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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夜修独眼眸一凝，也顾不上包扎，外袍一披便往外快步走去。
盛京的夜晚十分热闹。
戴着面纱的玉清落不紧不慢地游荡着。
她知道有人在跟着她，于是她一路走一路看，将一个第一次出远门，对什么都十分新奇的南越乡巴佬模样装得彻底。
然而南越王城其实并不比盛京差。
跟在后面的夜修独恍惚一阵，有时他会觉得是几年前的玉清落回来了，但转念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太过荒谬。
玉清落走到一个极热闹的茶楼前，里面传来的声音让她停住脚步。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说骁卿侯的故事，说的却不是征战沙场，而是她死后的风花雪月。
她颇感兴趣地上二楼坐下。
“骁卿侯莫说在我楚国，就是在整个九州大陆那都是排得上号的奇女子，据说这骁卿侯逝去后，永安王几乎自尽于其灵前……”
说书先生抑扬顿挫，台下人如痴如醉。
骁卿侯与永安王的事情曾在整个盛京闹得沸沸扬扬，是以过了半年，盛京民众的八卦之心仍然未减灭。
玉清落听了半晌，嘴角嘲讽地撇起。
过了这么久，盛京的人还是什么都敢编，她实在听不出这些人嘴里的夜修独与她认识的那个人有什么相同之处。
她起身欲下楼，然更多的人涌进来。
玉清落蹙眉，不远处夜修独刚想上前，便见玉清落一手搭住二楼栏杆，径直往下跳去。
他心狠狠一提，立时赶过来跟着跳下去。
待落地后他再看清前面的场景，夜修独倏地脸色骤变。
只见玉清落正落在一个蓝衣公子怀中。
玉清落也疑惑，怎么会窜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来接住她。
细看，还有些眼熟。
她刚想说话，身后便传来夜修独冷冽的声音。
“林邺，放开她！”
一听这话，玉清落顿时想起这人是谁，夜修独那个好兄弟。
人似乎还不错，还曾帮她与兄长说过话。
林邺也是一愣，他只看见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从楼上坠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先于大脑出手。
一阵风吹来，怀中人的面纱被吹起。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林邺眼睛瞪大，手不自觉收紧。
“玉清落！”
玉清落蹙眉，抬掌一拍他胸前，一个转身轻巧落地。
林邺追上前唤道：“玉清落。”
玉清落面无表情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夜修独也赶上来站在玉清落身前。

玉清落淡淡瞥他一眼，毫不意外他会出现似的。
夜修独神情复杂的看一眼林邺，而后沉声道：“她不是玉清落。”
镇南侯世子林邺原本跟夜修独是好友，但经过半年前玉清落逝去后的事，两人莫名的便疏远了。
林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眉头蹙起，眼中尽是疑惑。
半晌后，他攥紧拳，带着些嘲讽开口：“永安王真是用情至深，竟费尽心思找了个与骁卿侯如此相似的替身。”
夜修独看了眼眼眸微眯的玉清落，低声警告：“林邺你莫要胡言，待事情结束后，我再与你解释。”
南词身份特殊，再加上夜玄中毒的事，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晓。
玉清落只知晓这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不过两人如今这说话语气又有些不对劲，但现在的她对这些事并不敢兴趣。
于是，她兀自转身往后走去。
夜修独见状，也顾不上林邺，连忙跟上去，语气带了些无奈与诱哄：“你还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不远处，林邺看着两人远去，心中翻涌。
他亲眼看到玉清落下葬，这个若不是玉清落，那会是谁？
思索半晌，他眼中又有一丝莫名的光亮升起。
既不是玉清落，上天又让他遇见这个人，是否是让他弥补从前不为人言的遗憾？


第24章

远离人群后，两人站在桥边树下。
玉清落看了眼面色苍白，满头薄汗的夜修独，奇怪道：“我说，永安王身体这么差，真的不考虑让我小叔顺便帮你看看？”
夜修独只感觉背后被黏腻濡湿浸透。
他眸色一暗，嘴角却带上一丝笑意：“公主在关心我？”
玉清落磨了下牙，皮笑肉不笑道：“少自作多情！”
说到底，玉清落是不恨夜修独的，当初那样，都是她一意孤行。
大梦一场清醒过后，她再看他也与陌生人无异，最多是一个有点讨厌的人。
尽管现在的夜修独变了很多。
他变得沉稳，变得冷戾，不再那么光华外放。
不再如以前那般总是身着白衣，一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模样。
夜修独又问：“你就不想问问刚才遇见那人是谁？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玉清落看着远方繁华灯火，双手抱臂：“大约又是那骁卿侯的故人吧，与我何干？”
她现在不是玉清落，只是南越国的南词公主。
想了想，她又似笑非笑道：“不过待我回南越我是得好好问一问我父王，是不是有个流落民间的姐姐。”
说完这句，玉清落打个哈欠：“盛京城也不过如此！无趣！”
夜深风起。
夜修独下意识地挡住风吹来的方向。
玉清落却是面色一沉，抬眸看向夜修独：“你受伤了？”
夜修独诧异地看向她，她怎么会知道？
玉清落又嗅了嗅，面容难看起来：“好重的血腥味，何时受的伤？”
刚才烟火气太重，她未察觉，现在这清冷夜风中，这味道格外明显。
夜修独心中疑虑陡生，她一个从小被娇养在王宫中的公主，如何会有这般敏锐的感知力？
见夜修独怔住，玉清落再看他淡的几乎看不见血色的唇，漂亮的眉头蹙起。
他刚回别院时明明不是这样，唯独有变故的只能是别院中他们分开后的这段时间。
到底是谁能伤了他？他又为何不治伤而是陪着她在盛京城里游荡了大半个时辰？
玉清落本想上手去检查，却在手抬到一半时骤然反应过来。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不愿说便算了，辛苦你陪我这一晚了，王爷！”
那王爷两字从她口中说出，带了丝讥诮嘲讽。
夜修独默了默，还是补充了一句：“我没事！”
玉清落听不见似的，没再答话。
回到别院后，玉清落兀自去了为她准备的院子。
然而看着夜修独都到了门口还没有走的迹象，她终于忍不住蹙眉道：“王爷还不回王府？”
夜修独极自然的接话：“谁告诉公主，我住的王府？”
玉清落就眼睁睁看着他走到不远处的另一个庭院。
他站在门口时，还笑道：“公主千金之躯，万不能有闪失，我住在这里才方便保护公主！”
待那人不见踪影后，玉清落才深吸一口气：“南词，修身养性，修身……修个屁！”
她本就是军中长大，肆意如风，当永安王妃时的隐忍已经磨去了她上下两辈子的好脾气。
玉清落走到夜修独院中，一脚将门踹开，却刚好看见夜修独将衣衫褪去，背后尽是纵横交错的血痕。
“夜铭……”
最后一个字还未喊出，房中烛火倏地灭去。
下一瞬，有刀剑破空之声响起。
借着月光，玉清落看见夜修独面容冷厉地持一把长剑冲她心脏直直而来。
玉清落眼眸一厉，手腕翻转间露出一抹冷光。
但那剑却是如刁钻蛇影般越过玉清落，往她身后刺去。
夜修独将玉清落护在怀中，两声轻不可闻的闷哼同时响起。
一声来自于玉清落身后的黑衣刺客，另一声则是夜修独。
夜修独垂眸往怀中看去，只见玉清落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干脆利落地刺进了他心脏位置……


第25章

而身后倒下去的刺客，也让玉清落眼中出现一抹茫然与无措。
她以为，夜修独是想杀她！
对上夜修独不可置信的眼，玉清落整个人都开始慌乱起来。
“夜……夜修独……我……”
夜修独抬手捂住她眼睛，低沉沙哑的嗓音轻而又轻。
“别怕！也别跟任何人说！不关你的事！”
下一秒，他带着玉清落的手，将那匕首猛地拔出。
他强忍痛苦的粗重喘息声让得玉清落脑袋有些发晕。
外面的院子喧闹明亮起来。
“王爷，王爷……”
夜修独看见暗卫冲进来，终于放下心，眼眸一闭，脑袋重重垂在了玉清落肩上。
玉清落手足无措扶住她，又立时急促地扬声道：“快去将我小叔叫醒！快！”
最后一声几乎带上了哭腔。
听闻夜修独和玉清落遭遇刺客，南农瞌睡瞬间醒了一大半。
急匆匆赶来时，就看见这两人满身鲜血的模样。
他心瞬间提起，脸色难看地快步过来：“小词儿！”
玉清落见他想上来看自己连忙急切道：“小叔，我没事，快看看夜修独，他心脏中了一刀。”
夜修独脸色惨白得像是死人，只因一身玄色衣衫看不见血，这才让浅色衣服的玉清落看着更吓人些。
见玉清落中气十足，南农放下心。
他先是给夜修独喂下一粒药，夜修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见状，南农这才扒开他衣服检查。
检查过后，南农感慨道：“万幸，离心脏偏了半寸。”
不然直接一击毙命。
玉清落手都开始抖起来。
只差那么一点，她就亲手杀了夜修独。
知道没性命之忧，南农又开始轻松起来：“话说，在楚国当王爷是什么高危职业吗？怎么这小子浑身是伤？”
玉清落一听，凝神看去。
南农这才反应过来无奈道：“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看男人看这么起劲，给我出去，不然你父王和你哥哥知道了，明天就能来把这小子宰了！”
知晓小叔是为了让自己放松，玉清落哑着声道：“那就辛苦小叔了！”
她起身走到门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又想到夜修独昏迷前对她说的那两句话，玉清落双手攥紧。
为什么？夜修独你为什么要这样？
半个时辰后，南农神色轻松地出来对侍卫道：“进去照顾好你们家王爷吧！”
说完他又看向玉清落：“小词儿，没事儿，其他的伤口我也处理了，相信小叔，不出半月就能活蹦乱跳。”
看见玉清落神思不属的点头，他凝眸道：“你跟我来！”
玉清落往房里看了一眼，犹豫片刻，一言不发地跟着南农走了。
进了南农的小院。
南农脸上云淡风轻的神情散去，变得严肃起来。
他压低声音道：“小词儿，你告诉小叔，夜修独胸口那一刀，是你刺的对不对？”
玉清落倏然抬头，眼中惊惶而又悲伤。
南农叹了口气：“我一看那伤口形状就知道，是你父王给你用来防身的匕首。”
玉清落缓缓闭上眼：“我以为他想杀我，我不知道后面……”
说到一半，她又住了口，她应该知晓的，只是她更防备的是那个曾带给她无数伤害的男人。
南农思忖一瞬，神情镇定而冷静：“收拾东西，小叔带你回南越，我们连夜启程。”
他没有一点关于自己乖巧可爱的侄女捅了人的惊慌失措，一副见多识广的高人风范。
玉清落瞪大眼：“可是楚皇……”
“还管什么楚皇。”南农打断她，“你若是落一根头发，你父王要找我拼命的。”
玉清落沉默半晌，摇头道：“小叔，我不走。”
她还有事情没办完，绝不能现在离开楚国。
南农挑眉：“为何？要是夜修独醒来你不怕他找你麻烦？”
玉清落眸光闪了闪：“是夜修独将匕首拔出来的，还说不关我的事。”
南农一顿，眼中划过一抹老狐狸的光：“你信他？”
玉清落脸上闪过一抹极痛苦的纠结，最后她昂首咬牙与南农对视。
“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