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季丞相上奏诬告卞老将军的当晚,卞宁宁就乘雪雕前往了卞朝的边境,羌城。
不过三日,她便抵达羌城。
城门下,卞枫身着铠甲,腰间还执着一把大刀,亲自接人。
“宁宁,边境艰苦,你大老远过来一路可受苦了?”卞枫在边境驻守,已经许久未见卞宁宁。
上次卞宁宁飞书给他,已经言明了和离一事,想到京都这些年的传闻,卞枫不禁露出疼惜之色。
“沈寒山那混小子错把鱼目当宝贝,他配不上你,外祖父军中有大把的好儿郎,我定给你找一个百般疼爱你的夫君!”
卞宁宁哭笑不得,她现在重新做回蜀山尊主,并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思。
两人回到军帐中,卞宁宁才说明来意。
“外祖父,季丞相污蔑您通敌叛国,卞皇于三日前下旨命您返京上交兵权,意图置卞家军于死地。”
卞枫闻言,沉着脸思虑了许久,而后问:“宁宁怎么看?”
卞宁宁冷静望着卞枫,反问:“外租戍守边境,是为天下百姓守,还是只为那卞皇守?”
“老朽戎马一生,图的自然是百姓安居乐业。”
卞宁宁笑了,走到卞枫面前,躬身一拜:“外祖父您的大志,与蜀山不谋而合,如今我已重归蜀山,您若是信我,不出三年,宁宁会给天下一个海清河晏。”
卞宁宁的声音掷地有声,卞枫眼里却没多少诧异。
他早在接卞宁宁回京都之前,就知道她就是蜀山尊主。
七年前,卞宁宁接任蜀山尊主之位时,天下便有传言——
得蜀山尊主,得天下!
这不仅仅因为,蜀山的能人异士遍布各国,更重要的是,卞宁宁的能耐胜过历任蜀山尊主。
卞枫长长一叹:“若是沈寒山知道你就是蜀山尊主,恐怕悔得肠子都青喽。”
帐篷外,风沙兀然大起。
卞宁宁看着帐门外骤起的狂风,心中亦是一番汹涌。
沈寒山负她,如今又放任季家诬陷她外祖父叛国通敌,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卞宁宁望着边境的风沙,沉声说道。
“天凉了,卞朝也该覆灭了。”
……
谈话过后,卞枫便将卞家军的虎符交给卞宁宁,卞家军三十万人任凭她差遣。
除此之外,蜀山五十万的死士,也埋伏在京都城外!
而从一开始就表示臣服的楼兰王洛桑,也让雪雕送信给楼兰,调集二十万楼兰大军赶往京都!
一夜之间,便集结百万兵马,围剿卞朝京都!
半月之后,大军压境,卞皇才接到这个惊动朝野的消息。
入夜,皇宫大殿内。
季丞相高声说道:“卞家军以拔营朝京都攻来,已到达了关外,不出三日便可到达京都,圣上切莫心慈,早日出兵啊!”
卞皇高坐在上,心中也是一阵急躁。
他又如何不想出兵,可来者除了卞枫,还有蜀山的五十万死士!
蜀山之兵,以一当百,从无败绩!
他出兵,岂不是送死?
这时,沈寒山忽然出列请战。
“父皇,寒山曾与蜀山有过交情,儿臣愿前去京都关外,说服蜀山和卞将军撤军。”
一旁的季丞相十分不满:“太子说得容易,若那卞枫能轻易撤兵,便不会从边境朝我京都攻来。”
沈寒山不理会季丞相的话,继续说道:“若儿臣说动卞将军收兵,还请父皇从轻处置,作为儿臣说服卞家军的条件。”
卞皇本就不想交战,随即大手一挥:“准了!”
京都关外驻守之地,星月当空。
卞枫和卞宁宁围坐在篝火旁,一旁的洛桑擦拭着自己的弯刀。
属下赶来通报:“报告卞将军,太子在五里之外求见。”
卞宁宁抬了抬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
她确实该跟沈寒山见一面了。
卞宁宁带人到了五里之外,沈寒山果然在此等候,不过只有他一人。
沈寒山见到卞宁宁,却是一怔——
“卞宁宁,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十章
卞宁宁此刻一身红衣,妖娆潋滟,成亲三年,沈寒山都不曾见过她有如此风情。
但旋即想到她和楼兰人搅合在一起,他倏而皱紧眉头。
如同过往三年那般,冷着脸训斥。
“因为一己之私,你伙同楼兰谋反,蛊惑卞老将军,挑起卞朝战乱,陷天下百姓于苦难,你可知罪?”
这种不问对错,只凭他自己的看法下定论的行为,卞宁宁并不陌生。
大概是因为不爱,所以到现在,沈寒山依旧没有发现她的不同。
那她,可就让他好好长个教训。
毕竟,她知道怎么避开他生气,自然也知道怎么激怒他。
“我还真的不知道我有什么罪。”卞宁宁朝沈寒山走近,“是我在你违背诺言休弃我时,没有寻死觅活?”
“还是没有给你那位跟人私通的心上人,早点让位?”
“胡搅蛮缠!”沈寒山气得挥袖而起,“别再这浪费孤的时间,叫卞枫来见本太子!”
“父皇已经答应,若此时你们撤兵,交出兵权,可饶你们一命,你再耽搁下去,本太子可不保证还有这样的恩赐。”
卞宁宁彻底冷下脸:“饶我们一命?卞皇下旨让我外祖父返京交出兵权,便没想留他性命,沈寒山,这种鬼话你都信,当真是天真。”
“况且,这天下从来不是你们沈家的天下!是功是过,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沈寒山看着眼前冷若冰雪的卞宁宁,终于意识到,此刻眼前人很陌生。
记忆中那怯弱的女人,跟眼前风华绝代的女子似乎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从前的做法,拿来谈判已经不适用。
沈寒山合了合眼,将眼里翻涌的情绪掩住,抬眼开口说道。
“我知道卞老将军不会勾结外邦,宁宁,只要你们交出兵权,说服蜀山撤兵,交代出背后主谋,我定能求得父皇从轻发落。”
卞宁宁听完,却根本不买账。
红唇轻启,挑眉说道:“好啊,明日城下两军交战,你便知道谁是主谋。”
说罢,卞宁宁便不再理会沈寒山,翻身上马,带人离开。
沈寒山望着卞宁宁的背影凝眉,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
翌日。
京都城门外,百万兵马集结。
城楼下黑压压的一片,沈寒山站在城门之上,拧紧了眉头看着下面。
一旁的禁军统领面色惨白,惶恐说道:“太子殿下……这……这城门根本守不住雪雕啊!”
沈寒山脸色阴沉,望着空着遮天蔽日的雪雕。
此时,那只最巨大的雪雕展翅悬于城楼之上,背上还站着个身着铠甲之人,长发竖起,随风摆荡着发丝,银色的面具覆于脸上。
两人对立着,那人站在雪雕上,垂眼冷眸看着沈寒山,眼里还带着轻蔑。
沈寒山哪还不明白,此人就是这场战争的幕后主谋!
“阁下是何人?”
只见那人抬手,缓缓摘下脸上面具,说到——
“蜀山尊主,卞宁宁!”
第十一章
沈寒山从来稳重端方。
生平第一次失态。
沈寒山看着白雕上的卞宁宁,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主谋卞军叛乱之人,竟是卞宁宁!
他压下心慌,凝眸望着卞织的方向,劝道:“一旦攻城,卞将军通敌叛国的骂名就再也洗不掉了!”
隔空遥望。
卞宁宁却冷笑一声,卞皇想以此遑论罪名除掉她外祖父,她便替外祖父坐实了这罪名,攻了这京都。
卞宁宁凝着沈寒山的眼,她抽剑高举:“众将士听令!”
“是!”
“即刻攻城!”
卞宁宁话落,众将士皆奋力嘶喊:“是!”
将士们喊声震耳欲聋,响遍整个皇城!
守城的侍卫吓得两股颤颤,都握不稳长枪。
长年待在皇城,从未经历真正厮杀的皇城军怎么可能是卞军的对手。
卞军,但凡活下来的人,哪个不是从阎王殿闯过来来的?
何况面对的是百万雄狮,黑压压的一片,足以震慑皇城军。
城门上,守城将士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冲来,也吓得腿软,冲一旁的沈寒山道:“太子,快想办法啊!”
副将建议:“太子,擒贼先擒王,您的箭术百发百中,不若即刻射杀叛贼卞宁宁!”
沈寒山冷着脸,却一直没动。
确切的说,从卞宁宁下令攻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彻底怔住了。
这个卞宁宁,他太陌生了。
可她分明确实是卞宁宁。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太子!叛军冲过来了,来不及了!快射杀卞宁宁!”
沈寒山却置若罔闻,直到守城首领下令,“来人!上箭雨!全力射杀叛军!”
“住手!”沈寒山本能阻止。
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乱箭下去,恐会伤着卞宁宁。
“太子,再等下去,我们就祭他们的长枪了!”
沈寒山遥遥望了卞宁宁一眼,沉声吩咐:“速派人护陛下转移,皇城区区几十万禁军不会是卞军的对手。”
“太子!”
沈寒山拔出一旁将士的箭羽,将弓拉了个满月,对准了悬在城楼之上的卞宁宁。
卞宁宁眯起眼,看着城门上的男人,从身后拔出了长箭,对上弓弦。
她挽弓对准那个城楼上的男人,脑海回想起当初他在外祖父面前许诺会照顾好她一辈子。
那日,他也是这般,意气风发。
可他为了季琼羽与她和离。
甚至为了救季琼羽,将她用半条命换来的储君印,拿来求药。
他放任季家对卞家的污蔑,放任卞皇对他们的赶尽杀绝。
即便直到昨日,他也做着说客,坚信卞军会通敌叛国。
从一开始,沈寒山就是不信她,不信卞家的。
所以,沈寒山,季琼羽,卞皇……他们欠她的,欠她外祖父的,她会一个个全部讨回来。
卞宁宁前所未有的清醒,她把一切都想的明白。
但此刻,她心中却没有半分波澜。
只有沉到骨子里的冰冷,只有按事算账的冷漠。
“沈寒山,这一箭,是你们赎罪的开始。”
话落,她眉心的霜花痕迹一闪,“嗖”的一下,利箭带着无尽冷意,准确驰向沈寒山。
沈寒山的视线一直落在卞宁宁身上,自然发现了她的射杀之意。
以他的能耐,他原本是可以躲过的。
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她冲他挽弓这一幕,那箭仿佛已经穿过他的胸膛,钻心的疼蔓延开来。
整个皇城都知道,她爱他。
她怎么舍得真的杀了他?
仿佛是要证明什么,一念之下,他竟然没有躲开。
所思所想,皆在一瞬。
“噗嗤”一声,箭入皮肉,正中胸膛!
四肢百骸也不敌心尖上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