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明柔萧燕珩精彩章节小说（第422-424章）霁明柔萧燕珩最新更新阅读
时间：2023-06-28 18:23:26 热度：37.1℃ 作者：网络
第422章 ：咬钩
知道这小子就是存心折腾人，霁明柔故意沉了脸，就抱着奶娃娃，也不说话、不颠着，就等着看他什么时候闹累了能消停。
一旁的兰影都忍不住叹了口气，看了看满头大汗的雨珍等人，还真是随了爹娘，打小便心眼多，还吃着奶呢，就知道耍人了。
眼见弋安假哭假嚎了一会儿，可能是发觉怎么没人哄着他了，这会儿小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就瞧着娘亲的冷脸。
皱紧的小眉头立刻就舒展开来，也不咧嘴假哭了，仰着头盯着霁明柔瞧，还要伸手来拨弄霁明柔髻上的流苏坠子。
霁明柔故作凶悍地瞪了他一眼，隔着襁褓拍了拍弋安的小屁股，轻骂道：“你个不省心的！”
弋安反正看不懂母妃的脸色，又长又卷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黑灿灿的眸子在眨动之间扑闪扑闪的，粉嘟嘟的小嘴抿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软软的头毛从虎头帽的边缘支出两个个小勾子，衬的皮肤就像剥了壳的鸡蛋，又软又白。
再加上这小崽子从鼻腔里娇娇腻腻的轻哼，真是寒铁都能熔化了。
青町第一个被可爱给腐化了，替萧弋安求情道：“小殿下这也是想您了，您就别板着脸了。”
说着，取来了拨浪鼓，逗着弋安玩。
弋安果然伸手去抓，被逗得笑眯了眼，整个殿里都乐开了。
霁明柔也经不住笑了，点了点软哒哒的鼻尖，抱着孩子回了正殿，陪着奶娃娃玩了两刻钟的拨浪鼓。
弋安到底才两个月大，玩着玩着眼睛就迷瞪了，长睫毛耷拉下来，在下眼皮上投下一片暗影，小脑袋也不住地点着。
恰巧向荆从外头进来，给霁明柔递了个眼神，霁明柔抬手招了乳母将人抱回床上，只留了青町他们几个说话。
向荆这才从袖中取出信笺，“主子，这是霁府传回来的信。”
霁明柔当即接过，撕开信封一看，好家伙，足足六张纸，满满当当写的都是霁贵泰收的礼物以及出处，当真是收礼收到手软。
霁明柔一行一行扫下来，大多是金银玉件，虽然贵重，但用作讨好奉承皇子的外祖，也算说的过去。
唯有写在最后的一条，三姨娘提到，有一位户部下属司度巡官，姓方，命人抬了两个大箱子来，礼册上登的是竹简书册，霁贵泰高兴的不得了，当即命人搬去了主院，没有入库，三姨娘也没能开了盖子看过。
不过她心细，为人圆滑在府里吃得开，又和霁贵泰亲近，很快就发现，霁贵泰腰间常戴的玉佩和大拇指上的扳指都换了样式，从蓝田玉换成了更昂贵的独山玉。
再从随行的车夫那里略微打听了，知晓了霁贵泰这几日大方地领着同僚去酒楼里欢歌宴饮，可他并没有从府里支银子。
如此种种，上下一联系，三姨娘心里实在放心不下，趁着霁贵泰当值，支开了正院的人，四处搜寻之下，虽然没有发现那两口箱子，可却发现了一些藏匿在书箱里的白银。
三姨娘描述了那位户部巡官送来的箱子大小，给出了估计，“若真是装了满满当当地两箱，该有三千两之数。”
三姨娘显然也是害怕的，写到最后，字迹都有些飘忽颤抖，只求霁明柔想想法子，救一救霁家。
显然，即便是三姨娘这样深居内宅、精于妇人争锋的人都晓得，突如其来的馅饼后头必然紧跟着大祸，可霁贵泰白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傻傻地咬了钩子。
霁明柔看到这里，翻动纸张的声音都大了些，脸上是一丝笑意也没有了，一口气堵在心口。
她早知道霁贵泰的本性，出事是早晚的事，可他竟然能蠢笨至此，却是令她忍不住气恼的。
偏偏这还是她的父亲，弋安的亲外祖父，他一出事连带着自己也要遭罪。
户部是油水衙门不错，可户部也分四司，分别为司元、司度、司珍、司庚。其中方巡官所在的司度管的是税收和财富的统计和支调，是个文书部门，前端有各地方的数目记录在册，下端要应付各部。
处处都有眼睛盯着，要做到账目上不出错就很难了，压根没有什么油水。
这个方巡官根本不可能自己拿得出手三千两，只消稍稍深想，就知道，他后头还有人授意。
霁明柔想到这里，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匀了匀郁气。
最后附着的一张纸，是霁贵泰近来来往之人，大多是同级官员，一群乌合之众，唯一特别的，就是那个方巡官。
底下有几行不同的字迹写了，应当是“张青儿”的手笔。
就涂家得来的消息，户部尚书早在董将军回京之前，就与董家有所往来，董将军要军饷，这位户部尚书从不打折扣不说，还会从水师和地方驻军里头挤出银子支持董将军。
当然，董将军也没有辜负他的扶持，前线劫掠而来的金银、皮草也是一箱一箱的回赠，可谓互利互惠。
看过了，霁明柔随手将信纸递给了向荆等人，几人粗略看过，便利索地烧了。
青町开口问道：“主子，这银子……要不，还是让老爷全数奉还吧？”
“现在可不是你想还，就能还回去的。”向荆俊眉紧蹙，“且不说霁大人已经挥霍了多少，就算主子尽数补上，霁府抬着银子送上门，他也不会收的。”
“是啊，他若收了岂不是承认了自己腐败又行贿？”兰影也叹了口气，“且此人分明是受人授意，咱们若还回去，他还能顺势反咬一口，好毒的心思。”
“怪不得嘉嫔急着封嫔。”霁明柔咬紧了牙关，想着今日嘉嫔说百日宴令有大礼相送，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她是料定了霁明柔要受牵连，沾上了这事，迫于公允，霁明柔被降位份倒是情理之中。
届时，董将军领着朝臣推波助澜一把，新晋的嘉嫔可不是正好能帮着照拂二皇子。
第423章 ：左右侍郎之争
霁明柔的目光紧盯着香炉之中燃烧的纸笺，随着香料下红炭的高温，娟白的纸张一点点卷曲、破损，最终熏染成难以辨认的黑灰。
整个殿中也弥散了一股淡淡的焦味，让人心中再添焦灼。
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所有人都等着霁明柔开口拿出个章程来。
霁明柔却问起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本宫听闻陛下近日频频召见秀郡王世子和户部、工部官员？”
向荆点头，“这半个月霁其频繁，每日都留了几位大人开小朝会，至于商讨的是什么……奴才无从得知。”
“无妨。”霁明柔缓缓舒出一口气，指尖在茶船的描金沿口来回滑动，似乎在理清思绪，“可知道，见的具体是哪些人吗？”
“大概知道一些。”向荆细细数来，“除了小池大人、华小公爷等近臣之外，另召了秀郡王世子，户部尚书孔大人、户部左侍郎方大人、户部右侍郎柳大人。外加工部尚书池大人，及其手下左右侍郎……”
霁明柔滑动的手指顿了顿，“方大人？去打听打听，这个户部左侍郎方大人和三姨娘信中的方巡官是否沾亲带故，另外……替本宫多问一句，户部右侍郎柳大人与户部尚书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
其实不必多问，朝中同姓之人大多同宗同族、互为倚靠，六部左右侍郎官职看似官阶一致，可历来以左为尊，若尚书之职出现空缺，优先晋升的是左侍郎。
霁明柔还记得，前世那位和莫采女结为磨镜之好的柳氏，就是户部尚书之女。
就她对柳氏的认识，死到临头不仅没有推脱，反而一力承当为莫采女脱罪，是个心思纯善、为人正直的。
想来柳大人应当也是家风清正，这样的人，只怕和汲汲营利、中饱私囊的户部尚书关系好不了。
向荆办事历来靠谱，霁明柔的吩咐下去第二天，才从凤仪宫请了安回来，便收拢了消息一一告知。
“主子所料不错，方侍郎和方巡官乃是甥舅，且户部尚书与方侍郎乃是师生关系，这个左侍郎的位置本该是柳侍郎的，奈何柳侍郎出身寒门，在京中少有人脉，只能相让。”
“户部左右侍郎之间虽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争端，可抢功之事却也不少，孔尚书多是偏帮着方侍郎的。”
霁明柔不禁展唇一笑，心中已然有了成算。
转头看向向荆，“你去帮本宫留意，明日柳侍郎一进宫就报信与本宫。”
在青町不解的目光中，霁明柔继续道：“青町，明日让膳房替炖一盅四神汤，本宫亲自送去紫宸殿。”
虽然不解，但见霁明柔的言辞镇定，知道霁明柔心中有了成算，青町慌乱的心也安定下来，点头道：“奴婢这便去。”
“对了……算着日子，三日后陛下在含元殿设宴，礼迎西狄外宾，这个事儿是交给内宫局总管刘复办还是常大总管操持的？”
霁明柔也想不明白萧燕珩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听说刑部大牢里的那四个西狄人十日前才放了出来，都瘦的没型了。为西狄王子一行人操持欢迎仪式也是一拖再拖，才敲定下日子，算一算，他们在京师都耗了一年有余了。
这个图勒格尔也是坐得住，他离国这么久，光盯着朔国了，就不怕自己老窝里生了什么变故？
兰影回话道：“刘总管紧着安排咱们小殿下的百日宴呢，外宾的事都由常大总管和张公公操持。”
“替本宫传个话给张福。”霁明柔缓声道：“就说……本宫与秀郡王妃有故，有些话想与秀郡王妃说，让他将秀郡王府的席位往前挪一挪。”
——
紫宸殿
张福在收到霁明柔的指示时只微微一愣，都不需问过常顺，就点头答应下来了，还客气地道了声多谢提点。
这头兰影才走，张福就迎面碰上一个黑黢黢的人，被那双白灿灿的眼珠子给吓了一跳，“呀！”
见他吓得眼瞳一缩，来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在黝黑的皮肤衬托下，好似白的发光的牙，“这位公公，对不住啊，草民薛善利，应召前来面圣。”
不等张福回话，里头的常顺似乎听见动静了，也探身出来，“薛公子来了？陛下正……”
话说到一半，常顺就消了声息，看着薛善利的眼睛都瞪圆了，他是见过薛善利的，从前虽说比不得潘安宋玉，可也是翩翩少年郎，怎么一年不见，就跟从炭坑里刨出来似的？
常顺到底见得多，很快自觉失态，赶紧请了人进去，“薛公子请，陛下正等着您呢。”
薛善利跟着入殿，被张福和常顺两人一提醒，他还真怕自己把萧燕珩给吓着了，头埋的很低，“草民拜见陛下，恭请陛下万岁圣安。”
殿内，萧燕珩正和池卿朗二人对坐喝茶，点头，“起来吧。”
对薛善利缩头缩脑的模样一扫就过，一年不见，不止人黑了，也精瘦了，比量着身量都高了几寸。
“一路风尘，珩苦你了，只怕薛夫人得心疼坏了吧？”萧燕珩语气放缓了些，对于有才之人，他一贯礼让些。
薛善利这才松了口气，“回圣上话，可不是嘛，这一趟回来，草民家的狗都不认的草民了，草民还没进家门，就先被追了两条街，得亏正巧碰着小池大人，帮着拦住了。”
薛善利说完，自己就乐开了。
萧燕珩抬手示意他坐下，指了指小桌上的茶盏，“一路风沙，清水、干粮的没个滋味，快尝尝朔国的清茶解解乏。”
薛善利正好也渴了，不过他与茶不同，一口就灌了一大杯，也没吃出个滋味来。
池卿朗看着，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是九龙巢绝壁上的大红袍，由天心寺和尚依照古法晾制，一年只产八两，一两便要三百两纹银，且是皇室贡茶，有价无市……”
随着池卿朗的说辞，薛善利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得陶醉起来，从原本的大口牛饮，转为细细砸么，好似喝的是银子泡的茶水一般。
萧燕珩看着这两人逗趣，不禁俊眉轻挑，看向常顺，“去，将上半年送来的四两大红袍都包起来，一会儿给薛公子带走。”
此言一出，薛善利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陛下豪爽！多谢陛下赏！”
萧燕珩也不急，瞅着薛善利为了不糟蹋了这点茶叶，连着续了三杯，喝饱了茶水，这才悠悠然道：“说吧，查到什么了？”
薛善利精神一振，“这里头可有些门道，陛下且听草民说来。”
“陛下命微臣先试走一遭这通往南苍的传经路，以便两国正式通商，草民可是吃了大苦头了，不过得亏陛下指了这条路，一路上商队虽少，但三三两两的僧侣还是有的。”
“因着僧人清贫，路途上连匪寇都没遇到几茬，商队一路畅通，草民这才能在一年时间，从我国到南苍走了个来回，”
“草民以为……此商路要联通起来，大有可为！”薛善利语气激昂。
薛善利提起跟经商和银子相关的事就两眼放光，与他几乎面对面坐着的池卿朗觉得他的眼白有些扎眼，忍不住错开了眼。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实在是晒的太黑了。
萧燕珩对薛善利的结论早有所料，这条商路他是深思熟虑过得，并非随手瞎指的，只平静地点了点头，“不错。”
“等西狄的事定下来，通往南苍这边的商路也可以筹备起来了。”
“别急，快了。”萧燕珩看向跃跃欲试的薛善利，“朕为你找了个好帮手，秀郡王世子，出身皇室、为人也勤恳聪慧，精通南苍多地方言，助你一臂之力。”
薛善利闻言大喜，“那太好了，草民这一路，可没少吃语言的亏。”
萧燕珩垂首，不紧不慢地轻啜了一口香茗，“说一说吧，那珠子有什么门道？”
薛善利一听萧燕珩问起这个，神情紧张了些，左右看了看。
萧燕珩一摆手，常顺立刻领着人退了个干净。
薛善利声音里的兴奋转为了沉稳，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被挂在脖子上的布袋子，可见宝贝。
将东西恭恭敬敬地放到萧燕珩手边的桌上，“回陛下话，草民一进南苍的光德都就打听到了，此珠所用木料非同一般，用的是出自南苍光德都王宫中心的萨古神木。”
薛善利说完，池卿朗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清俊的面上再不见轻巧之色，而是转头看向了萧燕珩。
萧燕珩将捏着的杯盖轻轻一松，杯盖稳稳落在盏口，发出清脆的声响，锐利的凤眼微微抬睫，“确信无疑吗？”
“草民确信。”薛善利解释道：“南苍国人人尽皆知，萨古神木是南苍的图腾，也被视为南苍王族的守护者，世间仅此一棵，树干和树枝形似龙爪，树枝如血浆一般，神异非常。”
“且此树的神奇之处就在，它可以吞噬活物。”薛善利压低了语气，带了些神秘兮兮，“他的木料里头可是嵌着骨头的，传闻若对王有异心，神树便会吞噬他的骨肉。”
池卿朗被他的话说的也坐不住了，也没跟萧燕珩客气，伸手拿过拿个布袋子，取出来一颗约摸铜钱大的木珠，转到窗户的方向，定睛一看。
果然，红漆斑驳之处，依稀可以看见，里头一截有些发灰的骨头。
放在鼻尖轻嗅，亦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异香，池卿朗不自觉的拧紧了眉头。
薛善利注意到了池卿朗的动作，继续道：“草民重金拜访了曾看守过萨古神木的宫人，他只一闻味道便一口咬定，这是萨古神木的木料。”
“按南苍的规矩，唯有历代南苍王的子嗣能在十岁之后，从萨古神木上剜下一块木料，磨制成圆形，饮下猩红的树汁，以表与南苍同心。”
说到这里，薛善利实在是很好奇，这个珠子，陛下究竟是从何得来的。
萧燕珩显然晓得他的想法，幽深的眼眸轻飘飘地扫过来，“朕欣赏你的好奇心，有好奇心的人，才能做成前人做不成的事。”
薛善利心中一跳，赶紧低下头。
“朕说过，你爱财，朕谋权，各取所需。”萧燕珩将手中的杯盏搁下，一声轻响过后，“可还记得？”
萧燕珩的语气平静无波，可薛善利只觉得如芒在背，禁不住绷紧了神经，仓皇跪下，“草民不敢忘。”
“慌什么？朕是赏罚分明之人。”萧燕珩轻笑一声，“朕让你做的，就只是开通商路这一件事，你做的很好，朕要重赏。”
“是，草民只是奉命试行商路，其他……一概不知。”薛善利十分上道，他有预感，知道的越多他的小命越悬乎。
萧燕珩颔首，“去吧，好好歇歇，待开驿站的事情定好了，朕还得倚仗薛公子。”
“能得陛下信重，是草民的福气。”薛善利起身行礼，告退。
出了紫宸殿，薛善利这才吐出一口气，擦了擦鬓边的虚汗，快步离去，这个是非之地，他是一刻也不敢留了。
紫宸殿内，薛善利走后，池卿朗指尖捻着那颗来历不凡的木珠，“铛”的一声放在了红漆桌面的中心，随即半掀了眼睫定定地望向萧燕珩，“陛下说说吧，这稀罕东西，是何来路？”
萧燕珩姿态轻松地舒缓了腰背，悠悠地靠回椅背，“这是一颗念珠。”
“出自钦安殿僧侣若生颈上的挂珠，正巧是挂珠须子上的第一颗。”萧燕珩的目光落在这颗珠子上，目光深沉难辨，“这条路，曾是故去的安隐大师早年云游四方，弘扬佛法走过的。”
“这个若生，曾是安隐的亲传弟子，现已被逐出师门。”萧燕珩薄唇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容，“据朕的信报，若生便是在弘法之路上被安隐收养的战乱孤儿。”
池卿朗的眸子微眯，坐直了身子，“他是南苍皇室出身？”
知道这小子就是存心折腾人，霁明柔故意沉了脸，就抱着奶娃娃，也不说话、不颠着，就等着看他什么时候闹累了能消停。
一旁的兰影都忍不住叹了口气，看了看满头大汗的雨珍等人，还真是随了爹娘，打小便心眼多，还吃着奶呢，就知道耍人了。
眼见弋安假哭假嚎了一会儿，可能是发觉怎么没人哄着他了，这会儿小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就瞧着娘亲的冷脸。
皱紧的小眉头立刻就舒展开来，也不咧嘴假哭了，仰着头盯着霁明柔瞧，还要伸手来拨弄霁明柔髻上的流苏坠子。
霁明柔故作凶悍地瞪了他一眼，隔着襁褓拍了拍弋安的小屁股，轻骂道：“你个不省心的！”
弋安反正看不懂母妃的脸色，又长又卷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黑灿灿的眸子在眨动之间扑闪扑闪的，粉嘟嘟的小嘴抿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软软的头毛从虎头帽的边缘支出两个个小勾子，衬的皮肤就像剥了壳的鸡蛋，又软又白。
再加上这小崽子从鼻腔里娇娇腻腻的轻哼，真是寒铁都能熔化了。
青町第一个被可爱给腐化了，替萧弋安求情道：“小殿下这也是想您了，您就别板着脸了。”
说着，取来了拨浪鼓，逗着弋安玩。
弋安果然伸手去抓，被逗得笑眯了眼，整个殿里都乐开了。
霁明柔也经不住笑了，点了点软哒哒的鼻尖，抱着孩子回了正殿，陪着奶娃娃玩了两刻钟的拨浪鼓。
弋安到底才两个月大，玩着玩着眼睛就迷瞪了，长睫毛耷拉下来，在下眼皮上投下一片暗影，小脑袋也不住地点着。
恰巧向荆从外头进来，给霁明柔递了个眼神，霁明柔抬手招了乳母将人抱回床上，只留了青町他们几个说话。
向荆这才从袖中取出信笺，“主子，这是霁府传回来的信。”
霁明柔当即接过，撕开信封一看，好家伙，足足六张纸，满满当当写的都是霁贵泰收的礼物以及出处，当真是收礼收到手软。
霁明柔一行一行扫下来，大多是金银玉件，虽然贵重，但用作讨好奉承皇子的外祖，也算说的过去。
唯有写在最后的一条，三姨娘提到，有一位户部下属司度巡官，姓方，命人抬了两个大箱子来，礼册上登的是竹简书册，霁贵泰高兴的不得了，当即命人搬去了主院，没有入库，三姨娘也没能开了盖子看过。
不过她心细，为人圆滑在府里吃得开，又和霁贵泰亲近，很快就发现，霁贵泰腰间常戴的玉佩和大拇指上的扳指都换了样式，从蓝田玉换成了更昂贵的独山玉。
再从随行的车夫那里略微打听了，知晓了霁贵泰这几日大方地领着同僚去酒楼里欢歌宴饮，可他并没有从府里支银子。
如此种种，上下一联系，三姨娘心里实在放心不下，趁着霁贵泰当值，支开了正院的人，四处搜寻之下，虽然没有发现那两口箱子，可却发现了一些藏匿在书箱里的白银。
三姨娘描述了那位户部巡官送来的箱子大小，给出了估计，“若真是装了满满当当地两箱，该有三千两之数。”
三姨娘显然也是害怕的，写到最后，字迹都有些飘忽颤抖，只求霁明柔想想法子，救一救霁家。
显然，即便是三姨娘这样深居内宅、精于妇人争锋的人都晓得，突如其来的馅饼后头必然紧跟着大祸，可霁贵泰白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傻傻地咬了钩子。
霁明柔看到这里，翻动纸张的声音都大了些，脸上是一丝笑意也没有了，一口气堵在心口。
她早知道霁贵泰的本性，出事是早晚的事，可他竟然能蠢笨至此，却是令她忍不住气恼的。
偏偏这还是她的父亲，弋安的亲外祖父，他一出事连带着自己也要遭罪。
户部是油水衙门不错，可户部也分四司，分别为司元、司度、司珍、司庚。其中方巡官所在的司度管的是税收和财富的统计和支调，是个文书部门，前端有各地方的数目记录在册，下端要应付各部。
处处都有眼睛盯着，要做到账目上不出错就很难了，压根没有什么油水。
这个方巡官根本不可能自己拿得出手三千两，只消稍稍深想，就知道，他后头还有人授意。
霁明柔想到这里，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匀了匀郁气。
最后附着的一张纸，是霁贵泰近来来往之人，大多是同级官员，一群乌合之众，唯一特别的，就是那个方巡官。
底下有几行不同的字迹写了，应当是“张青儿”的手笔。
就涂家得来的消息，户部尚书早在董将军回京之前，就与董家有所往来，董将军要军饷，这位户部尚书从不打折扣不说，还会从水师和地方驻军里头挤出银子支持董将军。
当然，董将军也没有辜负他的扶持，前线劫掠而来的金银、皮草也是一箱一箱的回赠，可谓互利互惠。
看过了，霁明柔随手将信纸递给了向荆等人，几人粗略看过，便利索地烧了。
青町开口问道：“主子，这银子……要不，还是让老爷全数奉还吧？”
“现在可不是你想还，就能还回去的。”向荆俊眉紧蹙，“且不说霁大人已经挥霍了多少，就算主子尽数补上，霁府抬着银子送上门，他也不会收的。”
“是啊，他若收了岂不是承认了自己腐败又行贿？”兰影也叹了口气，“且此人分明是受人授意，咱们若还回去，他还能顺势反咬一口，好毒的心思。”
“怪不得嘉嫔急着封嫔。”霁明柔咬紧了牙关，想着今日嘉嫔说百日宴令有大礼相送，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她是料定了霁明柔要受牵连，沾上了这事，迫于公允，霁明柔被降位份倒是情理之中。
届时，董将军领着朝臣推波助澜一把，新晋的嘉嫔可不是正好能帮着照拂二皇子。
霁明柔的目光紧盯着香炉之中燃烧的纸笺，随着香料下红炭的高温，娟白的纸张一点点卷曲、破损，最终熏染成难以辨认的黑灰。
整个殿中也弥散了一股淡淡的焦味，让人心中再添焦灼。
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所有人都等着霁明柔开口拿出个章程来。
霁明柔却问起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本宫听闻陛下近日频频召见秀郡王世子和户部、工部官员？”
向荆点头，“这半个月霁其频繁，每日都留了几位大人开小朝会，至于商讨的是什么……奴才无从得知。”
“无妨。”霁明柔缓缓舒出一口气，指尖在茶船的描金沿口来回滑动，似乎在理清思绪，“可知道，见的具体是哪些人吗？”
“大概知道一些。”向荆细细数来，“除了小池大人、华小公爷等近臣之外，另召了秀郡王世子，户部尚书孔大人、户部左侍郎方大人、户部右侍郎柳大人。外加工部尚书池大人，及其手下左右侍郎……”
霁明柔滑动的手指顿了顿，“方大人？去打听打听，这个户部左侍郎方大人和三姨娘信中的方巡官是否沾亲带故，另外……替本宫多问一句，户部右侍郎柳大人与户部尚书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
其实不必多问，朝中同姓之人大多同宗同族、互为倚靠，六部左右侍郎官职看似官阶一致，可历来以左为尊，若尚书之职出现空缺，优先晋升的是左侍郎。
霁明柔还记得，前世那位和莫采女结为磨镜之好的柳氏，就是户部尚书之女。
就她对柳氏的认识，死到临头不仅没有推脱，反而一力承当为莫采女脱罪，是个心思纯善、为人正直的。
想来柳大人应当也是家风清正，这样的人，只怕和汲汲营利、中饱私囊的户部尚书关系好不了。
向荆办事历来靠谱，霁明柔的吩咐下去第二天，才从凤仪宫请了安回来，便收拢了消息一一告知。
“主子所料不错，方侍郎和方巡官乃是甥舅，且户部尚书与方侍郎乃是师生关系，这个左侍郎的位置本该是柳侍郎的，奈何柳侍郎出身寒门，在京中少有人脉，只能相让。”
“户部左右侍郎之间虽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争端，可抢功之事却也不少，孔尚书多是偏帮着方侍郎的。”
霁明柔不禁展唇一笑，心中已然有了成算。
转头看向向荆，“你去帮本宫留意，明日柳侍郎一进宫就报信与本宫。”
在青町不解的目光中，霁明柔继续道：“青町，明日让膳房替炖一盅四神汤，本宫亲自送去紫宸殿。”
虽然不解，但见霁明柔的言辞镇定，知道霁明柔心中有了成算，青町慌乱的心也安定下来，点头道：“奴婢这便去。”
“对了……算着日子，三日后陛下在含元殿设宴，礼迎西狄外宾，这个事儿是交给内宫局总管刘复办还是常大总管操持的？”
霁明柔也想不明白萧燕珩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听说刑部大牢里的那四个西狄人十日前才放了出来，都瘦的没型了。为西狄王子一行人操持欢迎仪式也是一拖再拖，才敲定下日子，算一算，他们在京师都耗了一年有余了。
这个图勒格尔也是坐得住，他离国这么久，光盯着朔国了，就不怕自己老窝里生了什么变故？
兰影回话道：“刘总管紧着安排咱们小殿下的百日宴呢，外宾的事都由常大总管和张公公操持。”
“替本宫传个话给张福。”霁明柔缓声道：“就说……本宫与秀郡王妃有故，有些话想与秀郡王妃说，让他将秀郡王府的席位往前挪一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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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
张福在收到霁明柔的指示时只微微一愣，都不需问过常顺，就点头答应下来了，还客气地道了声多谢提点。
这头兰影才走，张福就迎面碰上一个黑黢黢的人，被那双白灿灿的眼珠子给吓了一跳，“呀！”
见他吓得眼瞳一缩，来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在黝黑的皮肤衬托下，好似白的发光的牙，“这位公公，对不住啊，草民薛善利，应召前来面圣。”
不等张福回话，里头的常顺似乎听见动静了，也探身出来，“薛公子来了？陛下正……”
话说到一半，常顺就消了声息，看着薛善利的眼睛都瞪圆了，他是见过薛善利的，从前虽说比不得潘安宋玉，可也是翩翩少年郎，怎么一年不见，就跟从炭坑里刨出来似的？
常顺到底见得多，很快自觉失态，赶紧请了人进去，“薛公子请，陛下正等着您呢。”
薛善利跟着入殿，被张福和常顺两人一提醒，他还真怕自己把萧燕珩给吓着了，头埋的很低，“草民拜见陛下，恭请陛下万岁圣安。”
殿内，萧燕珩正和池卿朗二人对坐喝茶，点头，“起来吧。”
对薛善利缩头缩脑的模样一扫就过，一年不见，不止人黑了，也精瘦了，比量着身量都高了几寸。
“一路风尘，珩苦你了，只怕薛夫人得心疼坏了吧？”萧燕珩语气放缓了些，对于有才之人，他一贯礼让些。
薛善利这才松了口气，“回圣上话，可不是嘛，这一趟回来，草民家的狗都不认的草民了，草民还没进家门，就先被追了两条街，得亏正巧碰着小池大人，帮着拦住了。”
薛善利说完，自己就乐开了。
萧燕珩抬手示意他坐下，指了指小桌上的茶盏，“一路风沙，清水、干粮的没个滋味，快尝尝朔国的清茶解解乏。”
薛善利正好也渴了，不过他与茶不同，一口就灌了一大杯，也没吃出个滋味来。
池卿朗看着，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是九龙巢绝壁上的大红袍，由天心寺和尚依照古法晾制，一年只产八两，一两便要三百两纹银，且是皇室贡茶，有价无市……”
随着池卿朗的说辞，薛善利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得陶醉起来，从原本的大口牛饮，转为细细砸么，好似喝的是银子泡的茶水一般。
口中连连赞叹，“好茶，好茶……”
第424章 ：萨古神木萧燕珩看着这两人逗趣，不禁俊眉轻挑，看向常顺，“去，将上半年送来的四两大红袍都包起来，一会儿给薛公子带走。”
此言一出，薛善利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陛下豪爽！多谢陛下赏！”
萧燕珩也不急，瞅着薛善利为了不糟蹋了这点茶叶，连着续了三杯，喝饱了茶水，这才悠悠然道：“说吧，查到什么了？”
薛善利精神一振，“这里头可有些门道，陛下且听草民说来。”
“陛下命微臣先试走一遭这通往南苍的传经路，以便两国正式通商，草民可是吃了大苦头了，不过得亏陛下指了这条路，一路上商队虽少，但三三两两的僧侣还是有的。”
“因着僧人清贫，路途上连匪寇都没遇到几茬，商队一路畅通，草民这才能在一年时间，从我国到南苍走了个来回，”
“草民以为……此商路要联通起来，大有可为！”薛善利语气激昂。
薛善利提起跟经商和银子相关的事就两眼放光，与他几乎面对面坐着的池卿朗觉得他的眼白有些扎眼，忍不住错开了眼。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实在是晒的太黑了。
萧燕珩对薛善利的结论早有所料，这条商路他是深思熟虑过得，并非随手瞎指的，只平静地点了点头，“不错。”
“等西狄的事定下来，通往南苍这边的商路也可以筹备起来了。”
“别急，快了。”萧燕珩看向跃跃欲试的薛善利，“朕为你找了个好帮手，秀郡王世子，出身皇室、为人也勤恳聪慧，精通南苍多地方言，助你一臂之力。”
薛善利闻言大喜，“那太好了，草民这一路，可没少吃语言的亏。”
萧燕珩垂首，不紧不慢地轻啜了一口香茗，“说一说吧，那珠子有什么门道？”
薛善利一听萧燕珩问起这个，神情紧张了些，左右看了看。
萧燕珩一摆手，常顺立刻领着人退了个干净。
薛善利声音里的兴奋转为了沉稳，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被挂在脖子上的布袋子，可见宝贝。
将东西恭恭敬敬地放到萧燕珩手边的桌上，“回陛下话，草民一进南苍的光德都就打听到了，此珠所用木料非同一般，用的是出自南苍光德都王宫中心的萨古神木。”
薛善利说完，池卿朗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清俊的面上再不见轻巧之色，而是转头看向了萧燕珩。
萧燕珩将捏着的杯盖轻轻一松，杯盖稳稳落在盏口，发出清脆的声响，锐利的凤眼微微抬睫，“确信无疑吗？”
“草民确信。”薛善利解释道：“南苍国人人尽皆知，萨古神木是南苍的图腾，也被视为南苍王族的守护者，世间仅此一棵，树干和树枝形似龙爪，树枝如血浆一般，神异非常。”
“且此树的神奇之处就在，它可以吞噬活物。”薛善利压低了语气，带了些神秘兮兮，“他的木料里头可是嵌着骨头的，传闻若对王有异心，神树便会吞噬他的骨肉。”
池卿朗被他的话说的也坐不住了，也没跟萧燕珩客气，伸手拿过拿个布袋子，取出来一颗约摸铜钱大的木珠，转到窗户的方向，定睛一看。
果然，红漆斑驳之处，依稀可以看见，里头一截有些发灰的骨头。
放在鼻尖轻嗅，亦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异香，池卿朗不自觉的拧紧了眉头。
薛善利注意到了池卿朗的动作，继续道：“草民重金拜访了曾看守过萨古神木的宫人，他只一闻味道便一口咬定，这是萨古神木的木料。”
“按南苍的规矩，唯有历代南苍王的子嗣能在十岁之后，从萨古神木上剜下一块木料，磨制成圆形，饮下猩红的树汁，以表与南苍同心。”
说到这里，薛善利实在是很好奇，这个珠子，陛下究竟是从何得来的。
萧燕珩显然晓得他的想法，幽深的眼眸轻飘飘地扫过来，“朕欣赏你的好奇心，有好奇心的人，才能做成前人做不成的事。”
薛善利心中一跳，赶紧低下头。
“朕说过，你爱财，朕谋权，各取所需。”萧燕珩将手中的杯盏搁下，一声轻响过后，“可还记得？”
萧燕珩的语气平静无波，可薛善利只觉得如芒在背，禁不住绷紧了神经，仓皇跪下，“草民不敢忘。”
“慌什么？朕是赏罚分明之人。”萧燕珩轻笑一声，“朕让你做的，就只是开通商路这一件事，你做的很好，朕要重赏。”
“是，草民只是奉命试行商路，其他……一概不知。”薛善利十分上道，他有预感，知道的越多他的小命越悬乎。
萧燕珩颔首，“去吧，好好歇歇，待开驿站的事情定好了，朕还得倚仗薛公子。”
“能得陛下信重，是草民的福气。”薛善利起身行礼，告退。
出了紫宸殿，薛善利这才吐出一口气，擦了擦鬓边的虚汗，快步离去，这个是非之地，他是一刻也不敢留了。
紫宸殿内，薛善利走后，池卿朗指尖捻着那颗来历不凡的木珠，“铛”的一声放在了红漆桌面的中心，随即半掀了眼睫定定地望向萧燕珩，“陛下说说吧，这稀罕东西，是何来路？”
萧燕珩姿态轻松地舒缓了腰背，悠悠地靠回椅背，“这是一颗念珠。”
“出自钦安殿僧侣若生颈上的挂珠，正巧是挂珠须子上的第一颗。”萧燕珩的目光落在这颗珠子上，目光深沉难辨，“这条路，曾是故去的安隐大师早年云游四方，弘扬佛法走过的。”
“这个若生，曾是安隐的亲传弟子，现已被逐出师门。”萧燕珩薄唇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容，“据朕的信报，若生便是在弘法之路上被安隐收养的战乱孤儿。”
池卿朗的眸子微眯，坐直了身子，“他是南苍皇室出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