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淮听着她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话，气的心脏一阵发闷的疼痛。
他只恨自己早上还是疏忽了她的心理状态，她那么乖巧，那么听话，他说什么她都像乖乖的听了进去，亏他那会儿真的以为她是想通了，愿意自己慢慢走出来，可那些乖巧和听话竟然都是她装给他看的，她只是为了让他放低戒心。
程煜淮心口沉痛，有那么一瞬，他被她气的说不出话。
白院长听她这话还算懂事，点了点头，“既然你自己也这么想，那就……”
“我不同意。”
程煜淮声音冷冽到了极致，“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必须按照我说的做。”
他态度十分强硬，不容置疑，甚至没有留半分余面给白院长。
白院长脸色铁青。
办公室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空气冻到可以结冰。
急诊科主任都快急哭了，赶紧撞了撞梵音，“小梵啊，你要是有什么苦衷你就赶紧告诉白院长和程主任，你以前在急诊实习那么努力，脾气又那么好，你怎么会无缘无故去剁人手指，要是有苦衷......”
“我没有苦衷，”梵音抬起手背抹掉泪水，手指已经剁了，苦衷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把自己的伤疤在所有人面前重新撕下来而已。
她不想牵累程煜淮，乌黑湿漉的眼睛直直看着白院长，一副求死的心态，“白院长，您把我交出去吧，任何的惩罚和判决我都接受，我
不希望牵扯到无辜的人。”
白院长正等着她这句话，看着程煜淮，手指指着梵音，“听见了没有？小梵自己说没苦衷，她承认手指是她剁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白院长烦躁的挥了挥手，对急诊科主任道，“马上给保卫处打电话，让办案的人上来把她带走！”
急诊科主任正要去拿手机，谁知程煜淮凛冽的一个眼风扫过来，吓得他手里一哆嗦，手机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白院长德高望重，他的话自然不敢不听，可程主任同样身高位重，且他身后的程氏集团，是青华最大的资方，说穿了两位都是老大，他实在不知道该听谁的。
“带走要讲证据”，程煜淮声线淡冷，“证据呢？”
白院长只当他是气疯了头，指着门外，“急诊大厅到处都是监控头，你还怕没证据是不是？好！我现在就让保卫科把证据拿上来，让你心服口服！”
白院长见急诊科主任畏畏缩缩不敢打电话，气的直接把电话拿了过来，打给保卫科。
但刚吼出一句把急诊大厅监控打包一份上来，那头就传来保卫科科长带着哭腔的声音，“白院长实在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急诊大厅监控被人黑了，近两小时的监控记录全黑屏了，所有的位置都一样，我们的人正在紧急修复。”
白院长脑子里的血压一瞬飙高。
还能有什么想不到的。
他握着电话，视线僵硬的转向
程煜淮。
那一刻，他震惊到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
“你什么意思？！”白院长怒摔电话，“程煜淮，你告诉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梵音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但见白院长反应就猜到应是监控有了问题，她不敢置信，看向灯光下男人长身玉立的身影。
程煜淮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既然保卫科提供不出证据证明梵音进过急诊留观室，也就是说不能证明手指是梵音剁的，人我们自然不能交出去。”
白院长彻底站不稳了，一屁股跌进了身后的椅子里，手指颤巍巍指着他，“你这是包庇，你这是明目张胆的包庇！”
他死都不敢相信，这还哪是他认识的那个程煜淮？！
这还哪是那个向来坚持着原则和底线做事的程煜淮？！
当初梵音要进神经外科实习的时候，他还问过他，将来留院的时候要不要给梵音留一个名额，程煜淮直截了当拒绝了，要让梵音凭实力竞争进来，程煜淮当时的话还在白院长脑子里历历在目，可现在，程煜淮又在做什么？！
以梵音今天犯下的罪行，别说她根本没可能留院，以后江城哪一家医院都不会敢要她，可程煜淮却选择包庇梵音！甚至不惜舍弃一身功名保护那个丫头！
白院长手指都在哆嗦。
他看不明白，真的看不明白。
程煜淮微微颔首，言辞微有歉意，“对不起了老师，今天我让您失望，妹妹我自己带回去
管教，女孩子名声很重要，请您理解我接受不了她进警局的心理。”
梵音低着头，泪水不停的从眼眶滑落。
她死死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程煜淮俯身，握住她的一只手腕，强行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白院长沧桑的脸上是说不尽的失望，看着程煜淮将梵音扶起，微微弯腰，拍去那丫头膝盖上的灰。
“煜淮，你别糊涂！”白院长脑袋发痛，阻止他带着梵音离开，“这么大的事情，消息是瞒不住的，你明年就要院长竞选，你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栽跟头！”
他可以接受程煜淮拒绝白媛，拒绝做他的女婿，自己的女儿什么德行他心里有数，更何况程煜淮心里另有所爱，所以他从不勉强，但他绝不能接受程煜淮为了这么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臭丫头葬送自己前程！
可程煜淮面不改色的回答他，“院长竞选还有下届，有能者居之，青华不缺优秀的领导人，老师不是非我不可，但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希望您理解。”
白院长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
……
梵音像拎小鸡那样被程煜淮拎回了神经外科。
消息走漏的很快，媒体闻风而动，将整个青华医院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见梵音回来，记者们纷纷围了上去。
“梵医生，听说您上午在急诊剁了病人四根手指，这事是真的吗？”
“梵医生，这事是有什么隐情吗，您可以跟我们说说吗？”
“梵医生！”
梵音被狠狠推搡了一把，她红着眼睛，记者怕梵音走了，死握着她的小臂。
“放手。”程煜淮目色冷厉的扫了过去，那记者吓了一跳，松手的间隙，程煜淮就护着梵音的肩膀走了。
他眉目间沉了寒霜，对于记者的提问一概不回。
记者显然不死心，追着上去，“梵医生！您作为青华的医生，剁人手指这种行为......”
记者话未说完，眼前就骤然扔过来一张工牌，砸在他脑门上。
“你们都听清楚了，我，程煜淮，是梵音的带教老师，也是青华神经外科主任，梵音不是青华正式职工，她在青华医院一切行为由我全权负责，定罪要讲证据，捕风捉影的话不要来问她，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男人身上的气场过于强烈，哪怕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也足以让一众记者不寒而栗。
他逆光而站，锋利而深邃的五官隐匿在一片阴影中，清寒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大伙都
不约而同感觉到了千斤重的压迫感，记者们面面相觑。
谁都不敢再开口。
梵音忍着眼泪，脑袋就被程煜淮牢牢护在怀里，按在他的胸口，“跟我走。”
梵音一声不吭，被带到了程煜淮的办公室。
大门被他重重关上。
沉重的关门声响起，吓得她心里一哆嗦，泪水在她眼眶里打着转，她老老实实低着头。
“你最好给我个说的过去的理由，”程煜淮在她跟前的沙发上坐下，声音透着让她心慌的冷静和镇定，没有半分喜怒。
“不要告诉我你不懂法律，不知道剁人四根手指要判几年，还是你以为程氏集团的律师团队是神仙，在医患矛盾本就紧张媒体定然大肆报道的环境之下，你觉得可以全身而退。”
梵音站在墙边，一副挨训的姿态，她知道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她根本就没打算逃避，“我说了，您不用再为我做什么，事情是我做的，我愿意承担后果，这是我自愿......”
“砰！”
一个茶杯骤然碎裂在她脚下。
骨瓷碎片溅在地上，清脆的碰响，梵音面色惨白，吓得话顿在那里。
程煜淮何曾向她发过那么大的火，她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
“口口声声不要我管，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你觉得你自己的性命不值钱是不是，可以和他同归于尽是不是？！”
程煜淮眸色暗沉的不像话，喉结压抑的滚动，冷白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化
不开他眉骨间的冷意，“我把你养大，是希望你有安稳的人生，是希望你开心快乐的活着，不是让你作践自己！”
“罗浩肋骨骨折，左膝盖粉碎性骨折，下体撕裂，还有十年以上牢狱之灾，如果你觉得这样的惩罚不够，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搭进去？还是你觉得我不会帮你？！”
程煜淮音色冷厉，深深的看着她。
看着她无措的哭，眼泪连成线似的往下掉，心脏的位置还在被她气的抽疼。
臭丫头，她根本就不懂他的苦心。
她这样冲动，不计后果的行事，她是不怕，无知无畏，什么后果她觉得她都可以接受，可她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有没有考虑过他能不能接受她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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