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车里也是，她口红糊成那样他也不知道提醒一声，想到这里，她从包里掏出粉饼，仔细看了看脸上。
“今天没有。”
她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身一看，邵季朗从边上的小巷子里走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口红。”
兰汀白了他一眼，啪一下合上盖子，扭头就往前走。
邵季朗也没追上来，就跟在后面，不疾不徐，始终保持一步远的距离。
快走到停车的地方时，兰汀站住了，没回头：“邵季朗，我们之前的事情不要让我姐姐知道，行吗？”
邵季朗从后面绕过来，站在她对面，低头看她：“为什么？”
“我姐姐挺传统的，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妹妹做人炮友，很难理解吗？”
说完这话，她径直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僵住了：“那里……那里……”
她突然一下说不出话了，回看邵季朗，手指着前面张口结舌，“你看……你”
邵季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仔细看了看，瞬间变了脸色。
他打开手机相机，直接拉到20倍焦距，镜头里，那幢房子的顶楼，有个女人赫然站着，脚下不稳，摇摇欲坠！
邵季朗只觉得自己的手被狠狠揪住，低头一看，是兰汀几乎要崩溃的脸：“那个人要跳楼是不是？是不是跳楼？”
他还未张口，兰汀已经放开他的手，迅速往前跑去。
“兰汀，你慢点跑！”邵季朗也紧跟了上去。
兰汀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不要跳！不要跳！阻止她！阻止她！
她根本听不见邵季朗在身后的叫声，只拼命往那个方向跑，快点！再快点！
那栋楼约莫十三四层高，离这里七八百米远，兰汀跑出了中考体育的速度，三分多钟便跑到了，她手撑着膝盖剧烈呼吸，口中涌出一股甜味，还未及起身，还听到身边有人在起哄：“跳啊跳啊，站了这么久不跳，孬种！不跳就别上去。”
随后这几人还哈哈笑了，兰汀手指着他们，呼吸还没平复下来：“闭嘴……你们！”
一双手扶起她，兰汀随后就听见邵季朗的声音：“闭嘴！如果今天她真的跳下来了，那你们就是凶手。”
那人被邵季朗顶得有些难堪，当即指着他鼻子骂道：“她要寻死关我什么事啊！还我凶手，又不是我逼她上去的……”
其实不过短短几十秒，兰汀仰头看去，那女人还站在那儿，看不清神色，但人看上去十分不好，像是马上就要坠落的样子。
缓过这阵，她抬腿就往里面走，邵季朗没再理会那群人，只跟在她后面进了楼。
万幸，电梯就在一楼，其实从一楼到顶楼也就十几秒的时间，但兰汀只觉得又过了一生。
她的呼吸十分不稳，甚至在微微的颤抖，邵季朗揽住她：“兰汀，你放松点，我们只是尽人事。”
“不！”兰汀一把推开他，语带哽咽但十分坚定，“我一定要救她下来，她不能死，她不能死，她不能再死了！”
天台上风很大，那女人已经由站改坐，手往后撑在平台上，头朝上仰着，头发在风中胡乱飞舞。
兰汀本要上前，但邵季朗拉住了她：“我们打消防吧，他们更专业。”
“你打。”兰汀指了指那边，“我先去跟她聊两句，消防来也要时间，我怕来不及。”
邵季朗松开了她手：“那你小心。”
兰汀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没敢太靠前，轻轻喊了声：“你还好吗？”
那女人僵了僵，随即转过头来，一脸的疯狂，大喊道：“走！你快走！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我不过来我不过来，你别激动。”兰汀急忙摆手。
那女人身形开始不稳，坐在平台上摇摇晃晃，眼见又是要掉下去的样子。
兰汀慌忙喊道：“你坐稳了，千万坐稳了！”
那女人又是哈哈大笑，紧接着又开始嚎啕大哭：“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我现在就要去死！”
说完这话，她又站了起来，迎风立着，还展开双臂，慢慢向边缘走去。
“不要！不要！”兰汀也跟着哭喊，“不要死，不要死，活着总有办法，你跟我说，我帮你！”
“哈哈哈哈哈哈。”女人癫狂大笑，“你是谁，你凭什么帮我，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能有什么？不是情就是钱？还能有什么？”
风声吹散了兰汀的回答，却也飘到了那女人的耳朵里。
她身形滞了滞，接着摇摇头笑了：“是啊，不是情就是钱，还能有什么……还能有什么？”
她最后朝着天空高喊了句：“还能有什么！”
接着缓缓蹲下，抱膝痛哭了好一会儿，又躺在了平台上。
兰汀又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我可以帮你，你相信我。”
女人脸朝着外面，好似自言自语：“谁也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我。”
“你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不管什么事，都肯定有解决办法的。”
她沉默了半晌，轻轻笑了，好似自嘲：“还能有什么？我老公欠钱跑了，私奔，哈哈哈哈。”
“这年头还有人私奔你信吗？”她终于转头过来看了眼兰汀，“他用我的身份证贷了好多好多的款，好多好多，我这辈子都还不清的那种。”
讲到这里，她又激动起来，嚯一下半坐了起来，头发乱七八糟地糊在脸上，“对，对……我现在就死，我死了就解脱了，解脱了……”
兰汀又往前挪了一步：“死不会解脱，死只会带来无尽的痛苦，你想想你的父母，你有孩子吗？你想想你的孩子……”
“孩子……”她头垂了下去，“我孩子没了。”
“还好，还好。”她却又笑了，“没来这世上受苦，实在幸运。”
兰汀已经挪到了她跟前，她附和着点头：“是，实在幸运。”
她看准时间，纵身扑出，用力压住了那女人，往她这边一拽，拉下平台，死死抱住。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一切总归会有办法的，我可以帮你。”
兰汀口中还在喃喃不停，心里吊的半口气终于落了下来。
那女人痛呼一声：“啧，晚.晚.吖你松点，勒死我了。”
“差不多行了，抱这么紧干嘛，放手，啧，松手啊。”
兰汀啊了声，没反应过来，楼下已经响起了消防车的警笛声。
“滴~呜~~滴~呜~~滴~呜~~”
那女人又挣了挣，兰汀抱得实在太紧，根本挣脱不开，她噗嗤笑了，“美女，我在这儿站了一个小时，就你来了，还真把我薅下来了。”
“啊？”兰汀手松了些。
这条小巷很窄，不好进来，邵季朗出去接应了消防车，又冲了上来。
见天台上没了人，他瞬间慌了：“兰汀！兰汀你在哪儿？”
“这儿。”兰汀举起了手，坐了起来，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我在这儿。”
邵季朗跑了过来，想扶起她，又见旁边坐着个女人，披头散发，像是刚才要跳楼的那个。
但此时，她面带笑容，一条腿支着，拨了拨头发：“可以啊，见义勇为。”
他脚步滞了滞，看向兰汀：“什么情况？”
旁边突然冲出几个人，架着三脚架，语气兴奋：“很好很好，效果太好了！”
有一个人冲到了平台边上，往下看了看：“嗬，气垫都摆出来了，怎么办，暴姐。”
“道歉哪。”那被叫暴姐的随手指了指，“你，下去道歉，诚恳点，就说我们是在做街头测试，被不明情况的路人给报了警，快承认错误去。”
街头测试？邵季朗和兰汀面面相觑，有这么测试的吗？
“这有多危险你们不知道吗？”兰汀还有些没缓过神，她愣愣看着火冒三丈的邵季朗。
“万一出了事，谁能承担这个责任。”
那暴姐很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我都站了多少次了，没关系的。”
邵季朗深吸一口气，不想再跟这种人多争辩什么，走过来扶起兰汀。
“嘶，好疼。”直到这时，兰汀才察觉到脚踝处一阵剧痛，“疼疼疼，别动我，好疼。”
她往后一看，地上有一个铁棍子，估计刚才情急之下扑上去，脚在那崴了一下。
邵季朗眉头紧皱，他蹲下来查看，让兰汀趴在他背上。
他摸了摸，抬头看向那暴姐，强压怒气：“脚踝骨折。”
…………
急诊，医生给邵季朗看片子：“还好，内踝骨折，轻微移位，不用手术。”
兰汀这才松了脊背，长出一口气：“那就是上石膏就行了对吧。”
“对。”医生在电脑上开药，头都没抬，“好了，去交费吧。”
那暴姐在门口等着，一听这话，马上应道：“我来我来。”
话虽这么说，也就是指派了个人跑腿，她依然站着没动。
兰汀回头看她，她头发也已经扎了起来，露出一张清丽的脸，跟“暴姐”这个名号风马牛不相及。
兰汀朝她招招手：“你是网红吗？”
暴姐看向那女孩，头发有些蓬乱，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不知是疼的还是急的。
她笑了笑，有些痞气：“你更像个网红。”
“你真漂亮。”暴姐这话倒挺真心的，“我有个公司，你考不考虑做网红，就你这条件，我包你红。”
兰汀刚想说话，被邵季朗侧身挡住了，他看向暴姐，语气不善：“交完费你们就先走吧，别在这儿碍眼。”
兰汀推开他，也附和了句：“对，你们先走吧，我没事了。”
暴姐看着眼前这一男一女，灵光一闪：“要不然给你们做情侣号，现在这种号可火了，特别挣钱。”
邵季朗深吸一口气，再也不想多跟她废一句话，当下就想走过去，狠狠撞上门。
兰汀诶一声，拉住他衣角，朝暴姐笑了笑：“我很高兴你没有真的遇到这种事，这就是最好的了。”
“请回吧，暴姐。”
这话说得暴姐愣了愣，她开口想说点什么，但一时半会却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末了，她走进急诊室，拿出手机：“我再赔你点误工费，你把收款码给我。”
兰汀摇摇头：“不用，小伤不误工。”
这当口，缴费的已经拿着单子回来了，医生开始给她处理骨折，暴姐也正好被邵季朗请了出去。
固定的过程其实不痛，但兰汀有些紧张，撇过头不太敢看。
邵季朗就凑近了点，拉起外套，挡住了医生那边。
兰汀怔了怔，睫毛颤了颤。
两人挨得极近，兰汀这时才发现，邵季朗身上，带着淡淡的中药味。
苦中带着一丝甜，跟别处闻到的中药味，都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