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二十岁，程衍送了我他画画数十年来最满意的一副画作。
他画了数十年玫瑰花丛中的女孩儿，这是第一次，画上的女孩儿有了清晰的五官，是我。
在我又惊又喜的时候，他对我表白了，我满心感动地答应了，彼时攻略进度百分之八十。
程家父母满意我让他们儿子成为了一个正常人，却不会答应我和程衍之间有超越兄妹的感情，程衍羽翼未丰，无力反抗。
就这样，我和程衍瞒着他们相恋四年，进度条涨到了百分之九十。
直到，许妍的出现。
程衍为主角的救赎文里，许妍就是那个拯救他的女主角，作者用的词是命中注定。
命运的红线让他们交织在一起，然后硬生生地把我撇开。
媒体上出现程许两家联姻的新闻的时候，我才明白程衍和我分手的原因。
发布会上，许妍和程衍坐得极近，她穿着高贵精致，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娇美可人，一向冷脸的程衍也是一脸的柔情蜜意，对着全世界宣布。
「和妍妍的婚事并不简单只是因为两家的合作，更重要的是，我喜欢她，能娶到她，是我三生有幸。」
闪光灯如繁星闪烁，铺天盖地的都是这对金童玉女的新闻，我呆呆地看着，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的阴沟里的老鼠。
人心易变，竟变得这样快吗？
当日的订婚晚宴上，看着他们举杯向亲朋道谢，我手颤抖得拿不稳酒杯。
我叫了十年妈妈的程母坐在我身旁，脸上是和煦的笑容，桌下，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我肉里，声音阴寒刺骨。
「露出这幅死人脸给谁看？给我笑出来，别让妍妍发现什么不对。」
「我们程家养你，你才是程家小姐，我们不养你，你就还是孤儿院的孤儿！你和阿衍这几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算了，可现在，你要是敢破坏我们两家的关系，我跟你没完！」
听着她的话，我浑身颤抖，一口牙几乎咬碎。
我用尽浑身力气才站起来，努力冷静道：「我出去透透气。」
走到外面的游泳池旁坐下，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手心收紧。
4.
「苏若。」有人唤我。
我慌乱地擦了擦眼泪，扭过头，是许妍，她拎起礼服的裙摆，踩着高跟鞋朝我走来，表情倨傲，居高临下。
「许小姐，我叫程若。」我纠正她，苏若是我在孤儿院时的名字。
「你还知道自己叫程若啊？」许妍故作惊讶，咯咯地笑，「我还以为你觊觎自己哥哥，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呢。」
我脸色微变，原来，许妍一直都知道我和程衍的关系。
「许小姐？」她玩味地笑笑，晃了晃手上耀眼的钻戒，「我和你哥订婚了，你该叫我什么呢？」
「嫂子。」我努力挤出这个称呼，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细密地疼。
许妍满意地点点头，「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
「我和阿衍订婚了，你对阿衍的那些肮脏的心思就给我收起来。」她上下打量我，突然笑了笑，「程若，程家收养你是好心，你可别恩将仇报。」
「按照古代的说法来说呢，你这种上赶着傍上大少爷的人呢，叫做通房，是最不入流最卑贱的那种，懂吗？」
许妍一字一顿地说出带着侮辱性的词。
我的脸瞬间煞白，身体摇晃着，「你说什么？」
「听不清楚吗？」她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恶意，离我更近，一张娇美的脸在我眼前放大，我却只觉得她像是披着画皮的怪物一般。
「能有幸伺候了大少爷几年，你也该知足了，贱人！」
我尖叫一声，推开她。
许妍怔了怔，然后脸上笑容突然放大，顺着我的势往后倒去，直接跌进了泳池。
「救命啊！救命啊！」许妍在泳池里大声呼救。
「妍妍！你别怕。」
一个黑影闪过，我看见程衍连衣服都没来得急脱，就直接跳进了泳池，他一把捞过许妍，抱着她游上了岸。
「妍妍，你没事儿吧？」
许妍浑身湿透，吐出一口水，虚弱道：「我没事儿，就是被吓住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带着怯意。
程衍杀人般的视线立刻移到了我身上，声音像含了冰一样刺骨，「程若，我跟你说过什么？你有什么冲着我来。」
「妍妍！」程妈妈跑了出来，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然后恶狠狠地看向了我，「是你干的？」
「啪！」她反手给了我一耳光，气得浑身发抖，「你怎么敢对你嫂子这样？反了你了。」
「真是晦气，我们程家怎么收养了你这么一个女儿！」
骂完我，她对着许妍又是一番嘘寒问暖。
他们看不见的角度，许妍对着我露出了得意的笑。
众人异样鄙夷的眼神中，我捂着脸，只觉得可笑，这么拙劣的手段，他们竟然也会信？
这个泳池不过一米三深，许妍站直了都淹不到她下巴，他们却这么紧张，不过是关心则乱而已，与手段无关。
5.
因为进度条的那一丝残血，我终于决定，再给程衍最后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二十岁后我便搬出了程家，自己养活自己，甚少再回程家。
到程家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吃饭，许妍也在，见我回来，几人停住筷子，齐齐皱起眉，我顿觉自己打破了这其乐融融的氛围。
「你来干什么？」程妈妈厌恶地看着我。
「我来……」我的话还没说完，便住了嘴，视线停在客厅的一幅画上，怒放的玫瑰花丛里，一个女孩儿正在奔跑，风扬起了她的长发。
「我的画呢？」我惊慌失措地叫道，「我的画什么时候被换了？」
程衍送我的那幅画这几年一直被他挂在程家客厅里，他说要让所有来程家的人第一眼就看见他们程家最宝贵的东西。
可现在，这幅画被换了，玫瑰花丛没变，可我的脸却变成了许妍的。
「是我换的，怎么了？」程衍抬起头，冷冷地看我一眼道，「之前画错了，现在这幅画才是对的。」
到底是画错了，还是人错了？我自嘲一笑。
「那你换下来的画呢？你放哪儿去了？」我闭了闭眼问道。
「扔了。」程衍面无表情道，「不过是一幅画，大惊小怪干什么？」
不过是一幅画？我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怎么能扔了？」我眼泪刷地一下掉了下来。
「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那是不是，我的东西我也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什么你的我的？」程衍一脸的莫名其妙，「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你别来打扰我们。」
「阿衍，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许妍嗔怪一声，「若若好歹是妹妹，再怎么样我们的婚礼她都该到场的，我还想让她当我的伴娘呢。」
程衍顿了顿，对着她宠溺一笑，「随你开心就好。」
去当自己前男友的伴娘？我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程衍，你别后悔。」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出程家，画没了，我对程衍的最后一丝感情也没了。
我看着攻略进度的最后一丝血条消失，我的任务失败了。
6.
—【检测到宿主未能成功爱上选定任务目标，自我攻略任务失败，请宿主做好被抹杀的准备。】
我躺在床上，听见系统的机械音。
没错，我的攻略任务至始至终都是让我成功爱上别人，否则就会被抹杀。
前世的我也是孤儿，为了活下去不折手段，所以即使到了最后我功成名就，身边的人也会在背后骂我铁石心肠，不近人情，自我攻略系统挑的就是我这种冷心冷情的人。
我这种人，别人爱我十分，我才会回敬一分，别人厌我一分，我便会厌他百倍。
对于我来说，爱上别人比让别人爱上我，要难上千万倍，我需要攻略的人，一直是自己。
即使是在程衍对我的爱意最鼎盛的时候，我的进度条也只有百分之九十，而在他变心的那一刻，进度条便断崖式地下跌。
直到今晚，我终于收回了我全部的感情。
「我还能有多久时间？」我冷静地问系统，我知道，为了不引人怀疑，系统不会直接噶了我的。
—【按照得绝症的时间算，您还有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我勾起唇角，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