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回头瞧了一眼，见门口那群少年嘻嘻哈哈的走了进来，不由得拽紧了裴之越的手，小声同他说话：“哥哥，那些人都不是、都不是……都不算是好人的。”
昨日虽然被裴之越猜出来了这些人说坏话，可是窈窈犹犹豫豫的，到底还是瞒了一手。
她今日非要跟着裴之越来，无非是担心裴之越出事，也想牢牢地盯着自家哥哥。
窈窈想的天真，觉得只需要自己好生去同那些人讲讲道理，想必就不会出什么问题：她哥哥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她阿娘又是那样的温柔端庄，这世间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哥哥跟阿娘才是。
中间必然有些误会，这才致使哥哥受人背后说坏话的，只要她好好——
好好地同人解释清楚，想必就能帮助哥哥的。
窈窈的想法无比天真，只觉得今天也没有那般的危险，她握着哥哥的两根手指头，美滋滋而又无比郑重的同裴之越交代：“一会儿哥哥不能离开窈窈，要是窈窈不在，那哥哥就要好好坐着。”
“不要到处乱走……”
小姑娘说着说着，视线就瞄到了马场上飞奔的景象上，吃惊地转换了话题：“呀，这马儿好高呀！”
马场上有少年郎骑着高头大马，挽着弓箭，正威风凛凛的从马匹上的箭袋抽出箭矢来，朝着远处的靶子便射了出去，动作做得可谓是一个干净利落，英姿飒爽，引起一片叫好声。
窈窈吃惊地瞪大眼睛，语气中满是惊喜：“呀，他们都、都好厉害呀。”
窈窈自幼被关在柴房之中，日日与洗衣杂活相伴，哪里有空能够瞧见这些新鲜事物。
她如今瞧见什么都觉得十分新鲜，总有说不完的有趣之处。
裴之越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
本朝一向是重武轻文，所以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会出那么几个习武的少年郎。
他们这些皇室氏族之后，锻炼的便是那股子英气与武艺。
每年的狩猎便是给予子弟们一个给皇室效命的巡察会罢了。
是以类似于骑射会的帖子一个月总是会有那么好几趟，但却只有小辈们出来寻乐，长辈们则是不会过多询问，放任自家子弟交友比试，也权做一个玩乐活动。
至于究竟有没有真本事，狩猎场自然会见高下。
现下场上便多半是同裴之越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年郎们在比试，场下喝彩的亦然。
裴之越到底是活过一世的人，他远远地瞥了一眼，便只瞧出那些个人玩的不过都是些虚花样，瞧着似是漂亮干净，实则不过是花里胡哨的空架子罢了，顶不得什么实用，全都拿不上台面。
想到这里，裴之越便嗤笑一声：“一个中靶的都不见，有什么可厉害的。”
窈窈歪着头看了一眼兴致不佳的兄长，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厉害的，哥哥你瞧，那——么——远的距离都能射出去的，赵家、赵家的少爷连箭都拉不开呢。”
“赵家的自然是个不成气候的，可你瞧着这些。”裴之越的视线一一从场上看过去，嗤笑一声，“也都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不过是一群只知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罢了，你可莫要学。”
窈窈“啊”了一声，犹犹豫豫的看了一眼裴之越。
低头瞅了一眼有些奇怪的窈窈，裴之越顿时心头警铃大震。
不等他开口敲打窈窈，便闻见小姑娘迟疑而又迷茫的小声同他解释：“可是……哥哥……就算窈窈再怎么吃喝玩乐，窈窈也、也变不成公子哥的，窈窈是、是个小姑娘的呀……”
要敲打的话语卡在裴之越喉中，他默默低下头，瞅了一眼窈窈。
小姑娘满脸写着“难道吃喝玩乐就会从小姑娘变成小公子么”……这样的困惑。
裴之越面无表情的抬起了头：“算了，你莫要——”
“世子，当心！！”
一支箭矢从三人面前飞了过去，牢牢地钉在了一旁的木桩上。
箭尾的白羽随风微微飘动，昭示着箭矢主人的身份。
松青的声音惊恐而着急，却也硬生生的叫戒备心本就重的裴之越停下了脚步。
“好险……世子，您没事吧？”松青急急挡在侧面的马场旁，脸色苍白的盯着那箭矢，忍不住转头去看那马场，“若是再慢一些，只怕便也……世子，射箭的人来了，是李家的三郎。”
裴之越神情微沉，低头瞧了一眼被唬了一跳的窈窈，转头看向了来人，面无表情。
“对不住对不住，这弓是新打磨的，还有些不合手，险些失手伤了世子爷。”
李家三郎驭马而来，手中还拎着弓箭，堪堪停在马场的围栏边缘。
“只是世子爷倒也不太走运，可怎的就走了这条道呢。”
原先那箭矢只是想吓唬一下裴之越，却不想只差一步便要真的伤到裴之越，李家三郎也十足被唬了一大跳，这才急急忙忙奔了过来，见几人平安无事，不由得松了口气，语气便也并无歉意。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同裴之越笑嘻嘻道：“可世子到底是将门之后，怎么一支箭都躲不过去。”
“明明是你先放箭吓唬哥……江家哥哥的，你怎么说话还奇奇怪怪的呀。”
窈窈的脸色有些苍白，却仍旧鼓起勇气大声说话：“阿娘说了，做错了事情就要好好道歉的。”
李三郎瞥了眼豆丁点大的小团子，嗤笑一声：“邀你来参加骑射，怎的还带了个奶娃娃？”他摆出一副和蔼的模样，语气却半点不在意，“方才我已经说过对不住了，难道你的江家哥哥聋了不成？”
“再说了，”李三郎咧嘴一笑，满不在乎道，“到底不是没有伤着人么，有什么打紧的。”
松青沉声：“李三公子，您对世子——”
“他是世子身份尊贵，难道我李家就不是皇亲国戚了么？”
李三郎冷笑着打断了松青，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裴之越：“我祖父与你祖父同是开国功臣，既同为国公，你我小打小闹，世子爷不至于这般就要算我谋害于你，扣我个罪名吧？”
李家是三朝元老，如今的魏国公李老与江国公江老亦有几分交情，颇受尊敬。
这也是裴之越之所以会接李家帖子的原因。
面对李三郎吊儿郎当的模样，裴之越只是淡淡的瞥了他几眼，便挪开了视线：“走吧。”
松青望了一眼闻言便笑起来的李三郎，恨恨的咽下一肚子气：“是，世子。”
窈窈鼓着脸颊，只是气愤的瞪着李家三郎，见裴之越说走就走，便下意识的跟了上去，不忘气恼的提醒哥哥：“不行的江家哥哥，他、他还没有好好好好地同你道歉呢，他方才是、就是——”
她还没有忘记裴之越的叮嘱ʟᴇxɪ。
“狗咬了你一口，总不至于叫你也咬回去的，那你同狗又有什么区别呢。”
裴之越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从远处飘入李三郎的耳中时，语气之中的轻视却是半点没少。
李三郎得意的笑容便彻底僵在脸上，神情彻底冷了下来。
他恶狠狠地盯着裴之越的背影，仿佛能够将人硬生生盯出一个窟窿来一般。
见裴之越几人离去，远远围着的人才敢驾着马儿过来寻李三郎。
其中有人瞧了瞧裴之越离去的背影，又瞧了瞧那支箭矢，拍着胸膛道：“三公子，你着实大胆。”
李三郎敛去脸上的冰冷，又恢复成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懒洋洋的哼笑一声：“既然是骑射，那箭矢脱靶原也是常有的事情——”
“是他世子爷的运气不大好，险些被我的箭射中，不过是个误会罢了。”
一人伸出撞了撞李三郎的肩膀，笑道：“旁人便也罢了，你说这些我可不信。”
“只是那裴之越到底是世子，又是长公主所出，若是他回去同长公主告你的状，只怕……”
李三郎收起弓箭，冷笑一声：“我怕什么？左右不过被我那爹揍一顿就是了，倒是他裴之越，亏得还是什么世子，不过也只会学小孩子一般的告状，怕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才是。”
众人敛去笑弧，面面相觑看了片刻，才有几人带头哈哈笑出来。
“也是，也只有三公子你有此等本事与胆量，敢与裴之越那小子正面较劲。”
“……江世子的身份摆在那里，三公子，凡事都莫要过去张扬才是，免得——”
劝告的话还没有说完，李三郎便不耐烦的伸出手阻止了对方说完，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们怕他，我可不怕，不过是个世子罢了，是他的运气好罢了，又不是他凭本事得来的。”
说罢，李三郎扬起鞭子，随口询问道：“你们方才可瞧见裴之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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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随着裴之越入了一间内舍，一路上翻来覆去的不停地嘀咕着“大坏蛋，大骗子”。
她虽然年纪小，可她又不是个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