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得很认真，很投入，仿佛怀里的人，就是他遍寻一生的珍宝。
阮糖就在暗处静静地看着两人。
看着她自以为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顾绍霆，陪着舒梦做尽平凡情侣们都会做的事。
又是一个傍晚。
顾绍霆牵着手陪舒梦买菜回来。
“你怎么买菜连还价都不会啊，我们又被坑了。”
她听见舒梦噘着嘴抱怨。
顾绍霆轻笑着哄她：“那个老太太也不容易。”
“可她也卖的太贵了，”舒梦挽着他的手撒娇：“下次你不准直接给钱，知道了吗？”
顾绍霆仿佛对她言听计从：“好，知道了。”
放弃了几十亿身家的人，如今却沉浸在这需要为几毛几块纠结的柴米油盐中，甘之如饴。
忽然，顾绍霆停下脚步。
阮糖还以为他是发现了自己。
可下一秒，她就看见他半蹲下身子，十分自然的帮舒梦系鞋带。
“好了，走吧。”
系好之后，他才站起来，舒梦也对他甜甜一笑。
两人往小区里走去。
阮糖看着两人的背影。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曾经畅想过的，和他的婚后生活。
琐碎而甜蜜。
只可惜，女主角却已经不再是她。
再次见到顾绍霆，是在一周之后。
顾伯父还是退了一步，他培养了顾绍霆这么多年，他是唯一能担任大任的人。
如今他家不要了，父母不要了，公司也不要了，没了他在，顾母每天以泪洗面，集团也变得一团乱。
最终还是顾母出面，只差给他下跪，才总算把他劝了回来。
而他在回顾家后，在参加第一场圈内的晚宴时，就直接带了舒梦过来。
顾绍霆闹着要退婚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
此刻他带着舒梦一登场，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
顾绍霆甚至都没看阮糖一眼，而是揽着舒梦，当着所有人，堂而皇之的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舒梦。”
纵然大家心里背地里再怎么腹诽，也没人敢当着顾绍霆的面八卦。
一个个都装作不知道他和阮糖的婚约一般，热情开口。
“舒小姐好漂亮，和顾总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舒小姐，您身上这件礼服好漂亮，是顾总给您选的吧，眼光真好。”
“舒小姐，您喜欢逛街吗，以后我们逛街叫上您呀。”
大家都不在乎这只是个佣人的女人，成年人的世界现实得多，大家都知道，只有顾绍霆宠着的，才是他们需要捧着的。
所有的人都在巴结舒梦，舒梦被捧在中间犹如众星捧月一般，阮糖再也待不下去，宴会不过一半，她便找借口去了洗手间。
结果刚走到走廊，就迎面遇到了两个跟自己一向不对付的名媛。
她们看着阮糖，眼里满是嘲讽：“下堂妇还有脸出来参加宴会，笑死我了，阮糖，你的脸皮可真够厚的。”
另一个接话道：“结了婚才能算下堂妇吧？谁能想到，订婚了整整二十多年，从娘胎就开始订婚，她还是连婚都没结成呢。”
两个人一边讥讽一边笑，不肯放过这次打压阮糖的机会。
被刺到了痛处，阮糖神色一僵，却还要维持着自己的体面。
“连个佣人的女儿都争不过，你真是蠢钝如猪。”
说着，她们又开始评价起舒梦。
“那个舒梦长得那么一般，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勾的顾绍霆五迷三道的。”
“我看她迟早也会被抛弃。”
阮糖不想和任何人计较，神色平淡当没听到任何羞辱一般，迈步就想走。
可刚出门，却看见顾绍霆和舒梦从拐角处走了过来。
而舒梦眼尾发红，俨然是听到了她们刚才评价自己的话。
顾绍霆一步步朝他们走Ṗṁ过来，眼神冷的能结冰。
那两个名媛看见他，立刻吓得发抖。
“顾……顾总……”
顾绍霆冷漠的看着两人。
顾家太子爷，开口便定人生死。
“这么喜欢讨论我，不如就在家好好讨论，以后这种场合，我不希望再看见你们。”
这便是禁止她们再参加圈内的所有聚会。
两个名媛一颤，却又听见顾绍霆说：“还有，我记得顾氏跟你们两家都有合作，从明天起，我会全部中止。”
不过是几句讽刺而已，他竟要赶尽杀绝到这种程度！
那两人哪里还有趾高气扬的模样，脸上写满了惊慌，甚至哭了出来。
但甚至连求情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叫来的保安赶了出去。
走廊归于安静。
而从始到终，顾绍霆都没有看阮糖一眼。
他的愤怒，显然只是因为舒梦。
哪怕刚才被羞辱的更狠的人，分明是她。
“梦梦，别为这种人难过。”
他一边哄着舒梦，一边揽着人离开。
最后只剩阮糖一人站在原地，她忽然想起，曾经自己在酒吧被搭讪纠缠时，顾绍霆也曾为她出过头。
但即便是那一次，他也不过是让人打了那男人一顿，让他恢复清醒。
做任何事都克制而留有余地的人。
唯独在对舒梦时，不顾一切。
宴会结束后，阮糖看见舒梦站在酒店外抱住顾绍霆撒娇。
“绍霆，我刚刚好像看见大小姐了，你现在一句话都不跟她说了吗？”
明明那样清冷的一个人，面对舒梦却永远温柔，“我和她毕竟有过婚约，我不想你多想。”
“那这么多年，你难道对大小姐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吗？”
不远处，阮糖身子缓缓一僵。
痛感早就过去了，可她，却也想知道……
这么多年，顾绍霆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
不是一年，不是两年，他们以未婚夫妻的身份，相处了整整二十多年。
下一秒，他清冷的声音，混着晚风吹进她的耳朵。
“没有。”
“我对阮糖，从来都只有责任，没有感情。”
“在你之前，我从没有喜欢过谁，只是父母告诉我，阮糖是我的未婚妻，我出于责任对她好，仅此而已。”
“我对她做的所有一切，都只是服从命令，梦梦，只有你，是我自己选择的。”
服从命令。
这世间怕是没有比这更残忍的四个字了。
霎时，阮糖笑出了声。
而顾绍霆说完本要吻舒梦，听到这笑声回头，正好看见了不远处的阮糖。
他眼神一凛，下意识挡在舒梦身前：“你来干什么？”
他这是觉得，自己又会伤害阮糖？
兴许是早就痛麻木了，此刻，阮糖只觉得内心无比平静。
她朝他走过去，“我想和你谈谈。”
有些事情，也该解决了。
顾绍霆蹙眉，“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阮糖盯着他，“你连跟我沟通都不肯，就想让我放弃婚约吗？”
果然，一提到“婚约”，他黑眸一动。
最终，顾绍霆还是让舒梦先上了车。
今晚的月色很美。
像极了十七岁的那个夜晚。
那晚，顾绍霆牵着她的手走到月色下，她问他要报考什么学校，他偏头看她，忽然勾唇笑了一下，“糖糖，你在担心什么，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的未来，一定会有你。”
现在，他的未来，已经没有她了。
“你想说什么？”哪怕只有两个人，顾绍霆为了避嫌，还是和她保持了一大段距离。
阮糖静静的看着她，每个字都像被咀嚼过千百遍。
“我想说，顾绍霆，我喜欢你。”
听到“喜欢”两个字，顾绍霆蹙了蹙眉。
以为她还想死缠烂打，刚要直接走人，但下一秒，阮糖就再次开口，丝毫没有表白后的羞涩，“可我今天才彻底明白，原来你真的一直只把我当成联姻对象看待。”
甚至，都不是一个具体的人，只是一个联姻对象。
是谁都可以，是谁都无所谓。率走
顾绍霆冷冷看她，“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喜欢上你，更别提接受你的表白。”
阮糖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摇头。
“我不是在表白，这些话，也不是说给你听，我是说给被你困住了一整个青春的，我自己听。”
我在告诉自己，这些年的自作多情，有多可笑。
顾绍霆一怔。
下一秒，阮糖又道：“我可以主动解除婚约，但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顾绍霆没想到她竟愿意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心脏忍不住震了一下。
他神色平淡，“你问。”
她静静的看他，“你为什么会喜欢舒梦？”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顾绍霆僵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开口道：“几个月前，我去沧澜山考察，失足掉下了崖，那晚大雪封山，我摔伤了腿，以为自己会死在山崖下。”
“那天晚上，是舒梦冒着大雪来救我。”
“为了找我，她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明明是那么柔弱的人，却背着昏迷过去的我走出了雪山……我醒来的时候，看到她满身的血，都是为了救我留下的。”
“阮糖，我从一出生就什么都安排好了，读书、继承家业、娶你，我好像从来没有喜欢这种情绪，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当舒梦背着我走出雪山的那一刻，我想我懂了，所以，我此生非她不娶。”
阮糖神色变了。
因为这个故事，实在是太熟悉了。
浩荡的雪地、寂静的山野、那条流满了鲜血的下山之路，都和她脑海中的画面分毫不差。
当时救他下山的人，从来就不是什么舒梦，而是她！
那晚，是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偷偷去找顾绍霆。
又强撑着身体照顾了他好几天，直到实在支撑不住才回了家，因为不想让父母担心，所以她没跟任何人说这件事。
只在昏过去之前告诉了舒梦，让她帮自己去照顾一下顾绍霆。
所以，舒梦居然……向顾绍霆隐瞒了真相，甚至取而代之？！
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太可笑了。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舒梦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