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含霜终于看清前因后果，眼眶赤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坐在软塌上，指甲死死扣进掌心，却丝毫盖不住心底的痛楚！
半晌，她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将所有传谣之人尽数抓获，并传本宫口谕，后宫上下，尽数去太平宫前观礼。
吟霜扣头领命：“是，娘娘！
整个后宫，迎来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半个时辰后，上至妃嫔，下至宫人，尽数站在了太平宫宽广的殿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最前方被压着的十数人身上。
而在一片窃窃私语中，宋含霜出来了。
她身穿贵妃朝裙，头顶贵妃金冠。
玄色衣摆上凤凰展翅欲飞，本就极盛的容颜这一刻更是绚丽得刺目！
所有人几乎都在这刻屏住了呼吸。
宋含霜自入宫后，便不曾穿过这身象征地位的贵妃礼服，可今日，她必须这么做。
她缓步走到那十数人面前。
那些人浑身发抖，就连头都不敢抬。
宋含霜声音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字字冷冽。
“尔等污言秽语扰乱宫廷，吟霜，将人拖下去！
一时间，磕头声不绝于耳。
“娘娘饶命！奴才知罪！
“求娘娘高抬贵手，奴才再也不敢了！
宋含霜一双清眸如寒冰，在一片求饶声中，吐出两个字。
“杖毙！
传谣之人简直肝胆俱裂，旁观的嫔妃也脸色发白。
宋含霜垂着的眼里凌冷无比。
“饶你们的命？谁来饶我妹妹的命？！
她话落音，便有侍卫上前将他们拖了下去。
宋含霜看着妃嫔各异的脸色，缓缓开口。
“今日之事，还望各位姐妹引以为戒。
这一刻，她高傲又漠然，将嚣张跋扈四个字宣扬到了极点！
伴着不远处凄厉的惨叫声，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就在这时，宫门处传来一声冷沉的呵斥。
“住手！
秦问周大步踏入。
宋含霜站起来，与众人齐齐跪下。
“参见陛下。
秦问周看着满地血腥，黑眸中怒意盎然，他看向宋含霜。
“朕予你贵妃之权，不是让你草菅人命的！
宋含霜攥紧了手，声音毫无畏惧：“陛下，臣妾既掌中宫，难道要看着旁人犯错而不加管制么？这些人，祸乱宫廷，罪不容诛。
秦问周一怔，随即更怒。
“还要狡辩？宋含霜，你何时变成了这幅心狠手辣的模样！
宋含霜心里的寒意止不住的往外冒，她抬起头来，对上秦问周的眼。
“陛下，清白乃是女子生存之本，流景之事有关贞洁，岂容旁人胡言乱语？
她说着，鼻尖骤然发酸。
“昨日臣妾向陛下求了恩典，彻查我妹妹落水一事，不过一夜宫中便流言飞舞，臣妾不罚，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逼死流景吗？
秦问周脸色沉沉：“可朕分明听说，哪怕主谋已然死在天牢，你也不肯罢休。
“自然不能罢休！
宋含霜红了眼。
“陛下，臣妾在宫中一日，若有人要害我的家人，哪怕拼死，臣晚.晚.吖妾也要讨个公道！
说到‘公道’二字时，她眼中已有泪光盈动，直直看着秦问周，分毫不让。
秦问周一怔，眼中蓦的闪过一丝心虚之色。
只是一瞬，他便恢复了冷脸。
“这皇宫，还由不得你说了算！来人，传令下去。
“贵妃宋氏，心肠狠毒手段残忍，责其禁闭一月罚俸半年，褫夺其掌管六宫之权！
贵妃受罚一事很快便传遍宫中，秦问周哪怕听见，也未置一词。
谣言愈演愈烈之际，他却跟沈芯竹的父亲沈太傅在勤政殿内对弈。
一炷香后，沈太傅放下棋子缓缓道：“陛下今日可是有烦心事？
秦问周一顿，沉下心来看向棋盘，眸色隐晦。
他捏着那黑玉棋子在指尖把玩，突然开口：“是下的有些乱。
“看来，是棋子不听话了，竟在棋盘上乱走。
沈太傅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秦问周将棋子丢入盒中，便起身离去。
沈太傅眸中光芒一闪，回府后，召来手下。
“给宫里娘娘传信，让她近日多亲近陛下，莫要被那宋氏抢了男人还一无所觉！
手下小心讨好：“大人放心，陛下对娘娘情有独钟，那宋氏不过是个棋子挡箭牌罢了……
沈太傅冷哼一声：“一个男人，怀抱绝世美人，纵然心有所属，又怎会毫无所动？
……
半月后，凤鸾宫。
宋含霜靠在榻上，脸色苍白，不断咳嗽。
自她被罚第二日，便莫名大病一场。
这时，门吱呀一响，吟霜端着一碗泛着苦味的药进来了。
“娘娘，该服药了。
宋含霜咳了两声，看向她通红的眼：“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委屈？
吟霜一顿，连忙掩去眼中泪意，急急摇头：“没，可能是风沙迷了眼。
宋含霜轻轻吐出一个字：“说。
吟霜便不敢再隐瞒：“今日奴婢听人讽刺娘娘，跟他们对了起来，只恨自己无用，没讨着好。
宋含霜心口一颤。
1
后宫中人早就对她恨意深重。
秦问周仅半月未来凤鸾宫，她们便一个个蠢蠢欲动。
想来上一世，若是她没死，最后只怕也是落得这个下场……
宋含霜接过药，一饮而尽，喉间苦意蔓延，没等吟霜拿蜜饯，她便猛地扑在床边，剧烈呕吐起来。
“娘娘！
吟霜慌了神，急忙去扶，却见宋含霜脸上一片惨白，眼中泪意浮动。
吟霜顿时心酸不已：“娘娘，奴婢再去煎一副来。
宋含霜拉住她，摇了摇头：“这药，不必再喝了。
“风寒可医，心病难除，这药，对不了我的症。
她慢慢躺了下去，嘴里的苦意却久久不散。
这几日晚上，她总觉得冷，也总想起当初秦问周对她宠爱时那些好来。
可每每当她想沉溺其中，真相便犹如利刃，狠狠撕开这片假象。
宋含霜手指紧紧抓住被单，声音哽咽。
“吟霜，你说，陛下是不是从未爱过我？
吟霜惊的直直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宋含霜背过身去，床榻之上，她肩膀微微抖着，泪流满面。
凤鸾宫的太医去了一波又一波，可宋含霜的病却迟迟不见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而秦问周，从未踏足过凤鸾宫。
解禁的当天晚上，宋含霜坐在窗前，天边皎月倒映入眼，却照不亮她心底深处。
不知道坐了多久，吟霜走过来：“娘娘怎在这吹风，等下寒了根本，有碍子嗣，
宋含霜整个人僵住。
她哪里来的福气有个孩子呢？
即便是前世，她到死前，也从未有孕。
宋含霜如同木偶般站起身来，一时不察，却将窗边那坛盆栽带落在地。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骤然响彻房间。
宋含霜下意识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在那棕褐色的泥土中，赫然露出一截血色的花蕊！
宋含霜心脏猛地一揪，她蹲下身去，颤着手拨开泥土，一阵刺鼻的异香随之袭来。
她看着这盆栽，陡然想起这是去年秦问周送来的。
这一瞬，她的心如同千根钢针狠狠扎下！
宋含霜猛地抬眸：“吟霜，将陛下御赐之物全都拿来！
她此刻脸色白的如纸般。
吟霜不敢耽搁，一样样将宋含霜珍藏之物都摆在她面前。
可下一刻，宋含霜犹如魔怔一般，将其一样样砸碎，碎片满地，割裂了她的手。
吟霜慌的去拦，却被宋含霜狠狠一推：“让开！
她满手是血，状若疯魔。
百样物件，尽皆碎裂，就如她的心，寸寸裂开，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每一样东西里，都有那刺鼻的异香！无一例外！
宋含霜死死的盯着那些东西，眼白处血丝遍布，骇人至极。
“吟霜，去太医院打听打听，这是何物。
她声音里哑得令人心碎。
吟霜领命而去。
不过一刻钟时间，宋含霜却觉得漫长的令人窒息。
她瞧着跪在面前抖若筛糠的吟霜，缓缓开口。
“说。
“娘娘……是麝红花，女子用之，终生无子！
宋含霜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从椅子上滑落在地，倒在了满地碎瓷上。
痛的钻心，可她仿若无知无觉。
“娘娘！
吟霜哭了。
宋含霜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前世她一直无子，所有人都说，是宋家作恶多端，活该生不出龙嗣！
她为此求尽偏方，甚至求神拜佛，为了能有个孩子，她什么都做过！
她因此对秦问周感到愧疚，忍着心中剧痛将他推去旁人宫中！眼睁睁看着别人生下了她最爱之人的孩子！
却原来，这一切，竟都是秦问周一手安排的！
泪一滴滴砸落在她手背上。
秦问周，你好狠的一颗心——同床十几载，你竟就这么冷眼看着我在这场早已注定的棋局中不死不活！
宋含霜猛地捂住了脸，血与泪一同溢出指缝。
她喉间散出极尽痛苦的哽咽。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月光如水，照的满室苍凉，却照不亮宋含霜眼里的绝望。
解了禁闭后半月，秦问周终于来了凤鸾宫。
见宋含霜真病了，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本以为宋含霜又在装病邀宠，没想到竟病得如此严重。
看着她没了以往活力的苍白模样，秦问周心中莫名烦闷。
遂大发雷霆：“太医院干什么的吃的，连小小风寒都治不好！
这样的关心，宋含霜却再也没了以往的甜蜜心动。
“与太医院无关，臣妾只是不爱吃药。
秦问周皱眉将她揽入怀中：“好了，你妹妹之事就此揭过，过几日，朕带你去皇家寺庙散心。
“谢陛下隆恩。
沉默半响，宋含霜靠在他怀中，遮住麻木的眼。
三日后，皇家寺庙。
宋含霜跪在佛前。
阵阵檀香中，她执起签筒，心中默念：“佛祖在上，求求您，为信女指条明路。
告诉她，该怎么才能在这条秦问周为她安排的死路上求活？
木签落地，宋含霜刚要俯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却先她一步捡起了签。
宋含霜抬头，却是一愣，那僧人单手执褐色珠串，身上白袍一尘不染。
而他那张观音般慈悲的脸，却跟秦问周一般无二！
宋含霜连忙起身行礼：“玄明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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