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初启唇,哑然无声。
闻着他身上廉价的百合香水味,心头忽得一哽。
陆嘉许因为她喜欢百合,曾当众夸过百合香,自那以后白若雨就开始学她,从香水到穿搭。
这种廉价的百合香,她曾经在白若雨身上闻到过无数次。
恍惚间,记忆飘到了大学时那栋教学楼里。
那天,白若雨喷着百合味的香水,穿着和她同一风格的白裙,站在陆嘉许跟前,递上亲手做的便当——
陆嘉许却直接抬手打翻,怒气冲红了眼:“白若雨你贱不贱?初初用什么你就用什么,东施效颦只会自取其辱!”
可现在,陆嘉许竟然自愿染上这廉价的味道。
陈洛初被这刺鼻的味道呛的窒息,心脏处无尽的心酸蔓延,疼的她满头冷汗。
“……我没事。”
她推开陆嘉许。
那个曾经连她蹙眉都要心疼半天的男人,此刻却半点不察她的异样。
他似是舒了口气,自然的提到白若雨:“我去看过她,她瘦的厉害,医生确实说,她活不过这个月……”
“所以呢?”
陈洛初打断,直觉这不是他真正要说的。
她沉沉吸了口气,整个肺像是浸在水里,疼的她宛如吞刀。
陆嘉许犹豫了一瞬,才小心翼翼说:“白若雨她马上就要死了,她说她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嫁给我……”
陈洛初眼底瞬间氤氲起水雾,喉咙仿若水肿紧的发疼:“所以你要娶白若雨?陆嘉许,你还记不记你从前发过毒誓,这辈子非我不娶?”
陆嘉许牵住陈洛初,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初初,你别激动,你听我说……”
“一场有无名无实的婚礼而已,反正白若雨死后我们还会在一起,这并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影响。”
陈洛初躺在病床上,隐忍握拳的手在发颤。
“整个海城都知道陆陈两家联姻,两家还有深度合作,你在婚礼上抛下我已经对不起我,现在居然还转头娶白若雨。”
“陆嘉许,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他是被人夺舍了吗?
否则,那个爱到可以为她去死的男人怎么会这样欺负她?
陆嘉许却骤然皱了眉:“初初,做人要讲良心,三年前要不是白若雨给你捐了个肾,你活不到今天,用着她的肾还不知恩图报,就不怕遭报应吗?”
“你说什么?”
陈洛初含泪僵住,三年前是系统救了她,跟白若雨有什么关系?
病房忽然安静。
陈洛初压抑的痛苦喘息,异常清晰。
下一秒,陈母怒不可遏的冲进来。
从来温婉的贵太太,被气到失控,狠狠甩了陆嘉许一巴掌。
“你给我滚!我女儿的病能好是她福气大,跟你嘴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没关系!”
陆嘉许被打歪了头,俊朗的面容肉眼可见变得晦涩难看。
“初初,该说的我都说了,那是一条人命,我希望你能理解。”
话落,他转身离开,踏出去的每一步都踩在了陈洛初的心脏上。
陈母气恼不已:“别听他的,当时你是要安排手术,可老天庇佑,你的肾脏奇迹般康复,我们初初不欠任何人。”
陈洛初咽下心头酸涩。
哪有什么奇迹,不过是她和系统做了攻略交易。
攻略失败,她还是要死。
陈母不知情,她只是心疼女儿被人伤透了心:“放宽心好好养身体,我和爸爸还没死呢,婚礼的事绝不会由着陆嘉许胡来。”
陈洛初没应,她只觉得格外累,昏昏沉沉睡过去。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雷鸣——
16岁那年,陆嘉许曾越过一两米宽的阳台,不要命的跳过来将她抱在怀里,边笑她边拿她手机找到他的号码设为了紧急联系人。
“陈洛初你个胆小鬼,以后再怕打雷记得给我打电话,就算隔着半个国家我都能飞到你身边来,干嘛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你可是我未婚妻,你的身体都是我的,要是哭肿了眼睛,我一定找你算账!”
“轰——”
又一道雷鸣,把陈洛初从梦中惊醒。
她一睁眼,才发现白天已经成了黑夜。
陆嘉许就坐在她床边定定看着她。
她一时间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眼底溢满依恋,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抱他。
“嘉许……”
陆嘉许却陡然冷言:“洛初,别演了,这样真没意思。”
凉薄的话冲散了温情,陈洛初彻底清醒。
眼眶被男人的不快刺红:“我演什么了?”
陆嘉许看着她,沉默了几秒:“你的检查报告我看了,所有数据都显示你身体健康。”
“我说过,我只是给若雨一场婚礼,影响不了我们什么,你何必装病,以此让家里人对我施压呢?”
男人的质问,比刀子还凌厉。
陈洛初含泪,心尖苦涩泛滥成灾:“这只是婚礼的事吗?”
她此刻很想问问眼前的男人,他真的还爱她吗?
“初初,你到底在任性什么?”他蹙眉像是不解,一再强调,“若雨就要死了,你到底在跟她争什么?”
“她这些年过得很不好,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就当可怜她,满足她临死的愿望,这很难吗?”
可怜?
陈洛初凄然惨笑,直面陆嘉许的眼:“所以,你爱上她了?”
陆嘉许却答非所问:“初初,别这样。”
他站起身,用一种疲惫极了的语调说:“我希望你能大度一点。”
她该怎样大度?
笑着看她的未婚夫抛下她,将原本给她的婚礼许诺给另一个女人?
病房里再一次陷入寂静。
直到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陆嘉许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提醒,迟疑了一瞬,摁灭屏幕:“若雨今天要化疗,没人照顾,我先过去了。”
话落,不等陈洛初说什么,他就着急离开。
“哐”,房门合上,震的陈洛初满心闷堵。
鬼使神差,她下床跟了过去。
走过走廊,路过拐角,她蓦然僵住——
前方,原本说要化疗的白若雨,正垫脚抱着陆嘉许,亲密拥吻。
“轰!”
脑子里紧绷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陈洛初踉跄一步,狼狈扶住墙壁。
“轰隆”,屋外又一道雷鸣,闪电照亮陈洛初煞白的脸。
她掐着手心,失魂落魄离开。
回到病房,在一阵阵雷鸣中,陈洛初躲到病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手机屏幕上还是她和陆嘉许高中时的合照。
【以后再怕打雷记得给我打电话,就算隔着半个国家我都能飞到你身边来】
陈洛初盯着屏幕上的少年,脑海里却浮现他和白若雨接吻的场面。
她抱紧自己,呼吸一下比一下艰难。
……陆嘉许。
为什么要骗我?
你为什么要变啊……
一夜昏沉。
第二天清晨,雨已经停了。
护士见陈洛初郁郁寡欢,带着她出去透气。
雨后的泥土散着清香,陈洛初站在花园里,头顶是漫天的斜阳,一眼望不到头的霞光美不胜收。
她忽然想起,几天前陆嘉许还抱着她跟她承诺,订婚之后要带她去北极看极光。
这才过去短短几天,竟然变成了这样。
婚礼没了,极光也没了……
心口忽得又有一阵刺痛,陈洛初按住心口,深呼吸一口往回走。
刚一转头,就见陆嘉许小心珍重扶着白若雨,正慢慢往她这边走来。
他低头温柔的模样,从前只属于她一个人。
陈洛初怔愣看着,心头猝然加剧,忽得一脚踩空,整个人脱力从台阶上往后倒。
“初初!”
陆嘉许骇的瞳孔骤颤,迅速松开白若雨冲过来,一把将陈洛初抱在怀里。
四目相对,他的眼眸还带着没散去的慌乱紧张:“身体虚还出来吹风干什么,我抱你回去。”
白若雨被晾在一边,冷飕飕的视线一路追随两人的背影直至看不见,袖子下,她攥紧了拳头。
十分钟后。
陆嘉许小心翼翼将陈洛初放在病床上,眉宇拧作一团:“下次小心点。”
陈洛初抿唇看着他的眼睛。
他眼底分明有情,可她却没有从前半点喜悦。
手指紧紧攥着被子,想到刚刚看到的一幕,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你还爱我吗?”
陆嘉许回答的毫不犹豫:“爱。”
他温柔的看着她,抬手碰了碰她的发:“乖,相信我好不好,我只属于你,等过了这个月,我们再重新举办婚礼,等我。”
失而复得的柔情精准击中陈洛初的心。
可下一秒,陆嘉许却撤回手站起身:“若雨还在外面,她身体不好,我不能放她一个人,初初,我先走了。”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挽留的话哽在陈洛初的喉咙。
陆嘉许,你现在真的只属于我一个人吗?
思绪翻涌,脑海刺痛间,系统面板的倒计时又浮现——
【死亡倒计时:3天15小时24分】
脑袋越来越昏沉,这一觉,陈洛初睡得格外久。
久到她莫名觉得危险,她拼尽力气睁开眼,却猛然发现自己被人绑到了几十米高的天桥上!
桥下,是湍急的河水。
陈洛初惊恐环顾四周,才发现不远处,是和她同等遭遇的白若雨。
是谁要抓她?
像是印证她的猜测,身后传来一道穷途末路的叫喊——
“陆嘉许!我为陆氏发展付出了最宝贵的十年,你却一句老了就把我开除,现在我出去根本找不到工作,老婆也带着我儿子走了!”
“你把我逼到绝境,让我活不下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你选吧,你未婚妻和你小情人,我准你带走一个,不过另一个必须死!”
“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别伤人!”
陆嘉许的声音从桥那头传来。
白若雨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惊恐大哭:“嘉许救我!我好怕!”
陈洛初手腕被绳子勒的生疼,她抬头看着不断靠近的陆嘉许,刚要开口,却被绑匪打断——
“赶紧选!再不选我让她俩一起死!”
“3!2……”
陈洛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秒,却听到陆嘉许喊出让她近乎绝望的一句——
“放了若雨!”