她的颈间:“我早上起得早,又不忍心吵醒你,下班你还不让我接,晚上还不能黏会儿了?公司里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给我讲讲。”
盛安心摊了摊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很无聊的。”
傅沉骁却认真地拉着她的手:“你的事怎么会无聊?安心,我想听。”
现在仔细想来,盛安心才迟迟发觉傅沉骁已经很久没问过这些了。
怔愣间,傅沉骁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去了书房。
盛安心没动,她刚刚看得清楚,打来电话的人是宋曦。
这一通电话,傅沉骁打了很久。
久到盛安心等不下去,起身寻过去。
静谧的夜色里,她清晰的听见两人的对话。
傅沉骁有些烦躁:“我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电话那头,宋曦却不依不饶:“又是这句话?沉骁,你究竟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傅沉骁沉默了半晌,给出了答案:“半年左右吧。最近正要评选青年企业家,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可能离婚。”
隔着书房门,盛安心冰冻在原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尽管已经知道他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但是“离婚”两个字从傅沉骁的嘴里亲口说出来,她的心还是针扎般的疼。
盛安心攥紧了手,在上前戳破假象和逃避间犹豫不决。
还没等她整理好心绪,宋曦陡然响起的话更是惊雷一般炸在她的耳边。
“那个评选,比我肚子里的孩子还重要吗?”
盛安心的脑袋嗡嗡作响,接下来他们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卧室。
躺在冰冷的双人床上,盛安心手不自觉去触碰傅沉骁每晚睡的地方。
床品上还残留着男人身上好闻的木香,让人心生缠绵。
结婚三年,盛安心从来没有怀疑过傅沉骁的感情,即使有很多人跟她说“男人有钱就会变坏,你可得注意点傅沉骁”,即使连父母都耳提面命让她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可盛安心就是相信傅沉骁,相信他爱自己!
要是不爱,怎么会记住她所有的喜好,怎么会在自己死后去找替身?
可现在她还活着,宋曦却怀孕了!
傅沉骁,你真的只把她当替身吗?你真的爱我吗?
盛安心不确定了。
她见过傅沉骁真正爱自己时的模样,即使那时他没说出口,也从行动上,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大学毕业时,傅沉骁去租房,中介是个女生,看到他眼睛都直了:“傅先生,这是私人微信,之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问我的。”
傅沉骁看都没看她一眼:“你们店里还有别的店员吗?要男的。”
盛安心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这句话,羞恼地锤了他一下:“看个房子还挑中介,别人还以为我是什么妒妇呢。”
中介只尴尬了瞬,就开玩笑地问:“那你就不怕换了男店员,对方盯上你的女朋友?”9
傅沉骁笑得温柔:“我相信她。”
那时候的傅沉骁,满眼满心只有盛安心。
那才是真正的爱情。
爱情从来容不下第三人,更别说宋曦肚子里的孩子。
盛安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一整晚,过往几年和傅沉骁的回忆都在脑海里不停播放循环。
之后几天,她过的浑噩又茫然,却也想起了很多细枝末节的事。
比如傅沉骁突然更改的手机密码,更换的手机背景,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经常出差……
以及结婚三周年纪念日的前一晚,他被赶到客厅的时候,接的是谁的电话?提到的那家法式餐厅又是和谁去的?
这些小事看似无关紧要,可是串在一起,都明晃晃地指向一个人。
宋曦。
盛安心喉咙干涩到泛呕。
她这辈子最后的挂念,最后的勇气都是傅沉骁,可现在事实却告诉她,傅沉骁并没有那么爱她。
盛安心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搅在一起,痛不欲生。
她摸了摸眼角,干的。
盛安心流干了所有的眼泪,耗到了人生的最后时刻才看清傅沉骁。
……
傅沉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他带着些醉意凑过来亲她:“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他态度亲昵,好像之前那些同床异梦的日子都是盛安心一个人的独角戏。
盛安心扭头躲开了他的吻,看着面前的傅沉骁,突然觉得很陌生:“你还爱我吗?”
傅沉骁没有丝毫犹豫:“我一直爱你。”
可盛安心却不敢信了。
她几乎是接着傅沉骁的回答又问了句:“你会只爱我吗?”
傅沉骁一顿,随后笃定回答:“会。”
盛安心心一抽,她不知道傅沉骁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骗自己。
明明以前,他连说情话都会害羞。
她抬手缓慢却坚定的推开了傅沉骁,揭开了两人间早就破烂不堪的遮羞布:“宋曦都怀孕了,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傅沉骁猛地一僵,但很快就敛起了神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这个叱咤商场,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现在却拉着盛安心的手:“我和她只是玩玩,她怀孕了又怎样,我不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的,我对你才是真心的,你相信我。”
盛安心只觉得五味杂陈,面前的男人明明是熟悉的样子,熟悉的声音。
可她内心深处却只有一个声音,透过心脏,震耳欲聋——
他不爱你了。
盛安心红着眼眶,用力挣脱开傅沉骁的手:“你要我怎么信?”
如果没有见到宋曦挽着傅沉骁的手笑说着结婚蜜月,如果不是知道他还给宋曦定了一模一样的项链,如果没有听见宋曦说她怀孕了……
盛安心也想相信现在眼前这个傅沉骁,还是自己认识的,原书中那个会为了自己的死而肝肠寸断的男人!
可惜……他不是了。
“傅沉骁,就到这儿吧。结束了。”
趁他们之间也许还有些感情,趁他们现在还能给彼此体面。
傅沉骁猛地抬起头,像头暴怒的狮子:“盛安心,你有什么资格提分开?结婚三周年,你不也把我扔在家里去酒吧和男人调情,你做的事和我有什么区别?!”
“我哪里对你不好?你要的我哪次没有给你买?你想去的地方我哪次没有陪你去?你得胃病,我哪个衣服口袋里没有胃药?”2
说到最后,他声音又软了下来,半蹲下来:“就这一次。我今晚会和她断掉,要是你还不放心,我会开除她。行吗?”
这样的语气,盛安心只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爸爸不肯把自己嫁给傅沉骁的时候,他言辞恳切的恳求。
第二次,是现在。
盛安心静静地看着傅沉骁,脑海里浮现出了傅沉骁表白的那天。
“傅沉骁,你还记得你跟我表白那天都说过什么吗?”
她突然的问话让傅沉骁一愣,眼里闪过抹迷茫。
盛安心看在眼里,垂眸看向无名指上的婚戒。
原来记得的只有她一个人了。
原来他已经忘了啊。
盛安心咽下哽咽,一字一句的重复:“你说会爱我敬我,一辈子不背叛不出轨,只会有我一个妻子。”
她还记得,说这话时的傅沉骁赤诚又热切,是自己最爱的模样。
可那样的他,早就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找不回来了。
眼眶里的泪再盛不住,啪嗒砸下来,也砸断了盛安心心里那根舍不得的弦。
“傅沉骁,是你先食言的。”
“我们……离婚吧。”
傅沉骁许久都没有说话。
三年的婚姻,朝夕相处,他们却好像成了陌生人。
盛安心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变化,只听到他说:“我不同意。”
傅沉骁再次拉起盛安心的手,握在掌心:“不会再有下次,我保证。”
光是承认傅沉骁不爱自己,提出离婚,就已经耗尽了盛安心所有的力气。
她不想和傅沉骁吵架,最后疲惫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只是心里离开的想法已经生根发芽。
于是等第二天傅沉骁下班回到家时,盛安心早已不见人影。
就连她的东西,也搬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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